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漁村是南海邊的一個小村子,整個村子不過三百余人,除去老弱病殘,能乾活的也就是那麽三四十人。
好在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依著祖傳捕魚的法子,村子裡三百多人倒也過的安居樂業。
讓整個村子都憂心忡忡的事是半年前開始發生的,那時還是初冬,村裡的青壯漢子想在過年前再捕幾網魚,好讓村裡的人都過個好年,可是那一次出海,一共去了三十九人,最後只有三十六人回來。
當時是遇上了海上的風暴,大船被海上的漩渦吸了過去,要不是船上的水手大多經驗豐富,那一次恐怕還會死更多的人。
村子裡的人原本以為這只是個例外,可是等過完年之後,一群人在風平浪靜的天氣下再次出海,可大船在海上不過飄了半個時辰,上次的事情再次發生了,這一次又死了兩個人。
原本祥和的村子裡氣氛莫名過的詭異起來,村裡的老人說,這種事幾十年前也發生過。老人還說,有人墜海不是因為天氣的問題,而是大船被海裡的水妖盯上了。
七八個不信邪的青年聽完,自然是不信,因為兩次出海他們都在船上,當時確實是海上刮起了大風,使得海上出現了漩渦,讓船搖擺不定,這才讓人墜海而亡。
這七八個青年一合計,便又偷偷出了一次海,可是這一次,就只有兩個人回來了,而回來的這兩個人在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是神志不清,嘴裡不停的重複著:“妖,有妖,有比船還大的水妖。”
這之後,整個村子陷入了死寂當中。
再也沒人敢出海捕魚了,可村子裡剩下的那點口糧很快就被吃完,大漁村附近方圓五十裡地都沒有其他賴以生存的地方,村子裡的人也只會捕魚,要是再這麽下去,大漁村就要開始有人餓死了。
這一天,村子裡所有的男人都守在了村裡輩分最高的老人屋前,守了三個時辰,老人才拄著拐杖從屋子裡走出來,老人長歎一口氣,朝眾人說道:“只能活祭了。”
眾人聞言,竟然並不覺得奇怪,反而像是在等著老人下命令一般。
一個赤膊著上半身的漢子上前問道:“阿爺,我們要用誰來活祭啊?”
老人看著最前排中年那個帶著帽子的男人,說道:“大龍,你是大漁村的村長,村子裡也只有你家小翠最合適了。”
老人話才剛說完,後邊的一個青年就立馬衝上前大聲道:“不行!不能用小翠活祭!不就是送個人給水妖吃嗎?用我,用我還不成嗎?”
王大龍是大漁村的村子,聽完老人的話,他臉上也黯然失色。
老人無奈道:“小文啊,村子裡年輕人本來就不多了,你又是下水的一把好水,我們怎麽可能拿你去活祭。”
那青年大步上前道:“那也不能用小翠去活祭,我稀罕她,我明年就要娶她。”
要換做平常,聽完這話,其他人估摸著早該笑了,但現在確實人人冷著一張臉,說不出一句話。
老人問道王大龍:“大龍啊,你怎麽想?”
王大龍悲憤道:“我身為大漁村的村長,膝下又有一兒一女,這次活祭就理應是我用我們家小翠,不過這事我還要和小翠他娘說說。”
“王叔,不行!你要是用小翠去活祭!我…我就再也不出海了!王叔,算我求你了。”
王大龍抹了抹眼角,堅決道:“阿山,還不快把你們兒子帶回去,這兩天別讓他出門。”
一個中年男人立馬上前攔住了那青年。
一夥人很快散去。
夜裡,大漁村的一個小木頭房子裡亮著煤油燈,王大龍拉著自己的婆娘將白天的事說了出來,婦人聽完後,眼淚止不住的從眼睛裡流出來,她小聲哽咽道:“真的只能這樣嗎?”
王大龍深深歎氣:“只有用這個老辦法了,這輩子是我這個當爹的對不起小翠,要是有來世的話,我給小翠當牛做馬都行。”
婦人聽完,啜泣到了半夜。
隔壁房間的床上,一個年輕女子捂嘴而泣,剛剛那些話,年輕女子都聽在了耳裡,包括要用自己做祭品的那句話。
年輕女子淚水打濕了大半個枕頭,她從小就是村子裡最乖的女孩子,七歲學織布,九歲學農耕,十一歲學廚藝,十五歲就代替了忙碌的母親將家裡打理的井井有條。
此刻,她旁邊還躺著比他小九歲的弟弟,她通紅著眼睛從床上坐起來,將被弟弟踢到床下的被子撿起來,重新蓋在了弟弟身上。
年輕女子一夜沒有沒有合眼。
次日一早,她早早起床,用家裡僅剩不多的大米煮了一大鍋粥,炒了一盤野菜。
一家四口人坐在小方桌旁,一句話也沒說。
看到喝粥喝到滿身都是的弟弟,年輕女子臉上一笑,端起碗開始一杓杓地喂了起來,婦人見狀,放下碗筷,紅著眼跑回了房間,王大龍轉過身雙手撐著膝蓋,極力忍著淚水。
在家裡,他是一家之主,在村子裡,他是村長,他知道不能哭,永遠都不能。
將粥喂完,年輕女子起身走到房間,笑著對床上那個哭成淚人的婦人說道:“阿娘,我今天能穿你當年嫁給阿爹時穿的那件紅色嫁衣嗎?”
婦人明顯楞了一下, 她胡亂擦了擦眼角,從床底翻出一個木頭箱子,將箱子裡面那件紅色裙子拿了出來。
年輕女子卸去了外面衣物,婦人走到她身後,將那件紅色裙子給自己的女兒穿了起來,穿戴整齊後,年輕女子笑著轉了一圈,聲音清脆道:“阿娘,小翠好看嗎?”
婦人這時終於忍不住,嚎啕太哭起來。
年輕女子將婦人眼角的淚水拭去,笑著說道:“阿娘你別哭,這是小翠的命不好,我不會怪阿娘也不會怪阿爹。”
婦人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女兒,全身顫抖,淚流滿臉。
年輕女子淒慘一笑,半響,她終於走出房間,看著坐在門檻上的中年男人說道:“爹,我們走吧。”
中年男人陡然抬起頭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然後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朝自己的女兒磕了兩個響頭後,沉聲說道:“小翠,這輩子是爹對不住你,你怪我也好,怨我也罷,爹都要這麽做。”
“小翠不怪爹。”
年輕女子看著烏雲密布的天空坦然道:“爹,我們快走吧,你知道我不喜歡下雨天的。”
中年男人從地上站了起來,他跟在自己女兒身後,一步步往海邊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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