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們都急匆匆的跑了，忙著去做事情。

　這種背著皇帝動用皇家庫存物資的事情，除了掉腦袋之外別無其他下場。

　為了避免掉腦袋，他們得用盡各種辦法來辦事，同時還要蒙混過關。

　想要蒙混過關的還有一個。

　王霄伸手指著桌子上的一碗藥水“駱指揮使，你該喝藥了。”

　看著眼前這碗黃褐色的藥水，駱養性下意識的咽下了口口水。

　一旁不遠處吃了藥渣的公雞，還在那兒躺著呢。

　駱養性不懷疑王霄有忽悠他們的意思，可公雞吃了藥渣的確是死了，這也是眼睜睜看到的事實。

　他不敢去賭命。

　“嗯?”

　王霄斜著眼睛看著他，身上的皇者之氣讓駱養性打了個激靈，急忙上前，咬牙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藥水倒是不苦，反倒是有那麽一絲的甘甜之意。

　不過對於駱養性來說，這就是催命符啊。

　現在事情發展到了如今的程度，事情越來越大，牽扯的人也是越來越多。早已經是超出了他能夠掌控的范圍。

　至於以後會如何，現在自身難保的駱養性，已經是顧不上了。

　聯想到自己那位皇爺的脾氣性格，駱養性此時唯有苦笑而已。

　事情已經鬧到了崇禎皇帝那兒，已經沒人知道接下來事情會如何發展了。

　大明在京城的守軍，主力就是三大營。

　三大營分別是五軍，三千，神機三營，由成祖朱棣所設立。

　最巔峰的時期，多達近二十萬之眾。

　五征蒙古的主力，就是這支兵馬。

　土木堡之戰，三大營基本上全軍覆沒。明軍主力野戰軍團就此失去了戰略進攻能力。

　一直等到了嘉靖年間，才重新組建三大營。

　到了這個時候，大明已經是讀書人的天下。

　所謂的三大營，明面上發放近十萬人馬的糧餉，可實際上的兵員能有一半就算是不錯了。

　重建的三大營毫無戰鬥力可言，蒙古俺答汗大舉南下的時候，三大營甚至不敢出戰，氣的嘉靖皇帝要掀桌子。

　而一路到了明朝末年，除了北方九邊的兵馬還有戰鬥力，兵力大致還能維持在編制的一半以上之外，三大營這裡撐死只有四成。

　這還算是好的呢。

　再往南邊，中原一帶撐死只有三成實際員額。過了長江的話，甚至只有一成。

　明朝在南直隸帳面上的兵馬多達十余萬，可實際上能夠動用的只有萬余人馬。

　明末的時候，無論是北虜破關，還是流寇肆虐。只要發消息求救，動不動就是哪兒哪兒震動什麽的。

　能不震動嘛，十萬大軍只有一萬人，還是地痞流氓來充數的那種。

　這個事情誰都知道，真有危險來臨的時候，當然是要震動了。

　當年幾十個倭寇就能殺到應天府城下，弄的陪都關城門戒嚴。早就把明軍的衰弱展現的淋漓盡致。

　此時此刻，在這個天災人禍到了極致的崇禎十五年。所謂的三大營，已經是真正的成了一個名頭。

　之前多年的戰鬥下來，真正能打仗的都被抽調出去戰死了。

　他們死後並沒有人來填補名額，而是直接被吃了空餉。

　許多為大明奮戰到死，屍骨都不知道埋在了哪兒的人。在名冊上居然還活著，他們的軍將們堂而皇之，心安理得的拿著他們的糧餉揮霍。

　現在的三大營，只有不足三成的員額。

　就這點員額兵力之中，大部分都中了鼠疫。剩下的人早已經被嚇壞，哪怕現在有人攻城，他們都不會從自己的家中走出來。

　所以，哪怕早已經得知王霄的消息，崇禎皇帝也只能是指望駱養性的錦衣衛拿下這個江洋大盜。

　他還不知道駱養性此時，都已經是成為了江洋大盜的俘虜。

　沒人敢和皇帝說這個事兒，那就是往死裡得罪駱家。

　被江洋大盜抓住的錦衣衛指揮使，還能再做錦衣衛指揮使嗎?當然不能了。

　帶著滿腹的憂心忡忡，駱養性昏昏沉沉之間就蜷縮在了椅子上睡去。

　“喂，醒醒~~”

　沉睡之中的駱養性感覺有人在推自己。向來起床氣就大的駱養性，下意識的以為是自己的寵妾，睜開滿是怒意的眼睛就準備喝罵。

　睜開眼，看到的就是王霄那平靜的面容。

　怒意瞬間消散，大腦恢復神智的駱養性迅速換上了面對皇帝的時候才會有的笑容“大師。”

　“嗯。”

　王霄拍了拍他的臉“清醒點，你家裡來人看你了。”

　等他讓開位置，駱養性這才看到來人。

　一個身形瘦小的小老頭。

　駱養性楞了下“忠叔，你怎麽來了?”

