數千隻馬掌,放在任何時候都是轟動的事,當日數千邊軍口即行動起來,一下子功夫,竟是搗毀了七八個貨棧,這些貨棧都有懷州背景,竟是一下子查抄出不少違禁之物。
甚至是大明最新的火炮,都繳出了三尊。
這麽大的案子,自然是聳人聽聞,連邊軍這邊都覺得事情太大,於是連夜拿人,捉了七八個商賈和主事。
熙河的一處大宅院,這是一座典型的西北磚樓,前頭是磨磚對縫的灰sè磚牆簇擁著懸山式的門樓,房脊的兩端高聳著造型簡潔的鵡ěn。櫞頭之上,整齊地鑲著一排三角形的“滴水”。簷下,便是漆成暗紅sè的大門。厚重的門扇上,鑲著一對碗口大小的黃銅門鏤,垂著門環。門扇的中心部位,是一副雙鉤鐫刻的金漆對聯:“隨珠和壁,明月清風”。門楣上伸出兩個六角形的門簪,各嵌著一個字:“博”、“雅”。大門兩側,是一對石鼓,高高的門檻,連著五級青石台階。
這座大門,通常是緊閉著的,主人回家,或是有客來訪,叩動門環,便有門房從南〖房〗中聞聲出來開門相迎。
穿過大門的門洞,迎門便是一道影壁,瓦頂、磚基,四周裝飾著磚雕,中心一麵粉牆,無字無畫,像一片清澈的月光。影壁的底部,一叢盤根錯節的古藤,虯龍般屈結而上,攀著幾莖竹竿,纏繞著繁茂的枝乾,綠葉如蓋,鹹蕤可連接地面,每逢春夏,紫hua怒放,垂下萬串珠寶。
平時這座大宅子少有人住著,只有十幾個小廝進出,可是今日,中門打開,一身貴氣的主人卻是恰好來了隨來的還有個帳房模樣的主事進了門,穿過一道牌坊和影壁,二人一前一後便到了外廳,小廝端來茶盞,他們抿抿茶,隨即揮揮手,將小廝打出去。
主人是個三十多歲的英俊中年,尤其是一瞥山羊胡子打理的叫人看的很是舒服。他抿著茶,臉sè卻是差極了,將茶盞放下的時候氣衝衝地道:“到底拿了幾個人?之前為什麽一點動靜都沒有?這個童貫當真以為這邊鎮是他家的?”
郡主事道:“侯爺息怒,眼下是一點消息都沒有,也不知怎麽的,邊軍說翻臉就翻臉,咱們的人去找了那個楊怡,那楊怡閉門不見。這家夥吃了咱們這麽多好處,現在說翻臉便翻了臉。現在各處關隘都在嚴查咱們的貨物,又拿了這麽多人,耽誤一天橫山五族和金國那邊的人收不到貨,到時候再打通關節,只怕就不容易了。”
被主事稱作侯爺的人冷笑一聲,道:“所以不能耽誤。”
主事道:“侯爺要不要給那童貫遞個條子?”
侯爺搖頭道:“不必,童貫既然查禁,肯定是嫌咱們給的好處少了,咱們的錢也不能白給出去要給他點顏sè看看。過幾日平西王不是要來嗎?平西王這人最愛錢引,你現在去籌措八十萬貫的錢引出來,本侯到時候親自去拜會他,到時候自然會有人去收拾那個童貫。”
主辜擔憂地道:“平西王此人喜怒無常……”……”
侯爺道:“這個本侯也知道,不過這種小事就要李大人和成國公出面豈不是教人小瞧了?你去辦吧,平西王算什麽東西?莫看他現在風光得意,出了邊關,就是咱們懷州人的天下。”他說出這副話來,倒是氣度不減,顧盼之間已是躊躇滿志。
平西王確實要來了,原本童貫這邊是要殺幾個人震懾一下,可是當聽到查抄出三尊火炮的時候卻反而不敢動手了。那火炮明顯是工部那邊流出來的,這麽大的事天知道有什麽人參與?不如先把人扣留著,反正沈傲轉眼就到,聽吩咐就是。
不過沈傲的吩咐卻不能落下,許多的事都要張羅,比如供應校尉和馬軍司的糧草都要從各部邊軍那邊先擠出來挪用一下,還有接待的事宜也要謹慎一些,不要出了差錯。整個邊鎮都忙活起來,從汴京往熙河的必由之路上,各處的軍堡都要知會。
雖說平西王來信說不要鋪張,可是不鋪張又不行,凡事自然謹慎些才好。
又過了四日,節氣變得很大,前幾日還是冷風嗖嗖,現在又是烈日炎炎了,好在近來沒吹起什麽大風,否則這裡的大風揚起的塵埃,肯定要讓行路的人吃盡苦頭不可。
沈傲轉眼已經到了,隨他同來的,不過是五百個校尉,至於還有一萬多校尉和馬軍司的禁衛,還是落在後頭。
畢竟時間不等人,若是帶著軍馬,只怕沒有一個月也到不了這裡,等沈傲的騎隊出現在邊鎮的時候,一處處的軍堡立即派人報過來,童貫掐好了時間,在當日正午的時候帶著將佐們出城,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才看到遠處塵煙滾滾,轟隆隆的五百鐵騎擁簇著沉。。飛馳而來。
童貫打馬過責,將沈傲迎入城去,來不及寒暄,童貫揮退左右,低聲對沈傲道:,“王爺,查處了一些東西。”
沈傲漫不經心地道:“什麽東西?”
