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來幾乎就要絕望。
纏繞在門外的那幾圈麻繩,綁死了他逃生的希望。
這個破房間裡,除了一張床,一個矮櫃子,以及角落的一個糞桶,再沒有其他東西。
甚至,這裡連窗戶都沒有。
但這個白天,或許就是他最後的機會,衛來只有24小時,等到今晚午夜,那個傷者就將死去,而他……
即使不會立刻丟了小命,難道就一直被關在這裡嗎?
早晚有一天暴雨終會來臨,等到那時候,那個偽裝成這具身體父親的死變態,就會結束這場扮演遊戲。
衛來根本無力對抗,就像昨晚那樣,面對變態手裡的刀,他只有一塊碎瓷片,其實沒有任何卵用。
瓷片……
衛來的眼睛一亮。
瓷片!
他立馬掀開枕頭,拿起被他藏在下面的碎瓷片。
天不亡我!
衛來拖著疲憊的身軀,趕緊來到門前,下一刻,他皺起了眉,門縫太細,瓷片根本伸不過去。
他需要更寬的空間,然後用這塊碎瓷片割斷麻繩。
衛來抓住門把,咬著牙用力往後拽,舊木門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那條門縫,在衛來充滿希望的注視下,越來越寬。
再寬點,再寬一點就夠了。
他累得幾乎要暈厥,終於,衛來用最後的力氣,抬起腳將拖鞋頂進門縫裡。
呼哧,呼哧,呼哧~
靠牆坐在地上,足足喘息了十來分鍾,終於緩過來這口氣。
衛來又把瓷片在水泥地上磨了一陣,感覺差不多夠鋒利之後,他捏著瓷片,小心翼翼的穿過門縫。
能割到!
衛來忍不住激動起來。
沒想到,本打算用來防身的瓷片,竟然在這裡派上了用場。
盡管割起來異常費勁,隔著一條門縫,他根本使不上勁,只能將瓷片放在麻繩上,不斷的來回慢慢磨。
可是,衛來判斷,他的時間應該比較充裕。
那個死變態估計不會太快回來,如果只是出去吃頓飯的功夫,他根本就沒有必要捆住這道門。
事實證明,衛來是正確的,他在門後面折騰了老半天,估計怎麽也有好幾個小時了,門外面也沒有任何動靜。
衛來都麻木了,全憑著一股狠勁兒在支撐著他。
突然,他的手上一輕……
斷了!
衛來看了一眼毛毛糙糙被割斷的麻繩,活動一下手腕,然後,捏著瓷片就要去割旁邊的另一根繩子。
下一刻,他猛地停了下來。
“呸!”
“都特麽割傻了!”
可不是,衛來完全是下意識的就要去割下一根,這才反應過來,那幾圈麻繩只要割斷一根,門就可以打開了。
他將瓷片隨手扔掉,然後拉著門把手,不停的來回搖晃,肉眼可見的,麻繩越來越松,最後落在地上。
門,終於被衛來打開了。
吱……
雖然他盡量小心了,可這讓人牙酸的聲音還是響起來。
衛來乾脆一把將門拉開,不管不顧的衝了出去。
客廳裡沒人!
果然不出所料,那個死變態已經走了。
他立刻來到那扇緊鎖的門前,一腳踹了上去。
嘶……
生疼!
好吧,膨脹了。
衛來緊跟著又敲了敲門。
“在嗎?”
“收到請回復。”
“喂!裡面有沒有人?”
嘣嘣嘣!
衛來繼續砸門。
“有會喘氣的答應一聲啊喂!”
“不會昏迷了吧?”
又砸了幾下門,裡面依然沒有任何回應,什麽聲音都沒有。
衛來不敢再耽擱時間,這道門上面掛著一把拳頭大的鐵鎖,碎瓷片要再立新功估計是不太可能。
“你別死啊,我現在去找人救你,等著我勝利的消息吧!”
說完,衛來轉頭就往外面跑。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就只剩下最後一道關卡,那就是這套房子的正門。
打死衛來都不信,那個死變態總不能夠在正門外邊,再纏上一捆麻繩吧?
也就是說,這道門,對衛來而言,簡直就形同虛設。
他只需要從裡面打開門,從此就是天高仍鳥飛,海闊憑魚躍!
