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當初那隻大蠍子沒有選擇退去，我要麽反抗，要麽逃離，要麽死。”

　　“如果當初蓋世龍蛇還是想取我的性命，那麽我的結局也無非就是這三樣。”

　　“但是呢，大蠍子走了，我醒了，這個時候的我當然是要伸個懶腰站起來重新出發。”

　　“……有那麽簡單就好了。”比比東的情緒還是很低落。

　　馬紅俊揉完眉心開始揉太陽穴:“蓋世龍蛇的威脅解除之後，那時的我全身經脈受損，動彈不得。雖然真的有些暴躁，但那時的我也從沒有放棄過希望……”

　　“……我做不到。”

　　沒等馬紅俊重新組織好語言，比比東已經激動地站了起來:“我做不到！人昏迷了總是會醒，經脈盡斷也能恢復如初，可我已經沒有重來的機會了！在那個晚上，在那間密室裡！”

　　“說到底，你還是過不了那一關。”馬紅俊突然感覺自己之前的都白講了。

　　“就算我現在出去了又怎麽樣?二十年了，物是人非，就算我現在重新掌控了我的身軀，我還是我嗎?現在在外面的那個‘她’才應該是比比東，我才是那個不應該存在的人！”

　　“你沒試過怎麽會知道。”

　　“那你說啊！我出去以後能做些什麽！”

　　“那種事情出去以後再考慮！”馬紅俊忍不住了。

　　“如果你現在有出去的機會，你會不會拋下我?”

　　“會。”馬紅俊毫不猶豫。

　　比比東整個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行清淚從她的眼角滑下。

　　“果然，我就知道……”

　　“因為我知道，不管出去之後我面對的會是什麽，總比呆在這裡經歷一次又一次一成不變的輪回幻境要強。”

　　比比東突然輕輕咬了咬下唇。

　　周圍的幻境消失了，變成了一片花海。

　　“你看，只要我盡全力去抵抗，我就能暫時製造出這片景象。多美……”

　　“這裡有什麽值得你留戀的東西嗎?”馬紅俊突然問。

　　比比東的動作一僵。

　　“……有啊，你等一會兒，等一會兒小剛就會過來了，我們還是會和往常一樣，在花海裡散步，聽他講……”

　　也就是說，她只是害怕再一次受到傷害而已。

　　哪怕她已經從幻境中醒了過來，哪怕她已經能在一定程度上重新感知外界。

　　她一直在強調“二十年”，而同在幻境裡的馬紅俊根本不知道現在外界過去了多久。

　　他現在可以確認了，將他關在這裡的不是他的心魔，不是外面的那個教皇比比東，而是眼前的這個，天真爛漫，溫柔善良，孤寂絕望的比比東。

　　在他的心魔施展黃泉天怒時引起了羅刹神力的共鳴，仿佛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稻草。

　　明知毫無作用，卻依然死死攥著。

　　“這個時候，就要感謝當年喜歡K歌的習慣了啊……”

　　前世的馬紅俊，沒少陪客戶應酬。

　　過早步入社會，沒學過什麽高雅樂器的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這一副還算過得去的好嗓子。

　　馬紅俊注視著比比東的眼睛。

　　那雙清澈明亮，深處卻猶如一潭死水的眼睛。

　　他輕輕開口——

　　“你在南方的豔陽裡，大雪紛飛。

　　我在北方的寒夜裡，四季如春。

　　如果天黑之前來得及，

　　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窮極一生，

　　做不完，

一場夢。　　她不再和誰談論相逢的孤島。

　　因為心裡，早已荒無人煙。

　　她的心裡再裝不下一個家。

　　做一個，隻對自己說謊的啞巴。

　　他說你任何為人稱道的美麗，

　　不及他第一次遇見你。

　　時光苟延殘喘，無可奈何。

　　如果所有土地連在一起，

　　走上一生，隻為擁抱你。

　　喝醉了，她的夢，

　　晚安。”

　　黑色的虛影在馬紅俊周圍浮現，他正在逐漸脫離比比東的精神世界。

　　比比東放開了對他的限制，於是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脫離。

　　“你要……走了嗎?”

　　“嗯，還有很多沒能做完的事。”

　　“你回去了也沒用的！你那心魔亮出了血刃，現在全大陸的人都知道你馬紅俊是個邪魂師！你的紅顏知己們沒有一個為你挺身而出，現在的你正被另一個我率領著手下追殺……”

　　“那也得回去啊，哪怕回去後等待我的只是一堆爛攤子。”

　　哪怕麻煩纏身，哪怕一事無成。

　　也不會放棄生的希望。

　　“他聽見有人唱著古老的歌。

　　唱著今天，還在遠方發生的。

　　像在她眼睛裡看到的孤島。

　　沒有悲傷，但也沒有花朵。

　　你在南方的豔陽裡，大雪紛飛。

　　我在北方的寒夜裡，四季如春。

　　如果天黑之前來得及，

　　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窮極一生，做不完一場夢。

　　大夢初醒……

　　荒唐了，一生。”

　　馬紅俊輕輕揮手告別。

　　“期待我們在現實中再會。”

　　南山南——北秋悲——

　　南山有谷堆——

　　南風喃，北海北——

　　北海有墓碑——

　　“如果我出去了，你還會在我的身邊嗎?”

　　“會啊，到時候你來找我，我請你喝酒吃肉。”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出去了，發現你已經眾叛親離，你的老師、家人、妻子都已經把你當做了邪魂師來看待，到時你要怎麽辦?”

　　“哪怕是，我也要聽到他們親口的回答。”

　　“然後呢，隱姓埋名四處流浪吧。鬥羅大陸這麽大，我還沒有好好逛過呢。”

　　不論處於各種境地，他始終保持著那顆充滿陽光的心。

　　“如果我後悔了，不讓你出去了呢。”

　　“哈，雖然挺遺憾的……不過能有這麽一位大美女相伴終身，總比自己一個人孤獨終老要強得多吧。”

　　比比東凝望眼前金紅色的少年，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脆弱。

　　南山南，北秋悲。

　　南山有谷堆~

　　南風喃，北海北——

　　北海有墓碑。

　　北海有，墓碑……

　　“你說，你不會辜負她們，對嗎?”

　　“嗯……榮榮、素素、依然、泠泠，還有小舞……”

　　“那麽，我可以成為其中的一個嗎?”

　　“嗯，可以啊。”馬紅俊不假思索。

　　而後突然反應過來。

　　等一等，她剛說了啥?

　　她剛說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