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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道江湖》二十四.苦囚【一十六/一百】
“嚶”

  蘇州城邊,一處臨街屋子中,有女子迷亂的呻吟傳出。

  在這殺氣四溢的夜色之下,這聲音顯得如此不和諧。

  在屋子裡,赤練魔君曲邪正在穿衣服,在他身後的床鋪上,正躺著一個女子。

  並非絕色。

  只是逃亡時隨手掠來的。

  那女子臉色慘白,雙唇發青,就如被吸幹了所有精氣一般。

  但古怪的是,她又似乎沉浸在某種極樂幻境中,余韻久久未消。

  身體已經是油盡燈枯。

  偏偏精神還極為滿足。

  兩種完全不協調,以完全對立的狀態,聚集於這女人身上。

  陰陽邪術!

  這邊是五行門門主,曲邪老魔所修行的陰陽邪術,號稱雙修之法,實則就是采陰補陽罷了。

  只是往日他下手還有分寸。

  被采補的女子雖然元氣大傷,但並無性命之憂。

  但眼下,他在煙雨樓中被任豪和黃無敵兩個天榜高手伏擊,被黃無敵砍了一劍,又被任豪幹了一拳。

  若不是張楚見勢不妙,幫了一把。

  自己差點就身死當場了。

  這會曲邪正急著治愈傷勢,自然不會再有什麽憐香惜玉了。

  只是,這隨手掠來的女子靈氣不足,就算采補乾淨,也只是讓自己傷愈不到三分。

  “天殺的沈蘭!逆徒!賤婢!竟然敢欺師滅祖!”

  曲邪穿好衣服,想起之前伏擊之事,他內心便有怒火中燒。

  但想著想著,這股怒火卻又轉移到了古怪的地方。

  他的大弟子沈蘭,那身段,那長相,那天生媚骨,真是靈氣十足。

  若是能采補了,自己的傷勢不但能立刻愈合,也許禁錮自己多年的武道瓶頸,也能在極樂中被輕易衝開。

  自己也能成為天榜高手了。

  感覺著下身又起了反應。

  曲邪立刻搖了搖頭,束清精神,將那一絲邪念拋出腦海。

  眼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再想就要命了。

  他只是練了陰陽邪術,有些沉浸其中,但這並沒有讓他成為一個只顧美色的蠢貨蠻徒。

  身為江湖武林第一刺客,該有的警惕,他絕對不少。

  眼下,是要逃命之時。

  只要逃出蘇州,以後有的是時間來整治那欺師滅祖的妖女!

  曲邪閉上眼睛,微調了一下體內真氣,又回頭看了看身後已無聲息的女子,他冷笑了一聲,閃身越出窗戶。

  打算就此潛出蘇州,回去五行門總壇調養傷勢。

  那些門人已經被正派圍堵...

  顧不得了。

  結果他剛跳出窗戶,迎面就是一束威道劍氣撲面而來。

  曲邪反應極快。

  劍氣加身前一瞬,身影便詭異扭曲,就像是光線都被扭轉一樣。

  他的身影如流水潺潺,片葉不沾一般,向側方悄無聲息的挪出一丈,險之又險的躲開了威道劍氣。

  “曲邪!今日必要斬你於此!”

  黃無敵的破鑼嗓子在夜空裡傳出老遠。

  曲邪回望了一眼,面色微變,他步伐迅捷,就如駕馭輕風,輕飄飄的迎風而起,幾個起落,便拉開了與身後黃無敵的距離。

  身為江湖第一刺客,他的提縱挪移,必然也是天下前列。

  赤練魔君運起體內五行心決,真氣流轉變化,轉入五行之水。

  讓他提縱更加輕快,躲閃之時更難以捕捉,但畢竟已是重傷,真氣流通不暢,只是奔逃了數息,便又被黃無敵追上。

  身後有三道紫色劍氣撲來,封堵住曲邪躲閃的所有空間。

  眼看躲無可躲,赤練魔君便不躲了。

  他轉身揮動雙手,兩手之間有銳利破風,兩把鮮紅色的魚腸刺反握在手中,真氣流轉,從五行之水專為五行之金。

  銳利異常,破去萬物。

  “唰唰”

  兩把魚腸刺向前揮動,帶起漫天寒芒,絕影暗殺術顯然已達化境。

  三道威道劍氣下一刻便被破開。

  但這一耽擱的功夫,黃無敵已經落在他眼前,手持煌煌太阿劍,朝著曲邪刺來。

  五行真氣再次變化。

  五行之土,穩固異常,專司防禦纏鬥。

  他的氣息也變得分外綿長,兩道紅色刀影閃來閃去,幾息之內,倒也與那太阿劍鬥了個旗鼓相當。

  武器碰撞聲連成一片,入耳不絕。

  兩人所在的地方算是遭了殃,就像是銳利真氣的風暴橫掃過,幾瞬之間便成一片廢墟。

  赤練魔君在如鬼般挪移躲閃間,冷漠沉默著評估眼前局勢。

  這黃無敵武藝本就高於他,自己現在又受了傷,依靠五行心決只是勉力抵擋。

  時間只要再拖長,自己必敗無疑。

  得想個辦法...

