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赤紅色,如同被血液浸染的霧氣之下,數十張人皮冷冷地注視著林清聖等人。
胡瘸子禿頂的頭顱兩邊留下的三兩根零星的絲發被吹起,那一雙渾濁的目光之中忽然像是蘇醒了某種混沌的黑暗。
“魂魄歸來兮!”
伴隨著生澀的言語響起,半空之中的人皮像是活了過來一般。
胡瘸子生著老繭的右手一抬。
人皮忽然朝著白衣僧人衝了過去。
滿地鮮血之中,一根根骨頭自己搭接起來,像是死去的怨靈從亡去的歲月之中爬出。
這本就是人間煉獄模樣的大地,更加的鬼氣森然。
“別看他們了,胡瘸子,你的對手在這裡呢,好歹都是左道中人,請給貧僧一點尊重。”
一道輕柔之中磁性溢出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
那混沌的天地之中,汙穢的血池裡忽然長出了翠綠色的蓮杆,不過片刻,那一根根蓮花杆便已經化為了盛開的蓮花。
血海之上,一具具骷髏被鮮嫩的蓮花捆綁了起來。
人皮偶則是被蓮花杆從下而上洞穿,仰著頭嬌嫩的花從人皮口中盛開。
胡瘸子知道都是幻象,可卻無從分辨,破聲大罵道:
“去你娘的左道中人,你一個佛門八戒都破完了的酒肉和尚,跟我談什麽尊重?我勸你這就離開,你知道的,左道八門之中,招魂正巧克制你的幻術,小心我弄死你。”
嘶啞的聲音之中是毫不遮掩的威脅,旁門之中沒有道義,生殺予奪再正常不過了。
一句話,大家都不是好人,敢管我的事,我就弄死你。
“你的本尊敢出現在陰山新娘面前?別與貧僧鬥嘴了,今日貧僧就站在這裡,有本事你就來。”
白衣妖僧不戒似乎吃準了胡瘸子不敢出現在這裡。
六月蓮花,不過片刻就開滿了血泊之上。
那一襲白衣,說不出的清新脫俗,說他是聖僧也當有佛徒拜叩在地。
胡瘸子狠狠地看了一眼不戒,人皮化為的軀殼忽然掐起來了詭異的手勢,嘴中還念念有詞:“拿人手短腳不長,割舌剜耳祭無常,血為妝裹人為皮,惡鬼自從肚中來。”
遠方,胡瘸子的真身上,肚子似乎忽然鼓脹了起來,像是有個東西在其中活動。
而陰山新娘墳地前,人皮偶的胡瘸子肚子忽然破裂出來一個大洞,一個巨大的頭顱從其中探了出來。
這是餓死鬼。
那胡瘸子把自己養的鬼送來了。
“林隊,盡快一些,不然下次和尚只能來胡瘸子的人偶之中看你了。”
白衣僧人不戒的聲音自遠處而來,似是提醒。
左道八門,招魂天克幻術,這是真的。
厲鬼天生對於幻術就有極大的抗性。
“所以說,最討厭比貧僧還邪門的。”
白衣和尚和胡瘸子對了起來,給林清聖等人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血泊翻騰的大地之上,陰山新娘的墓地卻浮在血泊之上,就像是這汙穢的血液不敢近她的身一般。
林清聖走到血泊的邊緣,他牢記著白衣僧人說的沒有獨自走進墳地的范圍內,走到了邊緣就停了下來。
“二楞!”
“在!”
孔二楞走上前來,在來這裡之前,林隊給他說過,這次來是要給他定親。
不過能不能入新娘的眼,還要看他自己的表現。
過去上去,什麽都不用乾,表白就好。
可是孔二楞心裡還是沒有底。
他娘說這樣的傻孩子,哪裡會有姑娘喜歡。
“還記得我給你說的嗎?去給你未來的媳婦表白吧!”
林清聖輕輕拍了拍孔二楞的肩膀。
孔二楞聞言站起身來,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從血泊之中走了過去。
他心裡有點虛。
這姑娘會喜歡他嗎?
“那啥,俺不太會說話,說錯了你不要笑。”
孔二楞顯得有些拘謹,抬起頭之後,這位壯漢看著棺材愣了一下,憨憨地道:
“要不俺先幫你從棺材裡出來,俺估摸著你也挺冷的。”
孔二楞是真的不知道說什麽,他腦袋裡一片空白,不知道怎麽就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說完之後孔二楞就後悔了。
說不定人家姑娘就是喜歡躺在棺材裡。
矗立在墳頭上鮮紅的棺材聞言輕顫了一下。
合棺百年,從未有人問她一句冷嗎。
孔二楞摸了摸脖子道:“你要是不出聲,俺就默認你同意了。”
看著棺材一動不動地矗在原地。
孔二楞直接走了過去,他是一個耿直的孩子,既然棺材沒有動,這不就是讓他打開棺材嗎?
一個鐵憨憨哪裡哪裡懂得什麽人情世故。
可棺材裡的鬼也未必懂這些。
兩張白紙的愛情,傻裡傻氣的。
墳頭上,身材高大的孔二楞手剛剛搭在棺材上,就感覺棺材又是輕輕一震,像是二八妙齡少女的矜持。
“你放心,俺力氣大,會很穩的,放平棺材不會震蕩的。”
那十七級都無法撼動的棺槨就那麽孔二楞那麽放平了,孔二楞輕輕護著棺材,生怕擾著了裡頭的姑娘。
他是真的把她當人看。
如同鮮血一般的棺材蓋就那麽被孔二楞推開了。
棺內,一襲大紅袍披身,繡花蓋頭遮住面容,盡是金絲玉縷,華貴莊嚴。
那女子纖細如玉的雙手交十放於腰間, 一種秀氣迎面而來。
玲瓏身段,即便是隔著紅妝羅裙稱地纖細合度。
這是一位真正的絕色。
盡管那大紅蓋頭未曾掀,可任憑誰也不能說出她半個不美。
美人在骨不在皮。
她便是躺在那裡亦是搖曳的風姿。
孔二楞有些呆住了。
林隊真的是個好人。
“那啥………俺想娶你,俺也不會說什麽花俏的話,就是覺得你好看。”
“你看俺有機會不?”
孔二楞就那麽趴在棺材沿上,和棺材之中陰山新娘說著話。
這一瞬,他似乎升起一種感覺,就這樣說話也挺好的。
棺材內,一塊血色的玉佩凌空而起,像是在回應著孔二楞。
………
“胡瘸子,看來你是沒有機會了。”
血泊之上,如同脈動著的翠綠色之中,白衣僧人看著遠處漂浮的血玉,笑道。
胡瘸子看著遠處漂浮的血玉,怒目圓睜。
“不戒,我記住你了!”
白衣僧人笑了,他搖了搖頭道:
“記住?貧僧不需要你記住,貧僧要你死。”
白衣僧人轉頭看向了陰山新娘方向一眼,若有所指道:“新娘子,你猜有人會不會把沒有得到你的苦惱,放在那個憨憨身上呢?”
陰山血泊忽然之間震動起來,下一刻無盡鮮血衝天而起。
棺中新娘站起身來,大秀紅袍,裙擺數丈蕩於身後。
血海浮棺,那鬼新娘比彼岸花還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