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楷自幼文采出眾,待人謙和,孝順父母兄友弟恭,百官眼裡是十足的賢王。
同時,趙楷又是個驕傲自負的人,曾偷偷參加科考竟一舉奪魁,是古往今來唯一的皇子狀元。
因容貌與趙佶近似,精通琴棋書畫,故得以執掌皇城司可隨時進出宮禁,討徽宗之歡心可見一斑。
二十三歲的趙楷,執掌大宋特務機構多年,對於東京城任何風吹草動了如指掌。
依據皇城司的記錄,韓記崛起的來龍去脈很快展現在趙楷眼前。
隨後,卷宗裡,韓逍遙如同螢火蟲一樣醒目的跳了出來。
鑿冰捕魚,一統荒原,籠絡民心,通商獲利,遊說花魁,籌措彩撲……其中任何一件都稱得上相當驚豔!
只是,他最開始怎麽敢以弱勝強擊敗八大王白軍師之流?
他原本籍貫何處?師從何人?為何成為流民?
至於那個遮人耳目的開封府假戶籍,手下已經做了備注,這至少說明,他原本的身份是有問題的。
他的手下,多半是草根,除了元十四這個梁山叛逆,還有疑似大名府捕頭“郝仁”,以及最近神秘出現的江南富商肖富貴……
韓記安保團五百人,雇員七百人,都在接受不同程度的操練,購買大量違禁書籍資料,甚至築起高爐煉鐵,秘密製造弓箭刀槍,大肆囤積糧食……
一條條信息匯集到趙楷的心中,然後一一對應地排列到“造反”的圖譜中。
你是真的想造反嗎?
就憑這一萬五千瘦骨嶙峋衣食無著的流民?
即便你用彩撲的錢財收買一批低階文武官吏,以為他們就會為你賣命?
和禁軍比刀槍人馬?
與皇家比錢財富貴?
有趣!
有趣的人,有趣的事,比東京城內那些一眼看穿的文臣武將,有趣多了!
原本去年可以借著攻遼複燕執掌兵權,但在白溝擁兵二十萬的童貫,居然被契丹殘兵敗將擊潰數百裡,導致即將到手的“元帥”一夕之間化為烏有。
沒卵子的都是廢物!
不過,荒原上冒出個韓記,一副臥薪嘗膽厲兵秣馬的姿態,實在是意外之喜。
春天就要到了。
萬物複蘇的時節,總算可以做些事了!
韓逍遙,不要讓本王失望才好!
合上卷宗,趙楷眼中充滿了戲虐的光芒。
……
距離賑濟彩撲開幕還有一天。
梁春踏進了韓記的店面。
最後,張誠親自接待這位東京城數一數二的梁記米行東家。
進入內室,寒暄之後梁春道明來意,想入股韓記彩撲,也不多要,就一百股。
兩張銀票放在張誠眼前。
一張一萬兩,一張一千兩。
用意不言而喻。
張誠皺了皺眉,說道:“這不太合適吧?”
梁春笑道:“不少啦,即便東京城裡六品以下官員,一年到頭也未必能賺到這麽多!何況,王家大郎也是花錢買的戶頭,反正是送,不如送於張掌櫃,閑暇時光去閣樓中喝喝酒聽聽曲,豈不逍遙?”
見張誠仍有為難之色,梁春低聲說道:“聽聞韓記樂善好施,開設粥棚,蔣某願意捐出五百石,不,一千石米糧。”
一石米糧在三百文到四百文浮動,這等於追加了至少三百貫。
“若是韓記今後缺糧,梁記承諾平價供應,如何?”
張誠心動了。
韓記一直在收集糧食,但商路沿途的大戶難以大批量供應,東京富有天下,糧食極為充足可價格一直居高不下。
就連韓逍遙也恨不得將一文錢掰成兩半花,可見米糧的重要性。
對方捐一千石固然好,可若能平價供應才是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兩日內,再送一千貫的平價糧到荒原,沒問題吧?”張誠試探地問道。
兩日時間,要籌措四千五百石糧食,對於一般米行是極為困難的。
梁春卻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張掌櫃放心,屆時若是少一粒米糧,盡可砸了梁某的招牌!”
張誠點點頭,隻拿起一萬兩的銀票,隨後挑門簾出去,不多時回來,將一百股認購憑據交給梁春。
彈了彈憑據,梁春哈哈大笑而去。
……
黃河之北十余裡外,荒僻之處。
隸屬於皇城司的穆文與齊紫煙,換上破爛的衣衫,從容地跨過一旁剛剛斃命的屍首,出了林子守在路邊。
當後續的流民經過時,兩人不動聲色地加入其中,直到傍晚時分,他們終於進入韓記臨時安置點。
對於流民分組,穆齊二人早有心理準備,順從地遵守著韓記各項規章制度。
因為身體健康容貌出挑,表現良好的齊紫煙居然被指定為女士棚長。
洗浴之後穿上了藍色的製服,把玩著手中木哨的齊紫煙忽然意識到,這個意外的機遇,非常有利於自己打入戒備森嚴的韓記內部。
隨後,她找到“丈夫”穆文,把自己的想法做了匯報。
“韓記的助理說,只要做得出色,考察期過後會優先吸納我進入他們的民政部,若是考評優等還能獲得晉升……”
穆文笑道:“聽起來不錯!那就好生做,我會設法幫你拿到優等!屆時,好好看看這個韓記,骨子裡是黑是白?”
齊紫煙點點頭,作為皇城司特殊訓練的細作,監控一切可疑的人和事就是他們的使命。
來之前,她瀏覽過相關情報,對於韓記此前的所作所為還有其核心人物比較清晰,任務並不複雜:摸清韓記的真正實力,刺探韓逍遙、郝仁與肖富貴的真實身份。
所以,通過“棚長”的機會進入韓記內部,甚至晉升到足夠高的位置,對於完成任務簡直是如虎添翼。
穆文環顧四周,似乎有些感慨地說道:“聞名不如見面!韓記安置流民的舉措,確實比開封府強太多了,而且這些安保的紀律,也比廂兵甚至禁軍更嚴格。一旦進入他們內部,萬不可疏忽大意,做得好你家人可以活得久一些,若是辦砸了差事,後果你自己清楚!”
作為下屬,齊紫煙必須無條件聽命於穆文,而且作為罪臣之女,投身皇城司靠著功勞才能讓家人活命。
齊紫煙不敢有絲毫不滿。
穆文見對方默然,卻又笑道:“也不用過於緊張,以你的姿色和手段,對付這些泥腿子還不是手到擒來?放心去吧,我會在後面掩護你的。”
回到棚屋,看著漸漸安定下來的數十個婦人女孩,靠在角落的齊紫煙漸漸沉入夢鄉。
似乎,春光明媚的田野上,父母兄弟呼喚著自己的乳名,滿心歡喜地走來,激動之余,她撲去母親懷裡失聲痛哭起來。
突然,陰雲密布,母親將她推推搡搡,家人們七嘴八舌嘲諷呵斥著,嘴裡不知道說些什麽。
焦急之下,齊紫煙醒了。
原來是一旁的副棚長見其哭的稀裡嘩啦,不忍心地將她推醒。
“紫煙姐,家家都有難念的經,好在韓記肯收留俺們,總有口吃食,而且你一來就當了‘棚長’,說不得將來還能進韓記當差,這是多好的事啊,以前的那些事別放在心裡,咬咬牙就撐過去了!”
原來,只是一個夢啊!
這一刻,齊紫煙心裡既是溫暖又是失落。
不管怎樣,一定要完成任務,讓家人都平安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