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乍暖還寒,早晨的長安城被濛濛細雨和一絲薄霧籠罩著,當真有一種“類煙飛稍重,方雨散還輕”的感!
“嘎吱!”
長興坊甲三號院子的大門被拉開了,一位穿著藏青色圓領儒袍頭戴襆頭的青年男子從院門走了出來。
那院子的翎弦上懸掛著兩個大紅的燈籠,院門上貼著兩個大紅的喜字,這些都是大唐新婚家庭必須配備的東西,不管是貧窮還是富有,新婚之家都會在門口布上這樣的程設。
“喲!陸郎中,新婚燕爾第一天這麽早就醒咧?”
清掃正在清掃坊道的大爺停下了手中的活兒,擠眉弄眼笑道:“您這又不需要給家裡老人請安,不在被窩裡多待一會咧,對得起那位聞名長安的美嬌娘?”
青年咧了咧嘴,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上朝習慣了,勁道在鋪蓋窩頭,反而睡不著,鬥起來了!”
大爺愣了一下,“郎中您說啥?”
青年一臉尷尬,重新說了一遍:“上朝,習慣咧,到了這個時候自然就醒咧,索性不睡了,出來,走走!”
“哦哦!”
老大爺恍然大悟,伸伸手示意青年自行過去!
青年別扭地拱了拱手,朝著坊口走去。
“喲,陸郎中,吃咧?”
“吃咧!吃咧!”
……
一路上街坊鄰居們熱情地打著招呼,青年皮笑肉不笑地回應!好幾次,“吃咧”二字都險些被說成“qi啦!”。
走出坊道,往北行個百余步,青年在一條人工河案邊停住了腳步,腦子裡一個知識點冒了出來。那玩意不叫人工河,叫“漕渠”,是前隋就修築的漕運通道,有清淤疏通河道,保證灌溉和交通,還給周圍的貨物運疏的重要作用!
縐起儒袍的下擺,青年緩緩蹲下,愣愣看著那漕渠上來來去去的小船兒,那張很有代入感的臉上沒有新婚的喜悅,反而是一臉苦笑!
確定以及肯定,是苦笑!
許久過去,突然,青年猛地站了起來,搖搖晃晃走出兩步,抬起右腳將一枚小石子踢向了漕渠之中!
“咚!”
石子落水,發出清脆的響聲!
“仙人板板!”
渠案上的青年心情似乎還是很鬱結,他罵罵咧咧道:“囊個一個闊睡睡醒,鬥變成了這個樣子?”
此話一出,新婚燕爾的青年臉上掛的不是喜悅,而是苦笑,這件事兒,似乎就有了解釋!
青年姓陸,名爽,字伯成,年齡二十,生的劍眉刀削英俊非凡,可謂代入感十足。
掃街大爺嘴裡的“郎中”不是青年的名字,那是陸爽的官職兵部職方司郎中,嗯,挺大一個官!
只是老大爺不知道,那位剛混熟不到兩個月的兵部郎官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郎官。
是的,英俊的皮囊裡邊,現在裝著的是一個被穿越管委會最新塞過來的三十一歲微胖的靈魂!此靈魂寫作陸爽,讀作楚笙,本職體制內人員,系某點中文網歷史類架空爽文兼職創作者,楚笙乃是筆名。因為懶,所寫的名為《純真八年》的話本無望精品。
陸爽有著兩個並成為“三賤客”的至交群友,一個筆名秦壽,日更萬字,書名《唐朝從縣長開始》;一個筆名劉芒,寫了一本撲街的都市書《水果店倒閉了》。三人時常在群裡以打壓筆名“石頭”,寫著《貞觀從拯救老爹開始》的撲街仔為樂!
昨日,凌晨五點,“三賤客”例行打壓得“石頭”幾乎自閉退群之後,陸爽脫離隊伍沉沉睡去!
可沒睡多久,陸爽突然感覺一個軟糯糯、熱乎乎的東西爬到了身上!探手一摸,手上傳來暖暖的濕潤感,再往上摸摸,是些毛發!還以為是家裡養的哪一隻寵物小豬,他慣例一推,卻發現推不動!
睜眼一看,陸爽這才發現,身上趴著的哪裡是什麽小豬,分明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嗯,穿著絲綢睡衣,十分美豔的女子!
那女子嘴角有一絲晶瑩,想來是濕潤感的由來,而自己的手......正在那女子的頭上。
豬……修煉成精了?
不對啊!
歷來,豬修煉成妖怪不都是肥頭大耳麽,怎麽可能如此美豔得不可方物?
