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吟的記憶裡,這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只能隱隱約約想起一些散碎片段。
她叫來小滿:“我那日喝了些果酒,有些事記不清了,你來說說,當時發生了什麽。”
小滿點點頭,說道:“來明德樓的事,小姐早就和縣主她們約好了。那日照常出門,到這裡和她們會合……”
徐吟打斷她:“我來的時候,她們已經到了?”
小滿理所當然地說:“這是自然,小姐不愛等人,兩位縣主也會提早到。”
徐吟撫了撫額頭,這又是一個被她忽視的小細節。
她早知朝廷威信日弱,各地與割據無異,但還是看輕了父親的權勢。原來父親在的時候,連南安郡王府都不敢輕易得罪他們,連這樣的小事,縣主都讓著她。
這樣說來,她落水的事,可能不是單純的爭風吃醋。
徐澤道:“三妹來得最晚,那麽她們都有可能做手腳。”
徐吟點頭,再問:“你可記得,果酒是誰叫的?”
小滿委婉地說:“思月縣主和金小姐都鬧著要喝果酒,小姐便聽從了。”
徐吟笑笑,應該說,她和高思月、金彤一起鬧著喝果酒。這不稀奇,她少年時就是這麽愛鬧,平日在家喝不著,出來總想試試不一樣的。
“我為什麽會決定收別人的花,送給齊世子?”
小滿想了想:“就是和縣主她們聊著聊著,忽然想到的。”
“也就是說,我一開始沒想,後來才想的?”
小滿點點頭。
“你記得是誰先提出的嗎?”
小滿思索半天,搖了搖頭:“奴婢想不起來了。”
這些出身高貴的少女,平日總是呼朋引伴,做什麽事都一窩蜂去做,根本沒法細究。
徐吟歎了口氣。
現在只能從一件事著手,那就是她為什麽會從內窗走到外窗。
這件事只有當時在屋裡的人知道,偏偏小滿不在,無人可問。
“三妹,”徐澤關切地問,“要不告訴大伯吧?定能查個水落石出。”
徐吟滿不在乎:“父親沒那麽快回來吧?不著急,我自己先查著玩。”
徐澤知道這個妹妹的品性,以為她就是鬧著玩,想著有大伯托底,也就無所謂了。
離開時,酒樓管事出來相送,徐吟當著徐澤的面交代他:“別讓人知道我們來過,大哥還有功課,耽擱久了怕二嬸生氣。”
徐澤憨憨地回道:“沒事的,已經稟報了母親,我回去就繼續練功。”
徐吟笑了笑,便上了馬車,在徐澤的陪伴下回府。
酒樓管事目送他們離開,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放棄了上報。
……
隔天,徐吟派人請來姚雪真,一同去逛街。
見徐吟隻請了自己,姚雪真狀似不經意地笑問:“阿吟,怎麽只有我?兩位縣主和阿彤呢?”
徐吟吩咐車夫啟程,口中慢不經心地答:“今天只有我們兩個。”
“為什麽?”姚雪真不由緊張起來。
“因為今天是去挑首飾。”徐吟說,“縣主畢竟是縣主,我買東西叫她們陪著不合適。阿彤有點吵,不像你,眼光好又安靜。”
姚雪真松了口氣,想想又泛酸:“你挑首飾,是訂親用的?”
“對。”徐吟笑著說,“雖然可以叫人上門,可自己去挑更有趣味。”
要嫁給自己喜歡的人,為此準備當然有趣味……
姚雪真垂下頭,
興致不太高。 徐吟像是一無所覺,滔滔不絕說起兩家的安排,自己的喜好……
趁著她飲茶,姚雪真終於有機會問了:“阿吟,這門婚事你真的不考慮了嗎?以前你總說,南源的少年郎,來來去去都看厭了,總要去京城看看,是不是有更好的。”
徐吟揮了揮手:“那是沒見過齊世子,我如今有他就夠啦!”
“可是,刺史不一定會同意……”
徐吟很篤定:“只要我喜歡,父親就會同意。”
姚雪真無言以對。
銀樓到了,徐吟下了車,掌櫃立時迎上來,將她請進雅間。
各種珠玉首飾,流水一般送上來,請她挑選。
徐吟拉著姚雪真,興致勃勃地欣賞、點評。
姚雪真滿心苦澀,卻只能強打精神,附和著她。
挑完了首飾,又去了繡坊,等徐吟盡興,天色都暗了。
馬車在姚家門口停下,徐吟隨口吩咐:“方才挑的錦鍛和首飾,拿些給雪真帶回去。”
小滿答應一聲,將禮物塞給姚家的丫鬟。
徐吟衝她擺了擺手:“我回去啦,下次再見。”
姚雪真目送馬車離開,神情慢慢沉了下來。
“小姐,這是金絲錦呢!”丫鬟摸著徐吟送的錦鍛, 滿是歡喜。
姚雪真轉身往裡走,聲音冰冷:“喜歡你就拿去!”
丫鬟被她的語氣嚇了一跳,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惶惶跟上去:“小姐……”
金絲錦這麽貴重的東西,她一個丫鬟哪裡敢用。
姚雪真一眼都懶得看。每次都是這樣,以為送她東西很好心似的。對,她爹只是錄事,還是繼母當家,不會給她買金絲錦,不像徐三小姐,吃的用的玩的都是最好的。
可她不想要這樣的賞賜,像打發下人一樣的賞賜!
“雪真。”
聽得聲音,姚雪真立住,向廊下的婦人施禮:“夫人。”
姚夫人笑笑,語氣和藹:“你陪三小姐玩去了?”
“是。”姚雪真示意丫鬟把東西呈上去,“這是三小姐送的金絲錦,夫人拿去做兩件衣裳。”
姚夫人搖著扇子:“既然是三小姐送的,你留著自己做吧,別辜負她一番心意。”
說罷,她點點頭:“回去換件衣裳,出來用飯。”
“是。”姚雪真原地站了一會兒,才慢慢吐出一口氣,回房更衣去。
……
徐吟並不知道這些,開開心心地回去。
眼見天慢慢黑了,她懶洋洋倚在窗邊喂魚,小滿匆匆進來,欲言又止:“小姐。”
“怎麽了?”
小滿遲疑片刻,終究還是將手中竹管遞了過來:“有人傳進來的。”
徐吟接過竹管,從裡面抽出一張字條,笑了。
這麽快就上鉤了,還真是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