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來沒有閉眼,他根本就不敢閉眼。
一部分是因為他真的快嚇尿了,嗯,這其實是最主要的原因。
可還有很重要的一點。
【支付提示:不要讓他知道你可以看見】
毫無疑問,從這條提示,再結合救護車裡的廣播,包括剛剛看到的那份檢查報告,一切都說明,在這個世界裡,衛來是一個盲人。
或者說,他的身份,他的人設,是一個盲人。
魂穿。
可是真要說魂穿吧,衛來卻又看得見,這就很不講道理了。
所以他現在必須得偽裝成一個睜眼瞎。
但是衛來沒經驗啊,他甚至都沒怎麽接觸過盲人,印象中……
爾康,我看不見你的臉,我看不見你的眼睛,看不見你碩大的鼻孔,我不要!
太浮誇了!
所以,衛來不敢閉上眼睛,他擔心再一睜眼就看見個死變態,手裡拿著把刀,對他舔著舌頭癡癡的笑。
我不要!
好吧,他就是擔心自己睜眼的一瞬間,會下意識看向別人,接著就被識破,GG。
盲人是不會有對視的吧?
衛來相信,醫院給他的提示,一定就是這次任務的關鍵。
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其實他可以看見。
緊張的看著屋頂,可是,衛來的余光,卻一刻也沒有離開房門。
在揪心的煎熬等待中,他發現了一樣東西,泡沫。
這個老舊的房間裡,凡事有棱角的地方,都裹著一塊泡沫,床角,矮櫃的邊,還有整個門框。
心思急轉之下,衛來松了口氣。
他想到了那份檢查報告,一年前因車禍……
也就是說,這個人本身也不是‘經驗豐富’的盲人,房間裡這些泡沫,應該就是家裡人防止他撞傷的保護措施。
並且,更重要的是,這裡不是那個死變態的老巢,而是這個人,或者說現在的衛來,這裡是他的家。
衛來稍稍放松了一絲,可他依然緊盯著房門,當然還是用的余光。
終於……
吱~
舊木門發出一陣牙酸的聲音,漸漸打開。
衛來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
一個中年男人出現在門口,他的手扶在門框上,小心翼翼的避開泡沫,探著頭看向床上的衛來。
似乎看到衛來已經醒了,男人走進房間,來到床前。
衛來緊張得全身都僵硬了,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自己到底要不要看這個男人,看的話又該怎麽看。
而且,他該說些什麽?
如果是一家人,那肯定就會有溝通交流,可是……
衛來什麽都不知道啊,他甚至連面前這個男人是他什麽人都不知道,一開口不就得把天聊死?
好在,男人似乎暫時沒有說話的意思。
他歎了口氣,伸出手扶住衛來的後背。
衛來盡量讓目光渙散一些,盡量顯得沒有焦點,慢慢轉過頭,看向身邊的男人。
他很憔悴,枯瘦,精神很差,看起來五十來歲的樣子,也許更年輕一些,只是長得老氣抑或讓生活壓彎了腰?
即便是在歎息,神情也顯得麻木。
一個為了給兒子治傷,耗盡家財,窮困潦倒的父親。
這是衛來的第一判斷。
也就是說,眼前這個中年男人,就是他在這個世界裡的……爸爸?
這……
報應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
蒼天饒過誰! 男人小心將衛來扶起來,又拉起衛來的手,輕輕在衛來嘴巴上碰了碰。
這是什麽意思?
見男人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說話,衛來也不敢問。
隨後,男人將衛來扶下床,一路慢慢的走出房間。
外面是一個很逼仄的客廳,跟房間裡一樣,幾乎沒有什麽家具。
衛來偷偷觀察環境。
他的左邊有一個茶幾,不,那根本就是兩條凳子上放了一張木板,上面密密麻麻的擺了許多藥瓶子。
衛來甚至看見許多純進口藥,瓶子上全是英文。
看來,這個男人對他兒子很好,都這樣了還堅持用好藥貴藥。
右手邊只有一張小桌,中間擺了一碗菜湯,上面還有兩碗米飯,其中一碗飯上面插著不鏽鋼杓,沒有筷子。
衛來的正對面是一扇門,此時緊鎖著,有些奇怪。
除此之外,這個所謂的客廳裡,再沒有其他能稱得上家具的東西。
家徒四壁。
而且,還有一點也跟剛才房間裡一樣,客廳裡的許多地方,也都裹著泡沫。
這是一無所有的父親,能為兒子提供的唯一保護。
男人扶著衛來走到小桌前,先將他的手放在桌上,隨後輕輕在衛來肩膀上按了一下,讓衛來坐下。
這時候,衛來也終於明白,剛才這個男人拉著他的手去碰嘴,是什麽意思。
吃飯了。
可是,為什麽他不直接開口說呢?
難道說,衛來魂穿的這個人,不僅眼盲,還是個聾子?
要不要這麽狠!
扶著衛來坐好之後,男人將杓子放到衛來手裡,然後坐到了小桌對面。
整個過程當中,衛來都不敢拿正眼看他,一直努力讓目光渙散無神,扮演著一個雙目失明的可憐人兒。
幸好,到目前為止,兩人之間沒有任何交流,對面這個男人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男人夾了許多菜到衛來碗裡,又端起碗給衛來倒了些湯,隨後,他拿筷子敲了敲衛來手裡的杓子。
叮。
衛來猶豫了。
這是……吃,還是不吃呢?
他倒不是嫌棄飯菜簡陋,可是,衛來不相信那個醫院,他不信醫院只是讓他來這裡體驗貧寒父子情。
別忘了,這裡邊還有兩個人頭的任務呐。
天曉得哪裡就有個坑等著他,衛來不得不隨時戒備。
叮。
男人奇怪的看著衛來,又在他杓子上敲了一下。
衛來無奈了……
男人滿意的看著衛來開始吃飯,臉上終於露出一抹笑意,只是,這一絲笑掛在他依然麻木的臉上,很詭異。
往自己的飯碗裡也倒了點湯,男人也吃了起來。
可是,讓衛來瞬間毛骨悚然的是,這個男人,一直都盯著衛來。
哪怕他在扒飯的時候, 那雙死寂沒有神采的眼睛,依然緊緊盯著衛來。
衛來頭皮一陣陣發麻。
男人很快吃完一碗飯,放下碗筷後,他從桌子下面取出一個黑色袋子,伸手進去摸索著,在找什麽東西。
衛來立刻緊張起來,握緊了手裡的不鏽鋼杓子。
下一刻,一個半導體收音機,被男人擺在小桌上。
呼……
衛來松了口氣。
這都快被搞成神經質了,實在是這個男人,太古怪。
即使剛剛從袋子裡拿收音機的時候,他的視線依然沒有離開衛來,一刻都沒有。
“嗞……嗞……請聽眾朋友們減少外出,今天的天氣預報到此結束,感謝收聽。”
“嗞……”
“下面插播一條新聞!”
“近日,我市發生一起入室殺人案件,一名年輕的男性盲人在家中被人殺死,懷疑生前曾被侵犯。這已經是我市發生的第五起同類型死亡案件,警方提醒廣大市民,如遇見可疑人物,立刻撥打報警電話。”
衛來一驚,連呼吸也急促起來。
“同時,警方還提醒,凶手是趁著暴雨潛入被害人家中,將其家人製服並鎖在某個房間之後,再對被害人實施侵害。近日雷雨天氣較多,請市民注意關好門窗,確保安全。”
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衛來全身都緊繃起來。
此時,他的眼裡只剩下來對面那道門,緊鎖的門。
面前這個一直死死盯著自己的男人……
他真是這具身體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