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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道江湖》三十一.夜襲
  威侯說請沈秋同行,其實第三天傍晚時,一起出發的人還有很多。

  除了帶著百鳥朝鳳槍的沈秋之外,還有專門護衛耶律婉的人,張嵐和山鬼一左一右,跟在耶律婉身後,為了防止高興當真做出弑殺之事。

  而除此之外,還有威侯的三十個親兵護衛,以及隨行的南朝國師,圓悟禪師。

  這個擅長禦守的老和尚,是這一行人的保護武力。

  有他在,就算高興當真要圍殺使者,那三個魔教天榜一起上,要破開圓悟禪師的禦守氣盾,也需要時間。

  而這麽些時間,已經足夠任豪一眾高手前來營救了。

  “我不知道趙彪和趙廉哪裡來的信心,今晚能夜襲成功。”

  張嵐一邊擺著扇子,一邊對整理行裝的沈秋吐槽道:

  “還非要帶上你我同行,這不就是自投羅網嗎?山鬼兄倒罷了,他是愛煞了北朝人,不在乎,但本少爺我還沒活夠呢。”

  “我也不知。”

  沈秋瞥了他一眼,說:

  “但威侯自己都不怕,想來是肯定有所準備,那老頭,不像是個會主動尋死的人。我也問過任叔,他讓我放心行事。

  他們對於今晚的夜襲,都很有信心。”

  “所以說,那群老不死的家夥,做什麽事都瞞著我們。”

  張嵐喋喋不休的說:

  “也不放出個消息,讓人心安一會,真是頭疼!”

  吐槽歸吐槽。

  以張嵐的智慧,他當然能理解這種保密的必要性,山鬼抱著劍,沒說什麽,他對於這個近乎送死的行為,沒有什麽抵觸。

  一想到要帶著承影,踏入幾萬北朝人之中,山鬼的手就有些發抖。

  當然不是害怕。

  是興奮。

  他知道,自己今晚,絕對可以大開殺戒。

  “你真對我北國人恨到這種地步?”

  山鬼身邊,耶律婉有些緊張,這種情況下,直面高興,說不怕,那是假的。不過她也注意到,平日裡總是很冷靜的山鬼,這會變得有些興奮。

  兩人隔得近,她甚至能聽到山鬼變得稍顯粗重的呼吸。

  長公主有些無奈的問到:

  “若有機會,你當真要殺光我北國人?”

  “我不殺女人。”

  山鬼瞥了耶律婉一眼,隨口說了句。

  言下之意是,你別怕。

  另外,若真有機會,北國朝廷裡的男人,肯定是要殺光的。

  這個回答讓耶律婉一臉驚愕。

  這些日子相處,她知道山鬼其實不算個惡人,甚至有些單純,生活每日過的也很無聊,卻又樂在其中,這人是個可靠的人。

  但惟獨對北朝人非常不友好。

  “小鐵,不讓你跟過來,是讓你護好詩音。”

  快要出發時,沈秋特意對前來相送的小鐵說:

  “大戰將起,那陽桃肯定會過江,擄奪詩音,雖說詩音和盟主早有安排,但你和義堅他們也要上點心。

  不能離詩音半步,若有不妙,立刻撤出采石磯大營。”

  “我知道的,大哥。”

  小鐵抱著雙臂,一臉嚴肅的說:

  “就算我死了,也會將詩音平安送回洛陽去。”

  “呸呸呸,童言無忌。”

  張嵐在旁邊擺著扇子說:

  “小孩家家,說什麽死不死的,晦氣不晦氣啊。”

  “你才晦氣。”

  小鐵反唇相譏,冷聲說道:

  “你張嵐這次過去,肯定會遇到張楚那惡人,真要打起來,你可得用點心,別被張楚砍了腦袋才好。”

  “喲,小鐵這是關心本少爺啊。”

  張嵐嘿嘿一笑,隨著沈秋上了小船,他對身後一眾人擺了擺手,又對小鐵說:

  “待本少爺回來,在和你好好喝場酒。”

  夜色下,岸邊聚了些人,任豪等一眾江湖大派的掌門長老,都在其中,淮南王趙彪,也是在大軍護衛下,送別威侯前去涉險。

  在目送那小船載著一行人遠去後,趙彪舒了口氣,擺了擺手,立刻就有親兵騎上馬,回到軍營之中,去籌備將到來的決戰。

  任豪看著沈秋一行,消失在夜色裡,他也回過身,對身後一眾正派人士說:

  “大夥收拾一下吧,今晚一戰,必要為慘死的同道報仇!”

