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棟在電報中說,已經根據軍部的命令,派出一個連護送歐陽雪離開了知遠縣城。
如今縣城西面,已經出現了日軍的身影,即使歐陽雪他們想返回知遠縣城,恐怕也做不到了。
黃軍長眼前一黑,差點兒昏了過去。他坐在沙發上休息了一會兒,又喝了口水。他緩過勁兒來後,給軍部特遣隊下了死命令,無論如何也要渡過河去,尋找到歐陽雪。同時,命令第69師派兵馳援韓擺渡渡口。
他再次給王金棟發去了電報,要求他組織人馬去接應歐陽雪回到知遠縣城,或者護送去她其他的安全的地方。
第41軍李參謀長心情也十分沉重,他小心翼翼地問道:“軍座,要不要將這件事情向上面匯報一下?”
黃軍長緩緩地搖了搖頭,說道:“如今情況不明,如何報告?報告上去以後,還不是責令咱們前去救援?咱們該做的、能做的都做了,現在只有聽天由命了。”
知遠縣城。
黃軍長再次發來了電報,要求王金棟派兵去救援歐陽雪。
其實,根本就不用黃軍長催促,此時,王金棟早已經是熱鍋上的螞蟻,急的團團亂轉,六神無主了。
劉參謀長也十分焦急,歐陽雪一旦出了事情,王金棟和他以及新編第128師就完蛋了,恐怕連番號也會被撤銷的,他們的前程從此就完結了。
他不等王金棟下達命令,就派人去叫警衛營長過來。
警衛營長來了以後,王金棟命令道:“把你的警衛營剩下的人全都帶上,出城去尋找歐陽雪,如果不能把她平安地救回來,你也就不要回來了。”
“是。”警衛營長敬了個禮,急匆匆地離開了。
劉參謀長望著他的背影,祈禱蒼天有眼,希望大小姐能夠平安無事。
這時,王金棟的嶽父又發來了電報,劉參謀長知道人家有秘密的話要說,自覺地告辭離開了。
王金棟的嶽父在電報上說道:“我接到了宋先生打來的電話,讓你務必保證歐陽雪的安全,只要她平安無事,187師即使都打光了,上面也可以給你重新補充。事關重大,不可怠慢。”
王金棟哭笑不得,看起來這位大小姐比起他的整個187師要重要的多。
他現在十分後悔,怎麽就倉促的送歐陽雪離開了。他應該想到,日軍既然偷襲了大青河大橋,就有可能去偷襲韓擺渡渡口。
如今後悔已經晚了,敵軍兵力強大,他除了手裡的警衛營的人馬,也不可能再派出援兵去尋找歐陽雪了。他現在跟劉參謀長的心情是一樣的,希望歐陽雪吉人自有天相了。
日軍包圍了知遠縣城,一直沒有發動大規模的進攻。王金棟明白他們在等什麽,也希望壞消息越晚傳來越好。
可惜的是天不遂人願,上午十一點,青龍鎮失守了,23團一個營的官兵全部戰死。
中午一點,蘭溪縣城也失守了。
王金棟知道,日軍對知遠縣城的大規模進攻很快就要開始了。
接著,一個更壞的消息傳了過來。
在這個時刻,王金棟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警衛營長了,因為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他是不可能救出歐陽雪的,他只要回來,那就一定是壞消息。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警衛營長回來了,他的頭上纏著繃帶,身上的衣服肮髒不堪,顯得十分狼狽。
原來,警衛營出城以後不到十裡,就遭遇了日軍的圍攻,這些日軍是攻佔了青龍鎮以後,迂回包抄知遠縣城的,雙方隨即展開了激戰。
警衛營是在原來792團警衛連的基礎上擴編的,是王金棟的嫡系,裝備精良,他們堅守著一座土丘,與日軍展開激戰,連續打退了日軍的兩次進攻,殺傷了不少的日軍。
然而,日軍調來了炮兵部隊,朝著警衛營一頓猛轟。警衛營沒有重武器,官兵們傷亡慘重,隻好且戰且退,一路上他們遭遇敵人的追擊,出城的時候兩百六十多人,最後逃回縣城裡來的只剩下七十多人,警衛營長也負了傷。
警衛營長慚愧地說道:“對不起師座,卑職沒有能夠完成任務。您槍斃我吧!”
警衛營長在王金棟當連長的時候就是他的勤務兵,是他貼身的親信,王金棟知道他已經盡力了,說道:“你辛苦啦!下去休息吧。”
王金棟知道歐陽雪已經凶多吉少了,也知道自己的前程就這麽完了。他滿腔悲憤,又心灰意冷,決定死守知遠縣城,以身殉國,這樣不至於牽連自己的家人。
下定了決心之後,王金棟佩戴好手槍,就要去前沿陣地視察。
歐陽雪等人到底去了哪裡呢?