　小老頭被稱為忠叔，不過他和駱養性並沒有血緣上的關系。

　他的真實身份，是駱養性的父親駱思恭的長隨，也是他們駱家的管家。

　古代的大家族之中，管家的地位其實並不低。

　尤其是那些幾代人都服侍主家，從小就和家主一起長大的那種。丫鬟被稱為副小姐，長隨自然是被稱為副公子。都是很有地位的。

　“老爺。”

　忠叔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禮，之後從身後仆役手中接過盤盒遞過來。

　“老夫人聽說老爺忙於和大師為解救京城瘟疫而勞碌，特命小的為老爺送來換洗衣物與吃食。”

　一番話說的剛剛醒過來，頭腦還有些發暈的駱養性理解不能。

　小老頭看了眼無所謂狀的王霄，上前在懵懵懂懂的駱養性耳畔快速的說。

　“老爺，老夫人讓我轉告。老爺是在為京師百姓忙碌去除瘟疫之事！一定要記住了，是在給大師幫忙，一起救治瘟疫！一定要記住了！”

　駱養性一點都不笨，實際上還很聰明。

　他之前迷迷糊糊的精神萎靡沒能反應過來，現在老管家這麽一殷切的叮囑，瞬間就是什麽都明白了。

　這要是咬死說是來抓江洋大盜，然後反被江洋大盜給抓住做了人質，再有後面的一系列操作，那他駱養性就完蛋了，而且駱家也是要跟著完蛋。

　可如果改換成協助王霄救治京城瘟疫的名頭，那最重要的一點被賊人所擒，立馬就失去了立足之地。

　只要沒有這個汙點，那就沒人能夠搬得動他駱養性。

　別的事情真心無所謂，他可以全都推到一心為了救治京城瘟疫上面來。

　“母親~~~”

　駱養性眼淚都下來了，不愧是高門大戶人家出身。

　這要是換做別的愚婦，估計爭奪家產的戲碼都要上演了。可駱養性的母親卻是能夠抓住事情的關鍵點，給他提供了脫身的機會。

　駱養性的母親趙印秀，的確是大戶人家出身。

　她父親是萬歷年間的錦衣衛都指揮使趙夢祐。

　而駱養性，算上駱養性自己的話，有三代人出任過錦衣衛都指揮使。

　除了第一代的駱以誠，其他各代至少都是一個錦衣衛千戶。

　現在大家明白，為何駱養性能夠在整個崇禎一朝，都坐穩錦衣衛都指揮使的位置了吧。人家不僅僅是拚爹，還拚外公和祖爺爺。

　之前愁眉苦臉，以為自己要完蛋了的駱養性，瞬間就是精神煥發。

　他只要是能摘除落入賊人之手的罪名，別的都不叫事兒。

　所以此時此刻，王霄在他的眼中已經不是什麽賊人了，必須不是賊人。而是懂周易，明陰陽，能呼風喚雨會法術的大師！真正的大師！

　“大師。”

　忠叔捧著一個做工精美的漆盒走到王霄身邊，神色恭敬“我家主母得知大師悲天憫人，為解救京城百姓而勞累奔波，心中甚為敬佩。”

　王霄看著老頭手中的盒子，對於下面的戲碼已經是心中了然。

　果然，一番讓人飄飄然的吹捧過後，老頭打開了盒子遞過來。

　他壓低了聲量“大師，這裡有五萬兩泰昌號的銀票，還有城南兩座田宅三千三百畝地的田契，還請大師笑納。”

　王霄勾起嘴角，露出了笑容，伸手握住了盒子。

　“我乃世外高人，錢財於我如糞土。這些東西，我不要。”

　老管家手抖了一下，或許是因為從未遇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而震驚。

　不過好在他的職業素養很高，急忙又是送上了三千字的香屁“大師不愧是人中龍鳳，為人處世表裡如一，面對瘟疫臨危不懼挺身而出。更兼宅心仁厚，醫治百姓高義薄雲。光明磊落，明德惟馨，虛懷若谷，正氣凜然......”

　王霄一邊，聽一邊緩緩點頭。

　這老頭挺實在的，說的都是大實話，就是講的有點少。

　老頭明顯是讀過很多書，否則的話說不出來這麽多的實誠話來。

　三千字之後，老頭累的氣喘籲籲，實在是說不下去了。

　王霄這才意猶未盡的說“既然你們家誠意十足，那我就勉為其難的收下吧。”

　老頭松了口氣，然後用沙啞的嗓音說“大師，我家老爺許久未歸家，家中主母甚為思念，不知可否...”

　“老忠頭。”

　王霄打斷了他的話“別在我面前弄這些沒用的，能騙得了我的人還沒出生呢。我今天話就給你們擱在這兒，在我沒同意之前，他駱養性要是離開了我的視線范圍，那就只能是被抬著走。”

　他抬手一巴掌拍碎了身邊的桌子。嘩啦啦的落地聲響之中“你們信還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