童貫眼眸閃過一絲厲sè:“火炮!”
繞是沈傲再如何鎮定,聽到這兩個字也著實嚇了一跳,火炮這東西不比弓弩、馬掌,原以為這些懷州人販運些弓弩馬掌就走了,誰知連火炮都敢賣。更何況火炮的製造只有京師的南北作坊才能製造,這南北作坊裡頭不但有宮裡的太監監造,還有工部、樞密院的人,也就是說,要想將火炮挪出來,要掩人耳目卻是不能的,除非這些懷州人有打通樞密院、內宮、工部的能量。
內宮那邊,沈傲深信楊戩不會做出這種事,可是宮裡雖說是楊戩坐大,可是下頭的派系也是多如牛毛,楊戩也兼顧不上也說得通。
工部倒也罷了,這樞密院居然也有人參與就叫沈傲吃驚了一下,在大宋,門下省被人稱作政府,而樞密院則是稱作軍府,掌握軍機疏密,與門下省平起平坐,別看平時樞密院從來不參與政務,大多數時候可有可無,可是能力卻是不小。
沈傲原本只是想叫童貫踢一腳,把李邦彥引出來,誰知引出來了這個。
沈傲冷笑一聲道:“膽大包天!”
董貫道:“那些人也拷問過了,火炮不是賣給西夏的。”
沈傲臉sè更冷,道:“你是說,他們只是取道西夏,賣去給金國?”
童貫頜點頭,道:“西夏那邊也有他們的人,商隊只要出了關就可以暢通無阻,眼下金國頻繁攻遼,遼國人仗著關隘據守,似火炮這樣的攻城利器,金人最是舍得出銀子,據說一門火炮,造作出來也不過數百貫銀錢,可是送到進金國那邊,價值至少也是百倍之上,金人有的是銀子,缺的就是這個。”
沈傲倒吸了。涼氣,心裡想,這東西可比販毒的利潤大。三門火炮,就能賺來幾十萬萬貫,也難怪這些人鋌而走險。
童貫繼續道:“其實這些火炮對懷州人還算不得什麽,畢竟利潤再高,可是也運不出去幾尊。雜家估著,他們運這些火炮過去”走向金國人輸誠,借以交好女真人。畢竟女真那邊,各國都是防范的,各項東西都是緊缺,就是不缺銀子,若是把那邊的關節也都打通了,這裡頭有多少好處就不必說了。”
沈傲細細一琢磨,也覺得是這麽回事,低聲對童貫道:“懷州那邊有什麽動靜?”
童貫笑道:“邊鎮這邊,倒有一個知府給他們來求情,雜家叫人擋了,估著再過些時日,京師那邊就讒下條子了。”
沈傲淡淡一笑道:“讓他們下吧,抓到的這些人,全部宰了,看他們怎麽下,童公公,這些人是你來殺還是本王來殺?”他躍躍yù試地按住腰間的尚方寶劍,卻是一動不動地盯著童貫。
沈傲要殺,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現在就看童貫怎麽做,童貫若是肯親自動手,那麽說明此人以後可以完全信任。
童貫呵呵一笑,漫不經心地道:“王爺金貴之軀,殺這些豬狗豈不汙了手,雜家這就把他們拖去菜市口,全部斬了。這熙河好歹也是雜家的地方, 是該做些事情給那些吃了豬油méng了心的人看看了。”
童貫的語氣沒有絲毫的遲疑,沈傲不由欣賞地看了他一眼,這老狐狸倒是很會來事,人一殺,兩個人就坐在一條船上榮辱與共了。此前對童貫,沈傲還頗有厭惡,後來到了邊鎮走了一遭,漸漸地瞧上了他幾眼,如今對他只剩下欣賞了。
沈傲道:“這件事就交給童公公了,至於其他的事,本王現在也抽不開身來,明日就要出關,等本王什麽時候回來,再一個個收拾他們。”他咬了咬牙,又道:“這件事涉及到誰身上,本王就殺他全家……””
沈傲這句話可不是虛妄之詞,若是馬掌什麽的最多殺雞儆猴一下,可是挨到了火炮,那就完全沒有任何余地了。火炮到了金人手裡,所產生的影響實在太大,對大宋的危害可想而知。說得難聽一些,有朝一日若是金人滅了契井南下,整個大宋血流成河、伏屍萬裡,這些商賈和他們背後的人一個都脫不了乾系。
這時候沈傲慶幸地想,還好蔡京提點了一下,否則自己一個疏忽,天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只怕這歷史的車輪,也不一定能夠改變。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