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貞觀六年八月十七!
地點,長安城來庭坊,長安學院。
每一間教室,每一張雙人桌上都坐著一個拿著準考證對號入座的趕考的學子。此時,距離科舉鍾聲敲響還有不到一刻鍾時間。
冠軍侯、冠軍大將軍、長安學院山長......有著一大堆頭銜的青年已經巡視完了一樓的考場,正在往二樓走去。
這不會是唐河上在本次科舉的第一次考前巡查,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考前巡查。
說到底,還是長安學院目前的規模太小,全國湧入長安的學子不下萬人,若是一齊考試,長安學院是沒辦法容納下的。
面對這種情況,唐河上只能因地製宜,因時製宜,將科考分成了七天,每一天對一輪學子進行考試,每一天的考題也完全不同。
“鐺鐺鐺!”
走完三樓的最後一間教室,科考開始的鍾聲正好敲響!
三層樓的樓口都出現了一個拿著大喇叭的樓管,他們齊齊大聲道:“科舉正式開始,請所有參考學子認真聽取本次科考規則!本次科考,上午下午各考一科!上午的科考時間為辰時四刻,到午時四刻!下午的科考時間為未時出到酉時末!請各位認真控制自己的答題時間!
科考期間,請注意考場紀律,凡交頭接耳者,取消考試資格!
凡有作弊行為的學子,已經發現,取消本次科考資格,同時計入個人檔案,永久剝奪科舉資格。
考試途中,若有需要出恭者......”
三位樓管就科考紀律洋洋灑灑說了整整半盞茶的時間,僥是清涼秋季,用洪亮的聲音說完考場規矩,他們的喉嚨已經開始在冒煙。
三人的話音剛剛落下,一個個身穿官袍或者吏袍的人從每個樓層的教室辦公室走出,那是監考官們!他們的腋下紛紛夾著一個巨大土黃色牛皮紙包裹。
很顯然,裡面就是今日第一堂科考試卷。
這些考官,沒有一個人是長安學院的教習,他們都是來自吏部和禮部的官吏,為了避免舞弊情況的發生,這些考官負責的考室都是在兩刻鍾以前抓鬮抓出來的。
每一間考室都又一名官員和一名吏員組成。同時,禮部尚書戴胄和吏部尚書長孫無忌也在長安學院考場裡面坐鎮!
當然,他們都在唐河上的辦公室裡,相比這些考室考官,一邊喝著清茶,一邊笑著看今日的考題,可舒坦得多。
“唐小子!”
長孫無忌笑著道:“你說你這腦子是怎麽長出來的?為何就能想到這麽方便的方式?還記得第一屆科考,某和杜如晦可是在考場裡整整呆了半個月呢!出來的時候人都餿了。”
顯然,第一屆科考的時候,還沒有那麽胖,官職也沒有那麽高的長孫無忌就是考官之一。那次的科舉,可是一場考試進行了半個月。
吃喝拉撒全在裡面了!
那時候的題量可還沒有現在手裡這份試卷多呢!
僅僅只有一道詩詞題,一道策論題,一道經學題,一道......!反正一共加在一起,也就十來道題吧。
可眼前這份試題......
就在長孫無忌感慨的時候,二樓的一間考室裡,身為本室主監考的深青色官袍對著所有考生亮了亮手中的牛皮紙!
“各位考生!”
他肅穆道:“本官手裡,就是本堂科考的試卷,大家可以看到牛皮紙包全部用火漆密封,現在,我將打開試卷袋,分發試卷同時給各位講解答題有關的內容。”
“這裡有一張答題卡和一份試題!諸位可以在試卷上直接作答,但是,作答完畢後,必須將試卷上的內容抄錄至答題卡上。答題卡的左側有一道密封線,拿到試卷之後,諸位可先將名字,籍貫,準考證號寫到裡面去。試卷的左側依舊是在密封線內寫好名字、籍貫和準考證號!
考試結束後,試卷和答題卡放在桌子上即可。
最後,重聲一遍考場紀律,所有人,不得交頭接耳,不得隨意走動,不得發出任何聲音,更不得作出任何作弊行為。
若是有人需要出恭,請舉手示意!
