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甲五號棚屋前,十天前成為荒原東南片區區長的齊紫煙,整了整製服,深吸一口氣,帶著助理進入屋內。
遷徙進行到第五日,流民中拒絕搬遷的阻力逐漸顯現出來。
相當一部分年長者似乎習慣了荒原的生活,對去陌生的北丘山,則表現出強烈的抵觸情緒。
民政部依據荒原管委會的命令,要求八個區長動員所有民眾,於六月十五日前完成撤離,以免河汛決堤的風險。
當荒原人數超過兩萬的時候,部長到助理到棚長的三級管理明顯不適應,於是在部長和助理之間增設八個區長,分別對應荒原八個方位。
一個多月的助理工作,因工作積極表現優異,也因為她是鍾組長的朋友,齊紫煙順利升任營地東南片區的區長。
這項任命本身毫無問題,齊紫煙外形靚麗待人和氣,上下各方的人緣極好,故而人人都願意給她機會。
原本,遷徙民眾的事用不著區長親自動員,但巽甲五號棚長以及大多數居民都不配合搬遷,連續三天拒絕了軟磨硬泡的助理。
韓記嚴令不得粗暴執法,因此棚長有恃無恐。
出於無奈,助理只能將這塊“硬骨頭”交給區長,唯恐耽誤撤離會影響到自己的業績考評,進而影響到升職和福利獎金,這是所有韓記工作人員最不願意見到的。
巽甲五號棚屋的棚長,秦老六,五十歲,男女老幼一大家子十二口人,是棚屋勢力最強的。
閱歷豐富的秦老六不是莽撞之輩,相反,他有自己的小聰明。
幾天下來,他搞清楚了,民政部限時搬遷,完不成任務考評就得扣分,所以,他打算待價而沽,為自己謀一些好處,畢竟民政部也不能強製搬遷。
終於,今天,等來了區長齊紫煙,這是他早就算計好了的。
面對齊紫煙的詢問,蹲在一旁的秦老六,一副愁眉苦臉地表情。
“齊區長,俺自然聽區裡的指令,您是不知道,這幾天已經快把俺的嘴皮子磨破了,可這幫夯貨愣是不信……張助理,你要為老漢作證啊,昨日你來的時候,俺是不是當著你的面問過大家?還揍了俺家鐵柱一頓呢!”
小張助理翻了翻白眼:你們演戲的水平傻子都能看出來!
齊紫煙明白了,很快便微笑著說道:“五日前,管委會給部裡下了死命令,部裡把擔子交給了區裡,在情在理我都必須完成。
若是期限之前,區裡完不成搬遷撤離的工作,小張和我都要挨批,說不定還連累到沈部長,這應該不是您老願意見到的吧?”
秦老六當即搖頭,連稱不敢,卻始終不正面回應。
齊紫煙心裡有數,於是話音一轉,和氣地說道:“秦老伯,這屋裡就數您最是德高望重,搬遷的事實在情非得已。我大致理解你們的顧慮和困難,不如具體說說,大家一起商量,總有辦法解決,您看呢?”
秦老六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便說道:“齊區長,既然您把話說到這裡,搬遷再難,俺就算腆著老臉也把這事辦了。不過,有兩樁事情還想請您幫忙……”
“您說,我聽。”齊紫煙不動聲色。
“俺家老大老二家的小子都十五歲咧,最近相中的人家閨女準備辦喜事,能否在部裡的手續上通融一二?”
原來如此!
韓記適婚年齡十六歲,十五歲的男娃,對方女娃的年齡多半更小,這是明顯的違規。
小張助理辦事嚴謹,
當即出言反對, “這可不成,管委會明文規定婚嫁雙方必須年滿十六歲,您老還是等一等吧……”
想抱重孫的秦老六立即吹胡子瞪眼,這段時間找了好幾個人都不給辦手續,所以故意拖到今天,希望齊紫煙能給予便利。
“小張,你怎說話呢?俺兩個孫兒虛歲已經十六了,放在老家娃娃都生了,怎就不成了?古話: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這這不是故意為難俺們麽?”