  北朝大營那邊,此刻也是燈火通明。

  高興皺著眉頭,坐在營帳裡,看著今日中午,被南朝使者送來的信。

  長公主耶律婉,前去和蒙古和親,結果被南朝江湖人劫持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大軍攻伐,實在是沒時間對這些事做出處理和補救。

  蒙古的使者,這段時間,一直在燕京和北朝人扯皮,話裡話外都是長公主被劫,都是北朝人不用心,又說什麽北朝對蒙古金帳也是毫不在意之類的話。

  草原人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還要北朝人賠禮道歉呢。

  “又是沈秋?”

  高興看到手中信件中,頻頻出現沈秋的名字,便恨得牙癢癢。

  他和沈秋是有仇的。

  不僅僅是江湖恩怨,還是私人恩怨。

  洛陽之時沒能殺了他,結果害的自己差點身死,還有五仙秘境被毀掉之事,再加上現在長公主被劫持的事。

  都和沈秋有關系。

  “這棒槌,莫非是我北國天生災星不成?”

  高興罵了一句。

  他將手中信紙丟到一邊,閉著眼睛,十幾息後,便有北軍探馬校尉前來匯報情況。

  “稟告國師,南朝威侯已帶著長公主到達營地入口。”

  “確認了嗎?”

  高興問了一句。

  那校尉點了點頭,說:

  “已確認身份,確實是長公主無疑,南朝狗賊,將我朝長公主用繩子束縛,當真無禮至極!”

  “無禮?”

  高興此時心中厭煩。

  什麽無禮不無禮的,南朝狗賊既得了耶律婉,為何不一刀殺了!

  現在還專門送來,給他添堵,真當狗賊!

  那耶律婉也是!

  身為北朝長公主,國朝尊貴之人,既被南朝抓了,為何不當場自裁,以全清白?

  這會還為虎作倀,威逼北軍。

  實乃國賊!

  莫非她姐弟兩人,是和南朝勾結,密謀叛國不成?

  想到這裡,高興灰蒙蒙的眼裡閃過一絲殺意,但這些話肯定不能當著北朝將校說出來,盡管大家都知道,現在北朝一手遮天的,乃是國師高興。

  但耶律姐弟,畢竟是國主遺孤,是正兒八經的北朝國主,一國至尊,講究體統,傷害不得。

  “南軍那邊有何動靜?”

  高興又問了一句,那校尉沉聲說:

  “南軍大營,毫無動靜,一片漆黑,江岸四處也已經被用心查找,並無伏兵。”

  “嗯?”

  高興和營帳中一眾將校紛紛詫異。

  這南朝人,打的什麽主意?

  當真是要借著長公主一個女子,來和他們討價還價不成?

  若真是這樣,那這些南朝人,還真是一群軟骨頭。

  “放他們進來!讓他們到營帳中說話。”

  高興思索片刻,揮手下了命令。

  不多時,在北軍幾百精銳的“護送”中,穿著盔甲,挎著刀的威侯,便帶著一行人,護著被繩子捆住身體的耶律婉,神色平靜的入了營帳。

  這老頭當真好膽氣!

  孤身入敵營,被數萬大軍包圍,隨時可能身死,他身上那股平靜是裝不出來的,這會威侯,確實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

  “哈哈哈,本座以前輔佐老國主時,便聽說威侯,乃是南朝頂梁大將,這些年,我兩國在齊魯之地,爭鬥不休,威侯也是大大的出了風頭。”

  高興見南朝人走入營帳,也是站起身來,背著雙手,對威侯說:

  “今日一見,威侯果然有股子虎威,有膽色!本座佩服。”

  “國師真會說話。”

  威侯笑眯眯的對高興拱了拱手,又看了看營帳中一眾怒目而視的北朝將校,他咳嗽了一聲,也不說什麽外交辭令,直接了當的對高興說:

  “國師,老夫今夜前來,是送還你朝長公主的,這事,也是為了兩國安定。”

  他說完,被綁著的耶律婉,便在帶著面具的張嵐和山鬼的護送下,被推到威侯身邊。

  女人,果然是天生的戲精。

  瑤琴除外。

  這耶律婉這會臉上盡是煞白,似乎真是被嚇壞了。

  頭髮也有些散亂,雖還穿著北朝服飾,但繩子綁的緊,讓她看上去頗是淒慘。

  看到身份尊貴的長公主被如此對待,營帳中一眾將校紛紛站起身喝罵,還有性急的,便抽出兵刃,要上前來解救耶律婉。

  “噌”

  貪狼出鞘,沈秋握刀,擋在耶律婉身前,鬥笠之下,眼神冰冷,身上殺氣迸濺,讓那些將校停下腳步。

  “退下!”

  高興的聲音也變得冰冷下來,他說:

  “好歹也是軍中統帥,別給人家南國人看了笑話。”

  國師發話,剛才還一臉不忿的將校門,立刻安靜下來,不再喝罵,坐回了椅子上,看到這一幕,耶律婉眼裡的悲苦再也掩飾不住。

  父親啊,你看到了嗎?