  曲邪眼珠子轉了轉,一個很壞很壞的主意出現在他腦海之中。

  “砰”

  真氣變化如火,五行之火爆裂異常,倒是有幾分像是沈秋的舍身決。

  在真氣爆發間,赤練魔君反戈一擊,魚腸刺猛襲之間,身影一分為三,朝著三個方向飛掠而去。

  魅影步法...

  當然是最高境界,分化魅影,亂敵耳目,最善逃脫。

  “若是有膽就跟來吧!”

  三道虛幻身影一瞬便被太阿剿滅,但其中竟沒有曲邪真身。

  黃無敵扭頭看去,就看到曲邪真身已不知何時掠入身後,反向衝入蘇州城中。

  他一邊飛掠,還一邊發出挑釁:

  “道家之寶太阿劍,也不過如此!你這泰山莽夫如蠻牛一根筋,只是欺世盜名,不過爾爾!”

  黃無敵不發一言,剛才被桃花老人陰了一記,內心正憋著一口氣呢。

  他也不說話,轉身就追了出去。

  只是,曲邪這廝,莫不是瘋了不成?

  不往城外跑,反而跑向城裡?

  難道他知道,城外還有真武純陽宗的俠客們在設伏嗎?

  不會吧...

  曲邪自然不知道城外有埋伏,他此時飛掠的方向,赫然是七絕門藏匿的惜花別館。

  這壞家夥打的是禍水東引的主意!

  只要棘手的黃無敵,被張楚那黃口小兒纏住柱香時間,以自己的易容和隱匿本事,這蘇州城就任他遨遊了。

  而且曲邪惡向膽邊生,他還有另一個大膽的想法。

  呵呵,那沈蘭肯定不會預料到,被重傷的赤練魔君還敢去而複返。

  若是能再去一趟煙雨樓,說不準,就能掠走自己那“恭孝”的大弟子。

  再行采補一番,自己升入天榜的機會…

  也許就在今夜了!

  

  惜花別館裡,張楚正在指揮眾人,準備突圍。

  沈秋已經抓到,劍玉已經到手,該打的架打了,該露的面露了,該送的禮也送了,七絕門在蘇州的戰略目標已經達成。

  正派開始合圍的情況下,沒必要再留在這裡,和那些俠客們拚個你死我活了。

  而且這一趟,居然還有讓人驚喜的意外收獲。

  “嗡”

  張楚的手指從七星搖光刀柄上移開,手指指尖就如電擊一樣,麻痹異常,還有刺骨之痛。

  顯然,這把凶刀並不認可他。

  但沒關系,只要離了蘇州,回去西域,自己有大把時間揣摩這把絕世名刀。

  卻邪那等魔刀都能被用取巧方式收服。

  這把凶刀自然肯定也有辦法為己所用。

  “好刀,好刀!”

  張楚將眼前木盒封起,他摩挲著手中劍玉,那雙色瞳孔中盡是一抹驚喜之色,他揮了揮手,心腹苦陀上前,將那刀背在身後。

  七絕門主的目光,又轉向正坐在旁邊調息真氣的憂無命身上。

  這清瘦少年全身是血,魔刀卻邪被放在他膝蓋上,伴隨著憂無命體內的血海真氣的流淌,這把魔刀也在隨之嗡鳴。

  但憂無命身上的傷,著實太過駭人了。

  這樣的傷,落在其他任何一個人身上,都肯定是活不成了,這少年卻能駕馭魔刀,撐到現在,著實是天賦不凡。

  張楚的眼光,沒有在憂無命身上傷口停留。

  他就如看著絕世璞玉一樣,看著眼前的少年,他眼中有一抹滿意,眼前這少年,是他張楚人生前半段最得意的“作品”。

  是他在西域戰亂中找到憂無命的,也是他發現了憂無命的特殊天賦。

  這孩子心中無懼。

  也許是天生的缺陷。

  但也只有天生無懼的人,才能成為卻邪魔刀的刀主。

  憂無命現在還稱不上是真正的卻邪刀主。

  但此番蘇州試刀,卻讓張楚越發相信,伴隨著憂無命年紀增長,總有一天,他能如自己父親那樣,不帶任何干擾與影響,輕松駕馭這把妖異魔刀。

  張楚他自己不想擁有卻邪嗎?

  不!