齊紫煙按住小張助理,想了想說道:“秦老伯,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不過‘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事明著來肯定不成,不過……”
秦老六是人精,立即意識到,齊紫煙可能有變通的方法,顧不得和小張置氣,當下追問道:“齊區長,您可真是善心的活菩薩,快給老漢說說,有啥好主意?”
齊紫煙笑道:“只要男女雙方願意,手續的事情先放一放,你老先辦訂婚酒,將人家女娃娃迎過門。接下來該怎辦就怎辦,若是不嫌棄,我來作證婚人,如何?”
秦老六眼睛一亮,齊紫煙的意思,以訂婚的名義進行事實上的婚禮,而且以齊紫煙區長的身份做證婚人,面子裡子都佔了。
至於民政部的手續,不過是一張紙片,到了年齡再走個流程,不費啥事。
於是,當即眉開眼笑地答應下來,拍著胸口保證明天就開始搬遷。
出了甲五號棚屋,兩人趕往下一個釘子戶,好幾次,小張助理都欲言又止。
齊紫煙笑道:“是不是認為我在替他們鑽空子,有些不合適?”
小張助理有些尷尬地笑著說:“若是大家效仿秦老六,管委會的婚嫁規定不是形同虛設了嗎?”
齊紫煙說道:“作為區長,我的首要職責是完成部裡的指令,現在,動員搬遷是頭等大事!只要不違規,秦老六的作法無可厚非,至於婚嫁規定有漏洞,那是管委會的問題。”
小張助理撓了撓頭,似懂非懂,但是,既然自己提醒了,齊紫煙自己不擔心,那他也不必多操心了。
民政部所有區長、助理以及棚長,都在忙碌而有序地組織搬遷撤離,高空俯瞰荒原,像極了下雨前搬家的螞蟻窩。
……
訓練營中,新招募的安保隊員與後勤,正在進行為期十天的基礎集訓。
突然猛增的三千人,讓整個訓練營人滿為患。
以至於,原有鄉兵與預備役人員,不得不安置在人員已經撤離的棚屋中, 日常訓練交由蔣雀兒帶領,在荒原深處進行對抗性演習。
韓逍遙沒去管徒弟,而是與元十四一道巡查新兵的訓練情況。
四下無人,元十四有意低聲問道:“準備開打?”
“嗯。”
韓逍遙沒有隱瞞,也瞞不住。
“既然鄆王打算從韓記頭上撈軍功,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北丘山和封丘都不是理想之地,禁軍騎兵還是很厲害的,你熟知兵法,絕不會自陷死地。”
“十四叔,我就是想打他們的騎兵,而且要打殘他們,看看還有誰敢向韓記伸手!”
步卒對騎兵,除非數量龐大的長槍兵加上弓弩兵,否則必然被屠戮,可僅僅防守,如何打殘騎兵?
韓記長槍兵最多,佔據五成,刀盾與弓弩都是兩成,親衛一成。
這其實是鋼鐵產量和製作工坊決定的,長槍造價最低,弓弩製作最是細致繁瑣,所以只能如此配比。
當然,在訓練中,各兵種除了本職技能,另外兩種兵器也必須熟練使用,至於親衛,更是全能型的特種兵。
元十四雖然對自己統帶的堤北鄉兵很有信心,但想要打殘騎兵可不是輕易就能做到的。
弓弩太少,幾乎對迅疾如風的騎兵不構成威脅。
韓逍遙笑了笑,忽然說道:“北營鋼鐵廠告訴我,彈簧鋼煉製出來了。”
元十四轉瞬明白過來。
“你是說,現在可以大量製造箭匣連弩了?”
“噓!”
韓逍遙笑道:“這份禮物,不知道鄆王滿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