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裡的火光歡快的舔著鍋底，時不時的炸響一下，好像是感受到了過年的喜慶，也跟著抑製不住的歡快的唱著歌似的，瞬間就蹦出了許多小星星來。

　　在它們的歡快歌聲中，鍋裡燉著的啤酒鴨湯也開始汩汩的冒著熱泡，香飄滿屋。

　　雖然這土雞湯跟啤酒鴨最近這幾個月常吃，但這會兒聞起來，仍然能輕而易舉的喚醒肚子裡的饞蟲來，直叫人垂涎三尺。

　　年，想必也在這飄蕩的香味中來了呢，不然，這雞湯，這啤酒鴨怎麽聞起來似乎要比平時的香許多呢。

　　啤酒鴨做好了，接下來還有草魚。

　　除夕夜的年夜飯吃魚好像是全國大多數地方都有的習俗，象征年年有余。

　　草魚清蒸。不過，這是一隻不完全的草魚，它的尾巴在剛才宰殺的時候就已經被老爸割下來，貼在了大門口外面的牆壁上。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習俗。

　　每年的除夕年夜飯都要吃草魚，而且必定要把草魚的尾巴貼在大門口上，

　　據說，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告訴別人:我們家的年夜飯有魚吃呢。

　　魚屬於肉類，且是山民們不曾喂養的肉類之一。

　　雞鴨的市場價格雖然貴些，但山民們自己有養著，也就不覺得貴。

　　而在以前，豬肉更是廉價，幾乎家家戶戶都養著豬。

　　這雞鴨豬都是山民們自己養的，算不上稀罕物，唯有這魚不是自己養的，需要花錢去購買，於是，就順理成章的成了山民們眼中的奢侈品。

　　年夜飯吃上魚了，那就說明這家人的日子過得還行。

　　為了像鄰裡炫耀這份‘還行’，山民們就把魚尾巴貼在門口的牆壁上，如此一來，不管誰來串門，都能看到那穩穩粘在牆壁上魚尾巴了。

　　後來，這一行為逐漸形成了風俗，就算是到了如今這種豬肉貴上天的時代，山民們還是會把魚尾巴貼在牆壁上。

　　不過，其寓意顯然已經發生了改變，以前的山民是為了向鄰裡炫耀，但現在的山民，顯然是為了那一份‘年年有余’的美好願景。

　　今年的年夜飯豐富一些，除去往年必有的雞鴨魚之外，今年還多了一些海鮮產品，以及牛羊肉之類的東西。

　　不過，本著不浪費的原則，這每一樣菜都做到了盡量少。

　　就連今天上桌的草魚，也是劉青山買回來的幾條草魚裡最小最小的那一條，只有一斤多。

　　滿桌子食物緊密擺放在一起之後，年味愈發濃了。

　　“四個碗，四雙筷子。”劉遠河吩咐道。

　　劉青山聞言，趕緊拿來四個碗，四雙筷子，又擺了四張凳子。

　　今天的年夜飯在堂屋吃。

　　靠近神台的位置需要多擺一個空碗一雙空筷，一張空凳子。

　　這位置是給爺爺留的。

　　雖然爺爺不在了，但他一直活在大家心裡。

　　“吃飯了，爸。”劉遠河站在神台前邊，對著遺像喊了一句，然後便開始了一年一度的年夜飯環節。

　　年夜飯雖然也是吃飯，可因為是年夜飯，吃起來總覺得格外香些。

　　滿桌的食物在從天井迸進來的暮色下，仿佛暈染了色彩，看起來格外誘人。

　　而廚房頂部的黑瓦所嫋嫋冒出的煙火，也將這除夕的暮色籠上了一層薄紗，像是鑲嵌在天幕裡的流蘇。

　　梓輝蹲在灶邊，雙目灼灼的看著鍋裡的食物，時不時的吞咽一口。

　　“梓輝，再加點柴進來。”二叔吩咐道。

　　“哦。”梓輝趕忙將手裡的木柴塞入灶裡。

　　別看這家夥年紀還小，卻是生火的老手了。

　　大概是因為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的緣故。

　　不過，他這次好像犯了個錯誤，誤將一根松木放入了灶裡。

　　那松木是用來起火的，不是用來燒的，因而，松木一入灶裡，廚房裡頓時濃煙滾滾。

　　梓輝二話不說，就跑了出去，隻留下二叔在廚房裡一邊翻炒鍋裡的食物，一邊不停的咳嗽:“咳咳，梓輝，我讓你放木柴，你放了什麽啊。”

　　梓輝站在門口，看著濃煙滾滾的廚房，已經模糊了身形的二叔，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好像把生火的松木扔進去了。”

　　“咳咳，你個壞蛋。”

　　萱萱聞聲跑過來，見二叔被困在濃煙裡一直咳嗽，頓時樂得前俯後仰。

　　梓輝推她一把，瞪她一眼，但是，回頭再看二叔的時候，也是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

　　沒一會兒，二叔用火夾子把松木撈出來，並扔到了天井的水溝裡，廚房這才逐漸恢復原貌。

　　如此，梓輝又重回崗位，繼續上崗。

　　二叔將酸菜大腸從鍋裡撈出來之後，又開始煮紅燒肉。

　　他們家的年夜飯簡單些，有雞，有魚，有豬肉，以及一些價格比較便宜的豬內髒， 如大腸，小腸，豬肝之類的東西。

　　這些豬內髒的價格只要十多塊錢一斤，比起動輒幾十塊錢一斤的豬肉可算是便宜得很了。

　　“大哥哥家吃什麽?”梓輝問道，“有蝦嗎?”

　　“有啊，你大哥哥買了蝦，螃蟹，螺，還有牛肉，羊肉呢，他家吃得好。”二叔漫不經心的隨口回道。

　　但是，隨即又想到，這樣會不會傷了梓輝的自尊心。

　　畢竟同樣是年夜飯，他的青山哥哥家吃那麽好，可他家卻只能吃這些便宜貨，於是，又趕緊說道:“不過，我跟你說，那些東西吃多了不好，寄生蟲很多，還是吃豬肉好些，豬肉也貴，現在的豬肉要幾十塊錢一斤呢。”

　　“那豬大腸多少錢一斤?”梓輝問。

　　“嗯。”二叔想了想，總不能告訴他，這豬大腸便宜得很，但又不能撒謊騙他，就說道，“這一盤酸菜豬大腸如果在飯店裡賣，得賣五六十塊錢一盤呢。而且，分量還沒這麽多。”

　　梓輝驚奇的瞪大眼睛，看著桌子上的豬大腸，忽然間覺得，這豬大腸其實還是很香的。

　　確實很香啊，二叔做飯的手藝可不是吹牛吹來的。

　　這幾十年如一日的掌杓，早就練就了他的好手藝。

　　只是，不知道這麽香的味道，會不會把萱萱那隻大饞蟲給勾引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