  他一點都不想。

  張楚還有腦子的,任何正常人都不會主動靠近邪氣四溢的卻邪。

  “無命。”

  張楚用溫和的聲音喚到:

  “你還好嗎?”

  憂無命被喚醒,他睜開眼睛,用藍色雙眼看著張楚,眼中有一抹親近。

  他下巴斷裂,不能說話,便只能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無事。

  “很好,你這次表現非常不錯,沒有枉費我一番苦心。”

  張楚對憂無命說:

  “此番回去,便許你開始學‘天魔滅寂刀術’,你已經證明了,你就是天生的卻邪刀主。”

  憂無命藍色的眼中閃過一絲純粹的喜悅。

  當初張莫邪留下的不只是一把魔刀,還有魔刀相符的刀術。

  但憂無命之前一直沒辦法很好的控制卻邪刀的魔性,張楚便不許他學那套奇詭刀術。

  這讓天生問刀之心的憂無命頗為遺憾。

  現在,他能學那套刀術了,這讓他如何不開心呢?

  “苦陀!”

  張楚擺了擺手,示意憂無命趕緊調息修養,他轉過頭,臉上溫潤的笑意頃刻間消失。

  他將從沈秋那裡拿來的劍玉掛在自己脖子上,又對苦陀說:

  “把誘餌撒出去,把正派俠客們引走。

  我先行一步,你們從另一側突圍出去。

  兵貴神速,路上不要與人纏鬥!

  無命和天地玄黃四衛會隨你們去,保護好我二弟,還有那個沈秋。

  我還有話要問他們。”

  張楚拿起自己那把和卻邪有幾分相似的細長佩刀,他對苦陀說:

  “若是遇到麻煩,無命自會解決。”

  “恭送門主!”

  苦陀和一眾七絕門精英俯身送張楚離開。

  後者帶著幾人,從後門離開了別館,他是心思靈巧之人,自然不會把所有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

  而就在張楚離開別館的同時,被關在別館中的沈秋,也緩緩轉醒。

  劍玉在路上就被憂無命拿走了,因此沈秋沒有和以往一樣,在劍玉夢境中沉淪,而是罕見的好好睡了一覺,還做了好多夢。

  前世,今世。

  歡笑,苦楚。

  兩種記憶混雜在一起,讓已經快一年沒有做過夢的沈秋飽嘗了夢的諸般滋味。

  這一覺睡得並不香甜。

  在睜開眼睛時,也是暈暈乎乎,滿身疲憊,並沒有以往從劍玉夢境蘇醒時的那種精神百倍。

  而乍一睜開眼睛,沈秋就感覺到了不對。

  他體內的真氣不流動了,就像是被鎖子扣死一樣。

  真氣被強行停止,自然也無法愈傷,一股疼痛衝入心頭,讓沈秋忍不住呲了呲牙,發出了一聲呻吟。

  “喂,你睡覺的時候樣子好古怪啊。”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沈秋耳邊響起。

  他回過頭,便看到之前長沙暗算他的那個魔教公子,正以一種葛優躺的姿勢,躺在自己身邊的椅子上。

  和自己一樣,身上都扎滿了針。

  “你是不是夢到了古怪的東西?我看到你剛才笑的很猥瑣。”

  心若死灰的張嵐本來已經絕望了。

  但沈秋也被送了進來,他看到沈秋比自己還慘,全身是傷的樣子,絕望的心情居然還好了一些。

  這人,果然自己的快樂,要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

  沈秋不搭話。

  他不知道這個魔教公子為什麽也會被監禁起來,而且看他身上的血跡,好像還被嚴刑拷打過,但沈秋並不關心。

  他閉上眼睛,開始嘗試調集體內真氣,衝開那些經絡束縛。

  “別試了,沒用的。”

  張嵐看著沈秋不理他,自己也感覺挺沒意思,又看到沈秋在嘗試衝穴,便開口說:

  “那是苦陀用鬼影針封住了你全身十七處大穴,別說是你,就連地榜高手都別想運動真氣...

  老老實實的等著吧,很快就要上路了。”

  “上路?”

  沈秋聽到這個意味深長的詞,頓時睜開眼睛。

  他看著張嵐,他說:

  “去哪?”

  “好一點,會去西域,天山之外,大雪山之下,七絕門總壇。”

  張嵐用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聲音說:

  “壞一點嘛...

  估計會去地府吧,飲上一碗孟婆湯,忘卻快樂與痛苦,痛痛快快的投胎,清清白白的重新做人。

  本少爺只是沒想到,我這人生最後一途,居然會跟你一起走...”

  身上染了血,淒慘至極的惜花公子苦笑了一聲,他歪著腦袋,看著沈秋,他說:

  “沈秋啊沈秋,你說你要是個絕色佳人,該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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