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一山笑了。
看著那一掛銀河落九天,忍不住衷心歎了句。
好一個唐三絕。
好一個裴將軍。
好一個劍聖!
在來垂簾村以前,朱一山做夢也沒想過,身為專職誅殺異人的清異司主司,他竟然會被異人所救,當然,這是他的落子布局。
要感謝被他殺了的那個異人王振。
不是王振提過,朱一山不會把垂簾村的裴先生聯系到大唐劍聖。
他也不會以垂簾村六百余人的性命為棋子來作為後手。
裴旻才是他真正的後手。
在來垂簾村之前,就預設過垂簾村這位外來的教書先生是異人,在第一次上曳落山時,與王仙之一起詢問村人,知曉裴先生不僅教趙楚仙練劍,還買了很多兵書給趙楚仙看,朱一山就隱然有預感。
裴先生是異人裴將軍。
亦是劍聖。
於是他決意在垂簾村布局殺王仙之。
至於殺裴旻重要還是王仙之重要,朱一山不需要猶豫——裴旻只是異人,而王仙之卻是清異司九甲緹騎之一,若是異人,後果更重。
所以他密切接觸趙楚仙,並多次說起垂簾村會被清洗。
就是為了逼迫裴旻出手。
而且他確信,在黃鰥夫立國稱帝後,裴昱不會對親自教導了十年的弟子不管不顧,他的離開,應該是為了培養、鍛煉趙楚仙。
他賭贏了。
裴旻真的一直在垂簾村。
趙楚仙看著那一掛劍光如銀河從天而落,心馳神往。
這是劍聖風采。
是盛唐高歌。
而自己若是執著練劍,也許將來有一天,能如先生一樣,又或者是像師兄一般,飛流直下三千尺一掛銀河落九天。
到時候自己是不是可以一邊用劍畫圈圈,一邊嚷著“來乾來乾”?
端的是劍仙風流。
曳落山巔,白雲觀前,大榕樹下。
小小的姑娘摸著自己的臉蛋,羞澀的笑。
先生說笑呢。
也不害臊。
不就懶懶的梳妝了一番,怎的就成新娘了。
於是那一掛銀河,在小姑娘眼裡,也就不那麽驚豔了。
滿心羞臊著呐。
……
……
王仙之於刹那之間收拳。
仰首望天。
天穹,一劍寫意揮落。
如銀河。
又似一道縱貫天地的線,將目光之內的天地一分為二,氣貫古今。
王仙之嘿的一聲。
屈膝。
下腰。
握拳於小腹之間,暗喝一聲,“來的好!”
這劍很高。
王仙之戰意熾烈。
一雙拳頭無敵太久,誰知我巔峰寂寞之心。
沙場風光我念之,此間王朝,我終將為王。
江湖灑脫我繪之,此間天下,我終將無敵。
今日用拳,問那大河之劍。
頓足。
曬場上的青石板,宛若被巨石砸中的寧靜水面,以王仙之的足底為點,形成一圈又一圈的漣漪,翻滾著向外湧動。
王仙之扶搖而起,迎著從天而落的劍,出拳。
無所畏懼的出拳。
大驪有君王,亦應有我王仙之的王。
人間有劍仙,亦應有我王仙之的拳。
硬撼又若何!
與曳落山腰齊平的半空之中,拳風四散,劍光流溢,電光霹靂,悶雷滾滾,半空之中的拳與劍,
皆可問青天。 縱然是趙楚仙和朱一山,也看不清發生了什麽。
太遠。
何況還有劍光刺眼。
當一切趁機下來,半空已無人。
曬場上,站著一位黑衣中年人,腰間佩劍,負手而立,笑意吟吟的看著趙楚仙。
是先生!
趙楚仙大喜。
裴旻贏了。
想來也是,就算那王仙之是王仙芝,在武道上也不應是劍聖裴旻的敵手,至於兵道,估計王仙芝要略勝一籌。
笑說,“先生回來了?”
裴旻搖頭,“一直沒走,何有回來一說。”
趙楚仙心中微暖。
朱一山臉色略有陰鬱,“王仙之呢?”
裴旻不甚在意,“走了。”
朱一山不解,“你殺不了他?”
裴旻反問,“我和你很熟?”
為什麽要幫你殺王仙之?
朱一山語結。
趙楚仙聞言暗暗可惜,可又不能告訴先生王仙之可能是王仙芝,是掀起盛唐高歌的死亡樂章的序篇的人。
趁著先生在,趙楚仙按劍望向朱一山,“接下來若何?”
垂簾村的事,該收尾了。
王仙之走了,朱一山的目的沒達成,心中多少有些不爽,但能成為清異司主司的人,豈能沒點城府,面不動聲色,狹刀歸鞘,一屁股跌坐在地,“當下局勢,垂簾村有兩條出路。”
趙楚仙問道:“哪兩條?”
朱一山想了想,“這片群山處於漢武王轄境的背後,出群山向南是其他藩王地境,向北便是坐鎮大驪西南的漢武王藩地,是以也可以成為東宮娘娘落子之處。”
趙楚仙略有不解,“如何落子?”
朱一山反問,“黃鰥夫在垂簾村立國稱帝,本該被清洗。”
趙楚仙按劍的手露出青筋。
朱一山視若未睹,道:“我說過的話作數,作為清異司三大主司之一,這點分量是有的,大驪可以裝作不知道,但娘娘不出手,垂簾村就能繼續安寧了麽?漢武王會坐視不理,須知臥榻之畔豈容他人酣睡,王仙之此一走,必然是去投靠漢武王了,他一定會回來!”
趙楚仙點頭,“所以?”
“所以你有第二條路選擇,繼續黃鰥夫的道路,率領垂簾村的人,去拿下平江集,再攻佔縣城,繼而圖謀州府,以一州之地,釘在此處,若你和裴先生達成,娘娘會立即招安你們,遲予王位,屆時漢武王也拿你們無可奈何。”朱一山娓娓而談。
裴旻微微頷首,不失為一著好棋。
趙楚仙沉默不語,看了看先生,暗想著先生是要出山去找唐太宗的,那麽意味著能統領垂簾村的只有自己。
我要成藩王了?
有點夢幻。
趙楚仙一直很清楚一件事:所謂穿越到古代,各種風騷操作成為天子寵臣人間第一人的,都是過度的意淫。
如果真穿越到古代,大多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活下來了?
很大概率是成為苦力或者奴隸。
真別把古人想得太簡單。
所以自己若是能成為一位藩王,這是他之前不太敢去想的事情,盡管趙楚仙的心中,是有過要和秦皇漢武數風流的宏圖壯志。
咳嗽一聲,“聽你這意思,說得大驪天下已是東宮娘娘囊中物一般。”
朱一山笑得很狂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