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南城門外，一個廢棄的磚窯前的空地上，一群小乞丐，大的有十來歲，小的有四、五歲，個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男孩們在搶一件破衣裳，女孩在地上或坐或跪，在一旁看著不語。旁邊還有一個外形彪悍，赤膊露背，手臂上刺著一條盤蛇的家夥，坐在一張破藤椅上，搖著腿，哼著曲，面前放著一個破盆子。他身後還站了一個女人，眯縫眼，大腮幫，面色陰沉，大概三十來歲。

　　“花子們，你們知道該幹什麽了?排好隊。亮活了。”

　　正在搶東西的小花子們一聽喊聲，都跑到“蛇”面前，按照大小個頭排好了隊。女人大喝道:“大花子。都交出來。”

　　最前面的男孩子從褲兜裡掏出一把鈔票，放在盆子裡，女人看了一眼說:“鞋子脫下來。”男孩子一下跪倒在地，哭著喊:“姨娘，饒命，饒命。下次再不敢了。”哭著從破鞋子的幫裡摳出一元錢放進盆子裡。

　　女人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吼著“過來。居然敢藏私不交。”話音未落，女人舉起的樹條“啪啪啪”的就落在孩子的身上。

　　孩子一邊用手擋，一邊求饒:“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別打了。”女人氣呼呼的把樹條往地上一扔，說:“出工去。中午你不用吃飯。”

　　女人繼續站在“蛇”的身後，喊著:“下一個。”

　　第二個男孩把捏在手裡的三個袁大頭放在盆子裡。女人高興地說:“黑子早上乾得不錯。去吃飯吧。”

　　就這樣一個接一個，把早上討來的，偷來的，不管是怎麽來的，多的少的，都通通放在了盆子裡。

　　“你！最後一個，過來。”女人厲聲叫著。“小花子，過來。耳朵聾了。”

　　最後一個是又矮又瘦的小女孩，五、六歲的樣子。低著頭慢慢德向前蹭。

　　女人過來狠狠地把小女孩拽到盆子前:“拿出來。”

　　小女孩抬起頭，驚恐地望了望女人，哭著低聲說:“沒有。”

　　女人一把抓住女孩的頭髮:“沒有?”說著，就把女孩從頭到腳搜了個遍。沒找到任何東西，氣呼呼地擰著女孩胳膊:“你是來白吃飯的嗎?下午再不見活，就讓你做殘活兒。”

　　小女孩嚇得縮成一團，雙手緊緊抱著瘦小的身體:“姨娘，姨娘，不要，不要。”

　　女人扭頭大著嗓門說:“大花子，帶著這個吃白飯的兔崽子出工去。”臨走手指狠狠地戳著小女孩的頭:“再要不到錢，老娘把你賣到窯子裡去。”

　　傍晚時分，江東大學門前聚集了好幾輛黃包車在等客。學生教師們步履匆匆，出出進進。大花子帶著小女孩在等候的黃包車旁一輛接一輛挨著個地討錢，小女孩跟在後面。大花子:“小花子，你不要跟著我。你去追他們。”說著手指了指進出的師生。

　　小花子慢慢地朝一群站在校門口說話的學生走過去。小花子伸出髒兮兮的小手，拉了拉一個學生的裙子:“姐姐，給點吧。”說著伸出另一隻手。

　　“這麽小就出來乞討，正是罪過。”說著從書包裡掏出一個硬幣放她手裡。“拿好了。”

　　小女孩又把手伸向旁邊的男學生。“誰家的孩子，真可憐！”說著也從口袋裡拿出兩個硬幣給她，說:“小朋友，你爸爸媽媽呢?”那邊的大花子聽到這邊問話，跑過來趕緊把小花子拉走了。

　　說來也巧，這時候，黎俠下班正好也走過來。她朝黃包車招了招手:“黃包車。”

　　黎俠等著車過來，

感覺自己的裙子被拽了幾下，低頭看見小花子抬頭望著她，另一隻小手張開伸向她:“行行好吧。”　　黎俠看著小花子的大眼睛，突然一驚，更多的是狂喜:“多多?你是多多！你怎麽會在這裡?我終於找到你了！”

　　黎俠蹲下，一把將多多摟在懷裡。“多多，我是你媽媽的朋友。你去哪裡了?”

　　小女孩怯生生地望著黎俠，不知所措。大花子一見小女孩被人抱住了，先站在一邊愣了愣，然後，轉身撒腿就往回跑。

　　黎俠朝四周看了看，一輛小車正好駛出校門口，車號一三二九，是吳甜甜的車。她朝黃包車師傅說:“師傅，不好意思，不要車了。”說完，拉著多多朝小汽車跑去。

　　“吱！”汽車停在黎俠面前。車窗徐徐落下，探出一個腦袋，衝黎俠笑眯眯地說:“有緣下班來相會。上車。”說著，從車上下來，為黎俠打開副駕駛這邊的車門。

　　黎俠繞過，自己打開後座車門“多多，上車。”小女孩遲疑了一下，跟著黎俠上了車。吳甜甜搖搖頭，又跑到駕駛座這邊，上車，車子開上了馬路。

　　“吳主任，麻煩你。送我回家。”

　　“哎，這小孩是誰呀?你從哪裡撿來的。 ”

　　“不管你事。你就別問了！”

　　“好好好，我不問。”說著，吳甜甜在後視鏡上朝多多看了一眼:“這小孩挺漂亮，大大的眼睛會說話。本來呢我是不太喜歡小孩子的。但是，但是，就在剛才我開始喜歡了。為什麽呢?因為你喜歡。”

　　“你今天肥肉吃多了，怎麽這麽油嘴滑舌的，我看你改叫肥胖最合適。”

　　吳甜甜哈哈一笑，道:“肥胖?嗯，肥胖。只要你喜歡，肥胖就肥胖吧！”

　　黎俠真不知該怎麽應答這個吳甜甜，突然她有了一個想法:“肥胖，停，掉頭，掉頭去東南百貨。”

　　“帶著這麽髒兮兮的孩子，去逛街啊，不配你啊！不過可以襯得你更清純乾淨。”

　　黎俠生氣地把車後座上的一個毛絨豬扔向吳甜甜的後腦杓:“閉嘴！”豬彈回來，落在黎俠腿上。

　　黎俠拿著毛絨豬拍了拍，塞到多多的手裡:“多多，給你玩。”

　　車停在了東南百貨門口。吳甜甜:“怎麽樣?你們進去逛，我等你們?”

　　黎俠看了看多多，以命令的語氣道:“不，你去，給多多買兩套換洗衣服，我們在車裡等。”

　　吳甜甜看了看黎俠，無奈，打著京腔:“娘…..子，遵命。”說著，下了車，進了百貨大樓。

　　吳甜甜顛顛的來到童裝櫃台。女店員很殷勤地上前來:“先生，您需要什麽?”

　　“給孩子買幾件衣服。”

　　“孩子幾歲?是男孩還是女孩?”

　　吳甜甜想了想，說:“女孩，四、五歲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