莫非,我養了一隻假的寵物豬,而實際上是一直在擼貓?
應該不是!我又不是群裡那幾個吸貓的家夥!
等等!不對!
零點零一秒後,陸爽就發現了不對!
視線裡的程設並非自家的兩米大床,反而是一張有著紫色輕紗床幃的小床!目測一下,至少比自己的大床窄了半米!床上的被子也並非自家的紫色悶騷棉花被,而是紅色繡著一對野鴨子的錦被!
穿越了?
呸!
零點二秒的時間,陸爽立即否認腦子裡浮現的這個想法!老子就是碼字的,雖然成績不怎麽樣,但好歹曉得那都是杜撰出來的,焉能成為現實?
所以,這是夢遊到了沒關門的隔壁?
還睡了別人家的這麽漂亮的女人?
可是咱也不姓王啊!
怎麽辦,在線等,十萬火急!
這一刻,慌亂頓時出現在心裡,陸爽沒色心和色膽去親一口那個讓人砰然心動的美豔婦人。他隻想到,若是女人醒了,告自己那啥,怎辦?
得立馬跑路!
幾年以來踩點更新,養成的臨危不亂在這一刻發揮了作用!
陸爽輕輕抽出了環在婦人脖子上的手臂,然後躡手躡腳爬下床,最後輕輕抓起那藏青色的衣服,輕輕退出了門外!
陸爽也終於聽到了自己的心猛然跳動的“砰!砰!”聲!就像……出交通事故的時候不害怕,害怕的時候往往在交通事故結束以後!慌亂之中穿衣的陸爽竟然忽略了抓著的衣袍並非之前的襯衫休閑褲,而是圓領的儒袍!
其實,他不光忽略了衣服,更忽略了自己穿衣服的熟練程度!
“姑爺,您醒了?”
身後突然傳來黃鸝一般的聲音,如同解除封印的咒語,許多記憶如同潮水一般出現在了陸爽腦子裡!
直到這時候,陸爽才發現,筆下曾虛構的穿越變成了真實!
為了避免露餡,陸爽嗯了一聲,走出了院子,然後走到了漕渠的邊上!
一路上,兩股記憶、兩段方言,兩段官話仿佛是在涿鹿中原一般不斷互相廝殺,最後開始融合!
當陸爽將石子踹進漕渠的時候,兩段記憶、兩段方言、兩種官話恰如其分地融合再也難解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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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慣性地揉了揉眉心,捋了捋記憶碎片。
陸某人這才想起,昨晚,正是自己的新婚之夜!今日早上那個軟香玉糯,美豔的不可方物的女人不是隔壁家的,而是自家的新婚妻子。
“啪!”
思緒至此,陸爽情不自禁就給了自己一巴掌!這早上要是膽子放大一點......怕是能重溫一下昨晚的......咳,算了,以後有的是機會。
曾經摘不掉“死肥宅”標簽又因見慣了那些來自島國的宅男女神,打心眼裡覺得與其和相親裡那些低俗的女人結合,還不如將青春揮灑在手和手紙之上的“理論處男”的靈魂和剛剛新婚燕爾的職方司郎中互相融合,讓陸爽很坦然的接收了自己的新身份。
說來玄乎,其實也不玄乎。
原本只能借著手揮灑青春的三十一歲老鮮肉…...如今直接告別很多個重要環節,將性……咳,幸福生活推向了5.0時代,這樣的好事情……能接受不了?
其次,這是最主要的,家裡那位……
“吸溜!”
通過腦子裡對昨晚體驗感的記憶提取,劍眉刀削的英俊青年情不自禁吸了一口嘴角剛剛偷偷流出的唾沫。
“屆笑春桃兮,雲堆翠髻;唇綻櫻顆兮,榴齒含香。”
“芳容麗質更妖嬈,秋水精神瑞雪標。”
“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
……
陸爽搜刮了腦子裡所有可以形容家裡那口盤的詩句,最終發現,都不及昨日的記憶中的感覺和今日一早的驚鴻一蹩!
吾妻鄭麗婉,單靠美貌就青史留名的貞觀第一美人。
這樣的女人,縱觀中華上下五年前,屈指可數!
陸爽情不自禁在腦子裡排了下號。
嗯,昭君、貂蟬、西施、楊玉環,這幾位算是第一序列!
自家媳婦、李師師、陳圓圓……
若是除去昭君和親的政治優勢,再排除楊玉環的地位優勢……
陸爽覺得,自家媳婦,應該能在這上下五千年的女人裡憑借美貌位列前五!