本堂考試,試卷題目為‘行政能力測試’,試卷一共八頁,其中選擇題一百道,諸位只需要將你認為正確的選項前面的‘甲、乙、丙、丁’號碼填入答題卡即可;判斷題二十題,諸位在答題的時候將‘對’或者‘錯’字眼填入答題卡中。主觀題有十五題,分別是十個簡答題和五個材料分析題,涵蓋了律法、經學、詩文賞析等內容。本張試卷,滿分一百五十分,其中選擇題和判斷題半分一個,簡答題四分一個,分析題十分一個。
鑒於題量比較大,特別提醒諸位合理做好時間分配,若遇到答不上來的題目,大可先行跳過!同時,在抄錄答題卡的時候,請一定注意將答案對號入座,若是抄錯了位,抱歉,一百分的考卷很可能只有十來分。”
監考官對整個試卷進行了概述,最後宣布:“現在分發試卷,考試正式開始。”
學院二樓和三樓的所有考室的監考官都進行著這樣的講述。
就像長孫無忌的感慨一樣,這樣的試卷對整個大唐的讀書人來說可都是頭一次遇見。若是不講述一下,只怕好多人拿著試卷直接不曉得如何作答了!
至於一樓,農學、算學、經濟、工藝的考試方式又與樓上不同。
算學倒是卷子給考生作答,可經濟、工藝和農學,反倒是有些像面試答題的方式。畢竟,這一批考生裡面,很多人都不識字,只能由監考官一對一的進行詢問,然後記錄答案。
這種新式的考試,也是直接讓許多考生在拿到試卷的時候感覺頭皮發麻!
雖然,咱們在來之前都拿到過厚厚一本關於教材,可誰在一兩個月能夠全部啃完?
再說了,某可從未經過這樣的考試啊!
二樓右手第一間考試裡,坐在最左邊第一位的白色錦袍青年就是如此!
他的眉頭皺得老高!
八頁大小的試題,全TM是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也虧得某沒有啥密集恐懼症!
強打著精神,抄起右手邊依舊用得不是太習慣的鵝毛筆,沾了沾墨水,小心翼翼地將試卷轉了九十度。
尼瑪!
差點鵝毛筆又弄成了提懸臂!
姓名:吳圖,字良悌;籍貫:吳縣;準考證號:9527!
皺著眉頭頗為英俊的青年小心翼翼放下鵝毛筆,輕輕吹了吹墨跡,然後將試卷轉回來,終於將目光放到了第一道題上!
“十惡”是指:謀反、__________________惡逆、__________、大不敬、不孝、_______、_____________和內亂。
嗯,這是武德律的內容,還算比較簡單!
看著這題目,吳圖視乎松了一口氣,總沒有在第一道題就被打掉了信心!
可在往下一看......
甲:謀大逆、謀叛、不道、不睦、不義
乙:謀叛、不道、不義、不睦、謀大逆
丙:不道、不義、不睦、謀大逆、謀叛
丁:不義、謀大逆、不道、謀叛、不睦
這尼瑪!
吳圖的眉頭再次皺成了一堆!
這有區別麽?
簡直一模一樣好不好!
每一個答案,都是試卷劃線處對“十惡”沒有寫出來的內容,也就是說,每一個答案似乎都是正確的答案!
這尼瑪讓我選什麽?
甲?
乙?
丙?
丁?
還是全部選上?
第一次做客觀題的青年直接懵逼了!
原來我這麽蠢麽?最簡單的十惡不赦的內容都答不起來麽?
還是說,冠軍侯,這題出錯了?
本著對考試負責的態度,吳圖一咬牙,舉起了手!
“什麽事兒?”
負責監考的小吏臉上掛著笑容壓低聲音問到。
“這裡!”
吳圖指了指第一題,用極低的聲音道:“監考官,這題,似乎出錯了呢!”
錯了?
小吏愣了一下,認真看了一遍,情不自禁翻了一個白眼,“題沒錯,你隻管做就是了!”
無獨有偶,一時間,僅僅因為第一題全部是正確答案而懷疑出題錯誤而舉手的考生幾乎每一間教室都出現了!
