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

　一句話就概括了通州城的地位，交通要道！

　作為大運河北端，尤其是漕運的終點，通州這裡在北直隸有著非常重要的地位。

　漕運來的錢糧，大都被集中在了通州這裡。

　然而實際上，通州並非是大運河的終點。

　大運河北端真正的終點，是通過通惠河一路延伸到昆明湖與積水潭，最終抵達中海與南海。

　也就是說，漕運的錢糧，是可以直接送到皇帝的內庫裡去的。

　可現實卻是，漕運來到錢糧，都被堵在了通州。

　表面上的原因，是通惠河乾枯堵塞，無法通行漕船。

　而實際上的原因，卻是把漕糧扣在通州的話，缺糧的京城就會糧價暴漲。

　在通州只要幾錢銀子就能買上一石的糧食，在京城這裡卻是足足需要好幾兩。

　三倍的暴利，就足夠讓商賈們販賣絞死自己的繩索了。更何況是十倍！

　所以哪怕通惠河壓根屁事沒有，可送到皇帝案頭的表述，卻是已經乾枯的長滿雜草了。

　“看看。”

　王霄伸手指著通惠河對崇禎說“這就是長滿了雜草的通惠河。”

　眼前的通惠河波光粼粼，雖然水量不大可最起碼它還是一條水道。

　也不知道奏章上所說的那些，乾枯到滿是雜草的河道在哪兒。

　“該殺！”

　崇禎此時的臉色是個什麽樣，自然不用多說。

　“說以了，真正的明君都是經常四處走動，去親眼看看這個天下究竟是個什麽樣子的。”

　王霄的目光露出緬懷之色“秦皇死於巡視天下的途中，漢武未登基之前就滿關中的亂跑，唐宗更是親自領兵打天下。”

　“至於太祖皇帝與太宗皇帝，他們能夠驅逐韃虜，五征大漠。還能讓天下百姓休養生息，難道是因為整天坐在皇宮之中，聽儒家說那些之乎者也的廢話嗎。”

　“長於深宮婦人之手的皇帝，必為昏君！”

　“沒錯，別看了，說的就是你。”王霄瞪著崇禎“之前十幾年，你就是個昏君。”

　崇禎面紅耳赤，可是卻不敢辯駁。

　他感覺自己委屈，兢兢業業為大明操勞十幾年，最後的結論居然只是一個昏君?

　四周眾人都是低下頭，悄悄然的向後退。

　大家都假裝自己是聾子，啥也沒有聽到。

　“昏君也是可以變明君的。”

　給一巴掌再給個甜棗，這招數王霄早已經用爛“只要你下定決心重新做人...不是，是重新做皇帝。再來一次靖難之役，重造大明。那日後的史書上，你肯定是個明君。”

　史書什麽的，看看就行了，不可完全當真。

　因為自從李二威脅史官修改史書之後，後面的史書嚴謹性就已經大受影響。

　為了尊重歷史而不惜死全家的史官，李二之後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王霄這麽說，不過是在忽悠崇禎。因為他知道，從小就生活在紫禁城裡的崇禎，肯定會被忽悠到。

　果然，崇禎皇帝眼睛發亮呼吸急促，看那模樣恨不得立馬提刀做反賊去幹翻舊大明。

　他這是急著與過去的自己做切割。

　“時間差不多了。”

　王霄看了眼天色，然後示意崇禎“開炮吧。”

　這裡是通州城外，數萬從饑民之中征召起來的新軍，已經開拔過來將通州城團團圍住。

　雖然新軍缺乏訓練也沒有上過戰場，可精銳是怎麽來的，當然是打出來的！

　歷朝歷代開國皇帝身邊的那群人，各個好似天生的將種一般，打遍天下不說，還能出擊塞外青史留名。

　可同一個地方真能一次性的出來這麽多的名將?

　劉邦的豐沛老兄弟們，朱元璋的江右小夥伴們都這麽巧全都名將坯子?