而且,更讓衛來無比滿意的是,現在連這道門都不用他親自動手打開,你看,門口那個人不是正在那兒搗鼓嘛。
這個人啊,四五十歲的年紀,枯瘦憔悴,神情麻木,一副窮困潦倒的樣子。
當他關好門轉過身來……
一時之間,空氣中有些許尷尬。
衛來看著面前的男人,激動的表情在臉上凝固,他突然想起一個最近新認的遠房親戚,王麻子,這一刻衛來很理解當時王麻子的心情。
男人朝衛來走過來,手裡提著一條塑料袋。
“誰在那裡?”
衛來帶著幾分驚恐,往後退了兩步,眼神呆滯渙散的看著門。
不得不說他的心理素質很好,立刻就開始表演。
余光中,男人繼續向前走,來到衛來面前,他拍了拍衛來的手,又拉著衛來的手,摸了摸他的口罩。
口罩!
情急之下,衛來這才發現,這個男人的脖子上,竟然掛著一隻口罩。
他是怕被人認出來?
可是,讓自己摸他的口罩,又是什麽意思?
你說句話會死?
男人將塑料袋放在桌上,扶著衛來坐下,然後去看了一眼衛來的房間。
衛來悄悄看過去。
那個男人撿起地上的麻繩和瓷片,看著斷口發了會呆。
麻煩了,該怎麽辦?
這個死變態應該裝不下去了吧?
畢竟衛來都揭穿他了,這捆麻繩已經將他徹底暴露,誰家親爹會這樣把兒子捆家裡,還是個瞎兒子。
可是,回到客廳的男人,依然什麽都沒有說,就像這件事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將塑料袋打開,衛來看見,裡面是一顆白菜,還有一條並不太大的魚,估摸著還沒半斤重。
男人從桌子底下拿出個破舊的電飯煲,取出內膽後,將魚和白菜放進去。又從旁邊的水桶裡舀了一瓢水倒進去,清洗起來。
隨後,他打開鑰匙鏈上的一把小剪刀,將魚尾剪了下來,隨手貼在牆上。
做完這些,男人擦乾內膽,放回電飯煲裡,就這麽開始燉魚湯。
衛來一直拿余光看著,特別是桌上那串鑰匙。
很可能,其中一把就能打開那道門。
可是,該怎麽弄到這串鑰匙呢?
最重要的是,今天還有機會逃出去嗎?
很快,一碗魚湯擺上桌,男人繼續熱飯。
然後他在衛來對面坐下來,拿了個空碗擺在魚湯旁邊,夾起一塊魚肉來,一根一根往外挑刺,然後放進空碗裡。
一整條魚,最後只剩下魚頭和魚骨。
男人仔細將魚眼珠挑出來,放在那碗魚肉的最上面。
做完這些,飯也熱好了。
他在魚肉上滿滿盛了一碗飯, 再淋了些魚湯,最後將碗放到衛來面前。
男人起身走到衛來跟前,拉起衛來的手,就像昨晚一樣,引著他碰了碰自己的嘴。
叮!
不鏽鋼杓發出清脆的聲音。
面前的碗裡熱氣騰騰,散發著魚肉鮮香。
而對面,男人的碗裡,只有一碗白米飯,上面幾片菜葉子和一條魚骨。
衛來突然有些難過。
不管這一幕是真是假,不管這個男人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甚至不管他究竟是這具身體的父親,還是那個變態殺人狂。
此刻,衛來的心裡,都只剩下難過。
如果……爸爸還活著,一定也會這樣對我吧?
現在面前的這個男人呢?
你又到底是誰?
難道衛來真的錯怪他了?
可是……
再想到昨晚午夜的那把刀,衛來又暗自搖了搖頭。
無論如何,這頓飯,衛來吃得很香。
有感情的食物,哪怕烹飪得再粗糙笨拙,總歸都是好吃的。
跟昨晚一樣,男人很快吃完,又拿出收音機放在桌上。
“……嗞……”
“……預計今晚到明天將有大到暴雨,請聽眾朋友們注意安全,減少外出,今天的天氣預報到此……”
衛來突然停下,神情複雜。
他看著殘破的收音機,余光中是那個男人,依然緊盯著衛來。
今晚,就要動手了吧?
衛來放下杓子,第一次主動看向那個男人。
“我想出去走走,就我自己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