監考的小吏們大多都在腹誹,這題算啥錯?
明明是考順序嘛!
冠軍侯也真是的,真......!
“哈哈哈!”
小吏們只能腹誹,可長孫無忌完全不用考慮得罪唐河上,他直接笑道:“唐小子,真雞賊啊!竟然全部給了正確答案,不考內容,反而考順序!”
作為《唐律疏議》的主編,國舅爺可是十分熟悉《武德律》的,他哪兒能看不出唐河上這個考題的考點所在?
“雞賊麽?”
唐河聳了聳肩,“二位尚書,這第一道題可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只需要腦子轉彎快一點,就立即能想明白考的順序吧!咱們科舉出身的官員,若是這點機智都沒有,以後工作中怎麽抓住重點?”
“選官!”
唐河上繼續道:“並不是要選這天下詩詞歌賦最好的吧?只要能識字,能寫文章,然後能抓住工作重點不就行了?當然,如果能選出寫詩詞歌賦、文采出眾,又機智能抓重點,能執行,能策劃,能.........”
能個屁啊!
長孫無忌和戴胄對視一眼,這尼瑪還真是顛覆了自科考成立以來所有人對科舉的印象。
不過,為何本尚書覺得唐小子說得挺TM有道理?
你看,去年死掉的陸德明!
那人文學素養高吧?
秦王府十八學士,注解經學的存在,可為何到死的時候都還只是個吳縣縣男,弘文館博士。原因很簡單啊,讀書讀傻了唄!看不懂形勢,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可是又因為腦子不轉彎,說出來的話又說不服人,隻曉得引用經典。
這樣的人,怎麽安心委以重任,讓他牧守一方?
說起聰明人,長孫無忌倒是想到了一個。
那人也是秦王府十八學士之一,至今還是個七品散官。
那人姓許,腦子是相當好使,可是......!
“可是,唐小子!”
思慮到此人,長孫無忌情不自禁皺了皺眉,“這腦子好使的人若是不把腦子用在正道上,成天隻曉得專營,怎辦?”
“不選啊!”
唐河上依舊聳了聳肩,“這份試題裡,不僅僅有考研機智,還有考研三觀!裡面有些心理測試題,雖然不能最直觀反映出這樣的人是不是三觀端正的人,可答案裡多少有些有跡可循。再說了,這科舉完畢之後,不還有一場面試麽?”
好吧!
本尚書又多慮了,唐小子辦事兒,什麽時候拉稀擺帶過?
“只是!”
一直沒說話的戴胄卻開了口,“你這樣一說,我倒是覺得這次試題有些難了啊!畢竟學子們可從未經歷過這樣的考試啊!”
難麽?
唐河上笑了笑,不難怎麽體現差距?
要知道,幾萬人的考試,一份之差就是上百人的名次差距。
也正是此時,二樓某一間考室裡,一個看上去十分年輕的學子瞄了一眼左右側那兩個眉頭高高皺起的同窗考生,嘴角輕輕翹起,心道,這題算什麽難?
他熟練得抓起鵝毛筆,右手飛快地在一個選項上畫上了勾勾!
然後下一題,僅僅十來息時間,又是一個勾勾畫了上去。
似乎,這份考試試卷對他來說並不難!
當然,這得建立在他沒有以爛為爛胡亂作答的基礎上。
監考官嘛,總喜歡在考室裡遊走,但凡哪個考生答得最快,就最容易吸引他們的目光。
即便,這考官並非學校的教習,也逃脫不了這種情況。
當年輕學子飛快答題的時候,監考官情不自禁站在了他的身側。
嗯!
這名學子的鵝毛筆用的不錯啊,一點也沒有其他考生的生澀。
答題......
雖然本官懷疑他胡亂作答,可看著他胸有成竹的神色,本官對自己的懷疑產生了懷疑。
嗯?
本官怎麽覺得這學子有些面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楊恪?
籍貫長安?
弘農楊氏的子弟麽?
監考官皺了皺眉,若真是弘農楊氏住在長安的子弟的話,本官倒是真的有可能見過了。
難怪面熟!
也難怪答題如此之快,說到底,人家是大家族出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