　怎麽可能啊。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全都是打出來的。

　只要不是腦殘，只要能在一次次殘酷的戰爭之中活下來，隨著經驗的增加，很自然的就能成為名將。

　通州這裡沒什麽守軍，或者說李自成的大軍來的時候，守軍基本上都逃光了。

　現在守城的是一群團丁，也就是士紳們自己招兵買馬的團練武裝。

　歷史上李自成就是死於團練武裝之手，勉強還算是有點戰鬥力。

　拿他們來給新軍做經驗石，非常合適。

　實際上之前大軍開過來的時候，城裡就由官府帶頭運來了糧食豬羊酒水還送來了銀兩勞軍。

　因為新軍打的是大明的旗號，甚至皇帝的大旗都在軍中。

　可結果卻是所有人都被轟了回去，讓他們關上城門好生守城。因為一旦破城，城內的士紳們都要被抄家乾掉。

　通州的官府和士紳們都被嚇尿了。

　大明軍隊打自己家的城池不算新聞，可皇帝親自帶隊來打自己家的城池，這尼瑪真是千古奇聞了。

　出城的人苦苦哀求，還想要面君。

　可結果卻是都被用鞭子給抽了回去。

　現在的話，他們都在戰戰兢兢的看著城外做著攻城準備的大明軍隊。

　隨軍運來的大炮只有幾十門，這都是從京城數百門火炮之後，精挑細選出來的。

　沒辦法，大明工匠的待遇太差，做東西自然不會上心。結果就是質量讓人捉急，不是打不響就是乾脆炸膛了事。

　能挑出來幾十門可用的，已經算是不錯了。

　炮聲響起之後，結果自然是讓人大失所望。

　有的裝藥少，打的太近。

　有的裝藥多，差點炸膛。

　還有的忘了在火門上插引線，壓根就沒有點燃的。

　大概只有十分之一的炮彈，落到了城牆上。

　炮聲一響，之前還有不少人的城頭立馬就乾淨了。

　不是說這些火炮各個都是一發百中，而是城頭上的人都被嚇跑了。

　如果說是對抗流寇，甚至是對抗關外的韃虜。也不至於一開炮就全都被嚇跑。

　之所以如此，那是因為皇帝的大纛就在城外啊。

　皇帝來打自己該怎麽辦?

　當然是跑了，難道還要跟皇帝對砍不成?

　千年的皇權之下，百姓們對於皇權的畏懼早已經深入人心。

　“陛下。”

　有軍中將校前來稟報“城頭已經無人，可否攻城?”

　心潮澎湃的崇禎剛想說話，那邊王霄就懶洋洋的打斷了他“繼續炮轟，什麽時候打的準了，什麽時候能把城牆給轟塌了再攻城。”

　通州城的城牆極為堅固，內有夯土外有青磚包裹。

　可這次新軍帶來的大炮之中，一半以上都是重達千斤的紅衣大炮。

　這些火炮要麽是從澳門買的，要麽是從佛山訂購的，質量上還是有所保證。

　將校離去之後，崇禎不解的詢問“祖爺爺，為何還要炮轟通州城?”

　“為了練兵。”

　“炮手必須通過不斷的打炮來提升自己的經驗。現在就是最好的練級場地，你不會想著等與韃虜的精銳騎兵對陣的時候再去練兵吧。”

　崇禎再度優柔寡斷起來“可通州城的城牆...可惜...”

　“有什麽好可惜的，這世上就沒有攻不破的城池。當年老子在鹹陽...當年始皇帝在鹹陽就是不要城牆，可他活著的時候誰的兵鋒能威脅到鹹陽城?好好學著點，你這個皇帝之中的留級生。”

　幾十門大炮一直轟，一直轟。

　轟到了炮管發紅不能再打的時候，通州城的城牆，總算是垮了一小部分。

　真的只是一小部分，估計只有幾丈長的缺口。

　隨後在隆隆的鼓聲之中，數千明軍呐喊著湧向了沒有一個守衛的城牆。

　城內士紳們組織的團練，敢於對抗劫掠鄉野的明軍。可卻不敢與皇帝親自帶隊的明軍對抗。

　一方面是禮教上講不通，對抗皇帝那就是謀反。

　另外一方面則是打不過。

　雖然新軍沒什麽戰鬥力，可他們人多啊。

　武庫裡的甲胄兵器幾乎都被拿了出來，新軍們也訓練了十多天的列隊，最起碼從城牆上看過去的時候，氣勢十足。

　這種情況之下，自然沒人敢於去抵抗。

　那不但是白白送死，還會拖累家族。

　雖然沒有守軍，可新軍將士們卻是士氣十足，與以往那些見賊就跑的大明軍士比起來，心態上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原因其實很簡單，王霄以崇禎的名義給新軍將士們分田，給他們發錢糧布匹，甚至還給沒娶妻的安排相親娶妻。

　京城的勳貴大臣胥吏們，幾乎全都完蛋了。

　主要人物被處置，家中男丁被送往西山挖煤，而女眷並沒有被送入教坊司，而是舉行相親會，許配給新軍將士。

　那麽很自然的，新軍將士們就願意為皇帝出死力。

　華夏的百姓們，一直都是非常淳樸的。

　你對我好，那我肯定會對你更好！

　在王霄看來，訓練不足的新軍戰鬥力極差。

　攻打這種沒有人防守的城牆， 那就和演習沒什麽區別。

　可哪怕如此，前方的兵馬也已經是亂糟糟一片。陷入了兵找不到將，將找不到兵的階段。

　別看他們有好幾千人，可此時亂哄哄的堵在城牆下毫無組織度可言。

　王霄有信心帶著幾百騎兵，就能輕松擊潰他們。

　不同的人，看待事情的角度不一樣。

　在王霄眼中，眼前的場面猶如兒戲，他可以輕輕松松的操控自如。

　而在崇禎的眼中，這卻是以往只能在奏章之中，通過文字表達的真實戰場。

　此時的崇禎心潮澎湃，看著遠處的通州城下不由自主的說。

　“這就是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