  這就是你一手帶出的遼東強兵,現在已成高興狗賊一人私產了!

  “威侯,你今夜既然來了,咱們也明人不說暗話。”

  高興坐回椅子上,他雙手放在膝蓋邊,沉聲說:

  “要平安歸還我朝長公主,你南國有何要求?”

  “簡單。”

  威侯抽出腰間短刀,親自為耶律婉斬斷繩索,這白發蒼蒼的老頭仰起頭,對高興說:

  “國師帶著大軍,退回山西去,兩國重新以中原為界,彼此互不侵犯,長公主自然能回歸北國,我南朝也不比生靈塗炭。

  為天下蒼生計,豈不美哉?”

  “哈哈哈哈”

  聽到這要求,高興揚天長笑,營帳中一眾將校,也笑出聲來。

  他們已經到了淮南,已經到了長江邊,說句不客氣的話,再到臨安,也不是不可能,這個時候,南朝人還想著讓他們主動退兵。

  就因為一個長公主,因為一個女人?

  長公主耶律婉,可還沒有值錢到這個地步!

  “威侯好算計!”

  高興笑完之後,他臉上笑意盡去,就如變臉一般,他沉聲獰笑說:

  “你南國人都是一群軟骨頭,竟用一個女子的性命要挾我等!這等軍國大事,事關天下之爭,莫說是區區長公主,就是你等綁了我朝國主...

  我等也絕不會後退一步!”

  “唰唰唰”

  營帳中一片抽刀之聲,營帳之外,也是兵馬嘶鳴。

  高興扶著腰間骨刀,他冷眼看著眼前的一眾使者,最後將目光放在了沈秋身上。

  他說:

  “沈秋!威侯老糊塗了,沒想太多。

  可你腦子好用的很,你跟著他過來這裡之前,可曾考慮過,你等帶著長公主入我營寨容易,要該怎麽離開,可就難了。

  本座實話說吧,今夜哪怕有圓悟禪師護著,本座也有十成把握,把你這一行人,都留在此處!

  而你沈秋,送上門來,你的小命,本座今晚就笑納了。”

  話說到最後,高興語氣中,已盡是殺意。

  營帳中十幾個將校,和北朝國師殺氣盡顯,營帳之外,還有數萬大軍枕戈待旦,圓悟老和尚周身,已起佛家真氣,使者之中,也是人人拔刀。

  眼看著死戰將起。

  但沈秋卻瞥了高興一眼,收刀還鞘,就那麽攤開雙手,對高興說:

  “國師,先聽一聽。”

  “嗯?”

  高興盯著沈秋,懷疑這家夥是不是被嚇傻了。

  南朝大營那邊,根本沒有動靜,長江天險還在,就算趙彪,任豪想要救援,在他們趕來之前,高興也足以殺死沈秋十次了。

  這還聽什麽啊。

  威侯趙廉,被明晃晃的刀槍逼著,但老頭臉上,也是毫無懼色。

  他回頭看了營寨外的黑夜一眼,他也開口說道:

  “對,國師,且用心聽一聽。”

  下一瞬,不只是高興,整個營帳中所有將校的臉色,都齊齊變化。

  廝殺聲,號角聲,還有騰起的火光,都昭示著,南朝的夜襲已經開始,但他們卻毫無察覺!

  這,怎麽可能!

  夜色之中, 長江之上,八艘樓船,正在夜色裡緩緩靠岸,寬大的板子撐在岸邊,三千名精騎,正縱馬自樓船衝入岸邊。

  天策軍的大旗在夜色裡獵獵作響,此處距離北朝大營,只有一裡不到!

  樓船之上,也已有火光閃現。

  滿頭白發,穿著紅色戰甲,拄著一把宣花大斧的天策將軍李守國,正站在船舷邊,看著混亂不堪的北軍偏師。

  在他身後,墨家巧匠製作的床弩上,已點起火光。

  戎馬一生的李守國,這一刻輕笑了一聲,這個老將,似乎終於等到了自己等待十多年的事物。

  下一瞬,他舉起的左手,狠狠揮下。

  “哐、哐、哐”

  八艘樓船之上,近六十台床弩同時激發,粗壯的箭矢帶著火光,飛入空中,這一瞬,就好像有漫天流星,自江水之上飛出,朝著北軍大營狠狠砸落。

  “兒郎們,上陣廝殺!”

  李守國蒼老鏗鏘的聲音,在黑夜裡回蕩起來。

  “吹起號角,擂起戰鼓!讓北寇好好聽聽,咱們天策軍...來給他們送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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