今天清晨,護送歐陽雪的三輛軍車出城以後,一路上十分順利,並沒有遭遇日軍的攔截。
負責帶隊護送歐陽雪的是187師師部警衛科的一名少校參謀,名叫韓志浩。經過了這一段時間的行軍,他的心情漸漸地放松了下來。不過他的眼睛不斷地向四周觀察著,擔心有意外的發生。
趙潔和歐陽雪坐在第二輛車的駕駛室裡,也不知為什麽,她覺得心裡有些莫名的激動,或許是因為遠離了戰場而感到慶幸,或許是覺得自己沒有跟同事們打招呼,就這麽離開了,心裡感到有些忐忑。
她很想說些什麽,來平複自己的心情,可是看到歐陽雪坐在那裡閉目養神,隻好欲言又止,目光望向路邊的田野。
歐陽雪並沒有睡著,她只是情緒有些低落。她一直想前往桃花山,看來這次自己的願望又將落空了。
車隊出城三十余裡,路過了一片緩坡,在前面帶隊的警衛參謀韓志浩,遠遠的就看到前面的道路中央,倒著一棵大樹。
所謂事情反常即為妖。
好端端的一棵大樹,為什麽會橫在路中央?
不尋常的情況立刻引起了韓志浩的警覺。他立刻下令停車,接著推開了車門,大聲喊道:“注意警戒。”
就在這時,緩坡上的亂石和草叢之中伸出了許多黑洞洞的槍口,朝著公路上的國軍打了過來。
警衛參謀急忙彎腰躲避,幾顆子彈打在車門上砰砰作響。接著一顆子彈飛了過來,擊碎了倒車鏡,濺起的玻璃碎片劃過了警衛韓志浩
的臉頰,在上面留下了一道血痕。
韓志浩顧不上去擦拭臉上的血痕,他高聲喊道:“有埋伏,全體下車,組織反擊。”說著,他舉起手槍,朝著路旁射擊。
路旁埋伏的敵人並不太多,大約30人左右,有一挺歪把子機槍,少量的擲彈筒。
警衛連在三輛汽車的車頭上都架著輕機槍,士兵們手裡都拿著衝鋒槍,他們的火力十分猛烈,很快就對日軍形成了壓製。
韓志浩不清楚敵情,不知道附近是否還有其他的日軍,他責任重大,不敢戀戰。
他決定立刻脫離戰鬥,他命令警衛連連長率領兩個排的分別從兩側阻擊敵人,他率領一個排掩護著歐陽雪和趙潔向側後方的山坡上退去。
負責掩護的國軍兩個排的官兵邊打邊退,逐漸與日軍拉開了距離。
韓志浩十分謹慎,率領著部隊護送歐陽雪等人繼續向山林的深處前進。經過了半個小時左右的行軍,沒有發現日軍的追兵,部隊這才停了下來。
歐陽雪看上去有些柔弱,身體卻十分健美。她在學校的時候就酷愛體育運動,喜歡打網球,游泳和長跑,在學校的運動會還得過獎牌。這一路的急行軍過來,她仍然顯得比較輕松。
趙潔看上去身體比較健壯,實際上卻缺乏鍛煉。一路上她氣喘籲籲,幾次險些摔倒在地,是被兩名士兵硬拉著跑過來的。
韓志浩向四周周放出了警戒,命令部隊原地休息。
這一場戰鬥,國軍傷亡了二十多名士兵,最糟糕的是三輛汽車留在了那裡,車上還有大量的彈藥沒有攜帶下來。
韓志浩和警衛連連長以及三個排長,商量接下來的行動。
警衛連長看到這裡竟然出現了敵人,很有可能日軍已經佔領了渡口。他認為既然來的路上沒有遇到敵人,不如返回知遠縣城。
幾個排長自然是聽連長的,他們也讚同連長的意見。
韓志浩說道:“咱們離開縣城已經這麽久了,按照時間推算,敵人的大隊人馬應該已經到了縣城了。咱們來的路上雖然沒有遇到敵人,但是不敢保證現在那裡仍然沒有敵人。
還有一個問題,師座之所以讓咱們保護歐陽小姐出來,就是避免她被在圍困在城裡。咱們即使現在回到城裡,就等於又進入了日軍的包圍之中。一旦縣城被攻破,不僅僅是歐陽小姐,就連咱們這些人,恐怕也不能幸免。”
警衛連長和排長們認為他說的有道理。大家互相看了看,點了點頭,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韓志浩說道:“咱們接到的命令是護送歐陽小姐去韓擺渡渡口,那裡有國軍的接應部隊。咱們只要把歐陽小姐交給接應部隊,任務就算完成了。
如今這裡距離韓擺渡只有十余裡,既然兩邊敵情都不明朗,咱們不妨繼續向渡口前進。如果那裡沒有敵情,咱們就順利完成了任務。如果渡口已經被敵人控制,咱們就掩護歐陽小姐沿著大青河向上遊方向前進,另外找渡口渡過大青河。
