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凝微笑著說:“貝貝呀,一直吵吵著說要等你回來,給你彈今天練習的曲子。這不,實在熬不住了,剛睡。”
費墨聽到妻子這麽說,內心感覺暖暖的,微微的一笑:問:“今天練的是什麽?”
“李斯特的《愛之夢》。”
“這是一首溫柔婉約,充滿了夢想、期盼和回憶的曲子。明天晚上回來一定聽她彈。”
“好的。貝貝肯定高興。你現在先上樓去換了衣服,馬上下來吃飯。我去把飯再熱熱。”
曼凝溫柔的關愛,孩子深情的依戀,費墨仔細地體會著回家的感覺。他坐在亞麻布藝沙發上,月光透過紗簾,落在腳下鋪著溫暖毛墊的地板上,猶如浪跡天涯的孤獨旅人回到了溫暖的家,輕松、簡單而和諧。然而,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種奢侈,一種超越他的生存需要范圍,稀缺而珍奇,甚至昂貴到他需要用靈魂去換取。
每當他看到街邊推著餛飩攤的老夫老妻,相互攙擁著賺到幾分錢後的滿足,他羨慕地暗自興歎。想到自己面臨的堅固壁壘,他感到自己的家就像是一個薄薄的玻璃杯,一不小心就會跌破。現在,保護他溫暖的家成為他夢寐以求,為之奮鬥的全部力量。
發愣片刻,費墨立馬回過神來,他不能讓家人看出他的困境。他趕緊吃了飯就上床睡了。清晨,他打起精神,早早地就出了門,來到武公館。
費墨被帶到秋野辦公室:“秋野先生,我有重大發現要報告。”
秋野坐在辦公桌前,正在批閱著文件,頭也不抬,“說吧!”
“古塘村老百姓藏糧食的地方是在巍山的一個山洞裡。”
“消息可靠?”秋野抬起頭來,兩眼直視著費墨。
“我親自到洞裡看過。全都是儲糧的大缸。”
“好,很好。”秋野哈哈地笑著,站了起來。
“但是,秋野先生,現在還不是去搶糧的時機。”費墨小心翼翼地建議。
秋野很是驚訝:“嗯?為什麽?那你說什麽時候是時機?”
費墨結結巴巴地繼續道:“您…您看,現在馬上到了收割時機。收割後的糧食可能,哦,不…肯定要送往洞裡藏匿。如果現在把糧食都劫走了,那收割後的糧食必定不會再藏在那…那個洞裡。”
秋野:“你的意思是,等到秋收後再行動。”
費墨小心翼翼地回答:“正是,正是,如果那樣話,就能連同今年的糧食一掃而光。”
秋野背著手,在屋裡踱了幾步,突然轉身:“好,好,好。費桑真不愧是個謀略精細之人,我們就按照你說地做吧!不過,你要密切關注秋收的情況。有消息隨時報告。”
費墨:“是,一定,一定。哦,秋野先生,還有一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見秋野沒有反對,“我領導的共黨小組成員黎俠,近來活動頻繁,帶領學生散發傳單,煽動老百姓抗日。”
“嗯,我知道她是共黨。費桑,不必驚動她。她只有動,才能牽引出更多暗藏的抗日破壞分子,才能最終一舉摧毀他們。至於他們搞什麽活動,你一定要弄清楚,隨時報告。另外,你那個書店裡的發報員助手也不要驚動他,你要設法把密電碼先弄到手。這個事情要抓緊。我們大日本帝國的部隊在前方屢屢受到敵人的襲擾,很大程度上就是無法破譯前方密碼。要想打勝仗,就必須預先掌握敵情。”
“明白。那鄙人先告退了。”
秋野突然叫回費墨:“等等。
你剛才說共黨最近活動頻繁,到處搗亂破壞我們的計劃,煽動村民與我們對抗,是那個黎俠帶頭組織的?” 費墨唯唯諾諾地說:“是的。”
“她組織什麽人?帶頭參與她行動的人員名單?”
“表邊上看,她只是在學校范圍內活動,參與活動的人員無非就是些學生,可是,她對學生的影響很大。不知道學校裡面還有沒有其它共黨分子和她保持聯系?和她走的近的圖書館人員會不會受到她的蠱惑,對了,還有一個叫吳甜甜的行政人員,也很可疑。所以我認為要盡快將她抓捕。”
秋野訓斥道:“蠢貨!抓了她,你能釣出江東的共產黨組織嗎?”
費墨:“......我......他們做事都瞞著我。”
秋野嘿嘿地冷笑一聲:“那你的意思是你已經沒有用處了?”
費墨:“不不,那倒不是,秋野先生,我肯定有用的。您放心,黎俠一直都在我控制之下。順著她這根線一定能夠挖出江東的共黨整個組織。請您相信我。”
秋野:“你讓我怎麽相信你?”
費墨戰戰兢兢道:“盡快拿到密碼本,盡快摸清江東的共黨整個組織,相信我,一定指日可待。”
秋野威脅道:“如果你一周之內,沒有任何消息,我也不能保證你美麗夫人和可愛的女兒還能安然無恙。”
費墨:“秋野先生,不要,不要,千萬不要。”
秋野走上前來,拍了拍費墨的肩膀,“放心吧,費桑,你今天的情報就很有用,我是相信你的。抓緊時間去辦吧!”
費墨:“我這就去。這就去。”費墨就像一條可伶蟲一樣,出了秋野的辦公室。
費墨知道秋野的威脅並非只是危言聳聽。秋野畢業於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和陸軍大學。畢業因成績名列第二,被選派到德國留學。曾任駐外武官、步兵團長等。他尤其擅長研究孫子兵法,並應用在中國戰場,可謂是個中國通。他在東北時就非常奸詐凶狠, 曾經參謀策劃過對共產黨的“肅清行動“,殺人無數。秋野的凶殘不僅僅是為了佔有,他享受殘忍的捕殺過程,就像他享受殺害和肢解一隻隻獵到的鯨魚,欣賞藍色海岸滲透鮮紅血液的變化。
費墨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再不能提供有用的信息,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就會成為那海灘上的鯨魚,任其魚肉。
費墨剛離開,智雲和尚就來了。每次他來絕無好事。智雲十五歲進入寺廟學禪,後入日本天門山福宗寺在如能禪師門下得法。從侵華戰爭一開始,日軍就將智雲征召入伍,被訓練成間諜。通過佛法交流進入江東,成為了清泉寺的和尚。但其實他就是一個披著袈裟的狼,暗中刺探情報。
智雲從長袍裡拿出一疊材料,遞給秋野:“秋野君,這是我們勘探的江東城郊區的地形地勢地貌情況說明和圖紙。”
秋野接過圖紙,粗略的看了看:“太好了。辛苦你了。秋收後的糧食收集,存儲和運輸,都急需這些圖紙的幫助。還有交通道路以及水路河岔的情況,越詳細越好,你們要抓緊完成。”
“是!江東郊區地形複雜,山多水多,道路崎嶇不便。但是,我們一定會極盡全力。”
秋野:“中國的孫子兵法講:預測戰爭勝負靠道、天、地、將、法。這天時地利很重要。江東地區的晝夜寒暑、時節更替,天氣變化,地勢高低,路程遠近等都是我們勝敗的重要條件。”
“是!還有一個消息,古塘村近日就要開鐮。”
“好!等的就是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