要知道,自家媳婦可是李世民都下了詔書,準備納入后宮的良家,比起趙家皇帝喜歡的歌女,姓李的農民強佔的藝伎,從身份上講那可是好了不止十倍。
算上其滎陽鄭氏二房嫡長女的身份,絕對是容貌無雙,世家無雙的當下最優質白富美。
最後加上現在的自身條件……
陸氏安樂分支,雖然說不是五姓七家這樣的門閥,和京兆韋杜那樣的豪門也有著一定的差距,可那也是能在一流世家序列當一個吊車尾的存在啊。
陸爽作為安樂分支的嫡長孫,哪怕是去了老爹,走了大父,族長暫時由親叔叔搭理,那也有著很不錯的士族家底啊。
況且,陸爽還是安樂陸家唯一一個當京官的!雖然這個官,是因為婆姨才當上的,可也是從五品不是?
所以,不用懷疑,哪怕是不當家主,在安樂這一支陸爽都有著不小的話語權。
這樣看來!!!!!!
“嘿嘿!”
這樣的穿越,身份代入能不快速?
說“不”的請站出來,摸摸自己的良心,是否有一種違和感!
陸爽癟嘴壞壞一笑,之前的鬱鬱瞬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是是一臉......!
趕緊回家,乘著家裡的軟香玉糯還熱乎,增加點體驗感它不美好麽?
再說了,這年頭穿越不帶個系統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穿越的!等系統一來......
嘿嘿!嘿嘿嘿!
已經升職加薪迎娶白富美的人生巔峰將更加巔峰!
陸爽來時沉重的步伐,在轉身之時,一下子變得輕快了起來。
“哢嚓!”
可是,這輕快的步伐才邁出兩步,陸爽一下僵住了!不是腰扭到了,二十歲的年輕男子還不至於一晚上就虛成這樣。
那是腦子裡如同雷擊一般的聲音!
一段話語出現在了陸爽的記憶裡。
貞觀二年,隋通事舍人鄭仁基女年十六七,容色絕姝,當時莫及。文德皇后訪求得之,請備嬪禦。太宗乃聘為充華。詔書已出,策使未發。魏徵聞其已許嫁陸氏,方遽進而言曰:……
作為一個專門寫歷史架空類型網絡小說的家夥,哪怕不是歷史系畢業,陸爽為了讓小說更立體,可是翻閱過很多史書的。
辣麽出名的《政要》自然有過涉獵!
當這段話浮現在腦子裡的時候,再結合一下那些關於入朝為官,婚娶的記憶……
陸爽立馬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情!
家裡那位躺著的十七歲……少婦,還是少女來著?
這個定義不重要,不是關鍵。
關鍵的是家裡的她,就是《政要》裡那位!
也就是說,咱在魏徵的直接幫助下,被迫和李二爺搶了一次女人,還被迫搶贏了?
二爺為了表示不會追究搶女人這種芝麻蒜皮的小事兒,還特意詔咱進京,征辟為兵部職方司員外郎!同時,指令陸、鄭兩家立即主持婚約……
二爺真的有那麽大方麽?
自認為看過那麽多大唐史料的陸爽覺得:二爺怕是沒有那麽大方......吧?
不然,怎麽可能會在兩年後弄掉了東突厥卻不殺頡利可汗,反而是讓頡利可汗去喂馬?
不然,怎麽可能在曉得封倫曾經是李建成的暗子後,絲毫不顧他和封言道之間的舅姑之情,將封倫的所有封賞全部給收了回來,就差把封倫的屍體掘出來鞭屍?
不然,怎麽肯能一邊嚎啕哭著“魏徵去了,朕失去了一面鏡子”,轉而手詔取消了衡山公主和魏叔玉的婚事,還推到了魏徵的墓碑?
懷疑魏徵和叛賊侯君集是同夥?
得了吧,這個理由也就只能說服二爺自己。
一個曾經是屬於秦王府的混混將軍,另一個是屬於太子府的文人墨客,二者能尿到一壺去?
再說了,霸王龍這種生物……當真很仁慈麽?
未必啊!
陸爽在腦子裡找了很久,對於自己的記載,除了這一丟丟,便再也沒有了。
這是不對的!一個二十歲的兵部員外郎,肯定會在唐滅突厥、滅吐渾谷、滅高昌、甚至於第一次高句麗戰爭中有些參與度。
那麽,為何會沒有任何記載?
“呵呵!”
好歹也在體制內混了十多年,怎麽可能不懂這些小道理?
陸爽笑得很難看,自己這開局……比穿越之後綠了房二讓李二記恨得多得多得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