咱們這樣做不僅安全,而且能夠完成這個任務,就是大功一件,將來的前途一片光明。”
眾人聽到這裡,都認為他說的有道理。警衛連長說道:“韓參謀,本來你就是這裡的最高指揮官,我們都聽你的。”
韓志浩說道:“那好!再休息十分鍾,咱們立刻啟程。”
韓志浩心情有些激動,一方面,歐陽雪身份尊貴、美麗大方,氣度高華令人仰慕。韓志浩心甘情願的願意為她效勞。
另一方面,他認為這是自己討好歐陽雪的一個好機會,只要這次能夠平安的護送她脫離危險,自己就等於抱上了一條大粗腿,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他為了在歐陽雪面前混個臉熟,拿起一個水壺,就來到了歐陽雪的面前。
他殷勤的說道:“歐陽小姐,您沒事兒吧?”說著就把水壺遞了過去。
經過一番激烈的運動,歐陽雪的確有些口渴了,她接過水壺,朝著韓志浩微微一笑,說道:“沒事兒,謝謝你了。”
看到女神朝自己露出了笑容,韓志浩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他趕忙說道:“不敢當,應該的。”
歐陽雪看到趙潔眼巴巴的望著自己手中的水壺,笑著就將水壺遞給了趙潔。
韓志浩把自己接下來的打算告訴了歐陽雪。
歐陽雪說道:“具體該怎樣做,我們服從你的領導。”
韓志浩關切地說道:“接下來咱們還要進行急行軍,如果你們在路上堅持不住了,隨時提出來。你們放心,就是抬,我們也會把你們抬到安全的地方的。”
人在危難之中,容易感受別人傳遞的好意。歐陽雪看到這位警衛參謀如此的殷勤,也微微有些感動。她說道:“這一路上十分危險,辛苦你們了。”
韓志浩趕忙說道:“應該的。你們接著休息一會兒,咱們就開始行軍了。”說完他就告辭離開了。
不久以後,韓志浩和歐陽雪等人繼續行軍。他們沒有發現,有兩名日本士兵悄悄地跟蹤著他們。
剛才在路上伏擊歐陽雪等人的就是日軍中島挺進隊的士兵。中島次郎在佔領了渡口之後,擔心知遠縣城方向會派來國軍的援軍。因此他特地派半個小隊的日軍,在這裡進行攔截,延遲國軍向渡口行軍的速度。
歐陽雪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趙潔穿著的米黃色的上衣,在穿著深色軍裝的國軍隊伍中十分醒目。
負責帶隊的是日軍的一個小隊長,剛才在與國軍作戰的時候,他注意到了國軍護衛著兩名女子。
在這次出發之前,他就知道國軍的觀摩團和記者團在知遠縣城裡面。這些國軍專門護送這兩名女子出現在這裡,可以判定這兩名女子的身份十分重要。他命令手下的士兵,將這個情報匯報給中島次郎,然後派出兩名出身獵戶的士兵,尾隨著國軍。讓他們在行軍的路上留下記號,他帶著其余的人跟著這些記號,尾隨前進。
韓志浩十分謹慎, 帶著警衛連的官兵們護送者歐陽雪等人,專門挑地形複雜的地方行進。經過了大約兩個小時的行軍,他們來到了韓擺渡西面的一座山上,朝著韓擺渡方向進行偵查。
其實,現在用不著偵查,他們已經就聽到了槍聲。
韓志浩站在山頂上,用望遠鏡朝著渡口方向望去,就看到河對岸有大批的國軍,渡口這面也有很多的鬼子,雙方正在隔河互相射擊。
韓志浩仔細地觀察了日軍陣地,發現日軍的人數並不多,只有一百余人。而且他看到河對岸的國軍正在往河裡放木筏子,應該是準備強度大青河!
韓志浩跟警衛連長和幾位排長商量過後,決定等到國軍渡河接近河對岸的時候,從日軍的背後發起突襲,配合渡河的國軍奪取渡口。
不久以後,河對岸的國軍朝著這邊用炮火猛轟了一頓,接著,很多士兵跳上了木筏,真的開始渡河了。
韓志浩留下一個班的國軍士兵保護歐陽雪等人,他帶著警衛連的主力,朝著山下的日軍背後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