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白馬寺中,尖叫聲響,如刺耳鳴叫,撕裂夜中淒涼。
全身是血的武僧鐵牛,撞破白馬寺牆壁,如炮彈一樣摔入後方避難的無辜人群中,還砸翻了幾個持棍棒守衛家人的男人。
涅槃武僧手裡抓著沉重禪杖,但那禪杖已經布滿了寒霜,將他的手指血肉,都黏在那禪杖之上,動一動,便是血肉撕裂的下場。
“快起來,快起來。”
這一幕嚇得周圍避難的平民百姓向四周躲開,但有個拄著拐杖的老人,一邊咳嗽,一邊伸手試圖將鐵牛扶起來。
“還愣著作甚!”
那老者對周圍幾個年輕人大喊到:
“大俠在保護我等,不受妖人侵害,他若敗了,我等就沒命了!還不快來幫忙!”
幾個膀大腰圓的年輕人立刻上前,七手八腳的將鐵牛攙扶起來。
這涅槃武僧現在極慘。
他身上僧袍已盡是寒霜,那滿臉橫肉的臉上,也透出一股青白,顯然是寒氣入體之兆。
手中檀木佛珠,在剛才與通巫高手纏鬥中,已經盡數打出,但依然沒能阻攔那魔教妖人的步伐。
“後退!”
鐵牛咬著牙,鼓蕩體內佛家真氣,伸手擦了擦嘴角血漬,對身後一乾人喊到:
“退到後院去!”
說完,武僧抓著禪杖,又衝向自己被打飛的前方戰場,整個白馬寺前院,已經是一片血流成河,魔教妖人們,趁著城中混亂,都已衝向此處。
芥子師叔帶著寺中武僧在前院阻攔,還有一眾護著無辜的江湖俠客也在助拳。
但賊人勢大。
光是地榜高手,就來了十多個,哪怕涅槃武藝再重防禦,在這等絕對劣勢下,他們也很難挺住。
只是,白馬寺中,聚集著自四處來避難的數千無辜
若是他們擋不住,這些人,怕就要往黃泉地府去了。
“啊!妖人,吃我一棍!”
鐵牛衝到前院,遠見幾名瀟湘劍門的弟子,正被幾個通巫教人以邪異武藝壓著打,便不顧身上傷痛,如蠻牛般衝上前去。
手中沉重禪杖揮起,一手剛猛達摩棍亂舞而出,帶起虎嘯風生,卷起地面塵土落葉,聲勢煞是驚人。
這武僧衝散通巫教幾人,又帶著他們去其他地方解圍。
不多時,他身後便聚了十幾人,來自不同門派,使不同武藝招式,但此時乃是搏命時刻,便也合作起來,殺入眼前混亂戰陣,倒也攪得全線壓上的通巫教人連連後退。
“嘿,哪裡來的蠻和尚?”
一聲調笑,自眼前人群中響起,鐵牛心下大震,當即運起佛家真氣,一層厚重氣盾護在身前,就如煌煌大鍾,欲要擋下這一記突襲。
但來人手段更高。
只見如猴子一般,五短身材的七絕長老從人群竄出,他背著一把刀,也不用刀,就那麽靈巧詭異的衝來。
五指扣成爪狀,一爪拍在鐵牛的金鍾罩氣盾上。
這涅槃寺防禦絕學,能擋兵刃劈砍,也能擋住拳腳突襲,鐵牛乃是年青一代武僧翹楚,自然是修的其中三味,就算與尋常地榜相鬥,也能維持一時三刻。
但眼前這五短長老,可是個半步天榜。
楊北寒也不講什麽武德,出手偷襲小輩,臉上毫無羞愧之色,摧魂神爪使出,不如摧魂爪那般帶起鬼哭狼嚎的聲響,輕飄飄的,似是毫無力道。
但手爪觸在鐵牛氣盾上,便勢如破竹,打散真氣的同時,那神爪也打在了鐵牛寬大胸口,連打三記,鎖住鐵牛全身真氣運作。
“嘿,旁邊老實待著去!”
楊北寒在鐵牛亂舞的禪杖上借力一次,雙腳踹在鐵牛胸口,將這涅槃武僧踹飛出去,又如鬼影森森,掠入後方江湖俠客群中。
一雙肉掌揮來揮去,轉瞬之間,這一隊人就都被神爪禁錮,又被楊北寒打倒在地,後方魔教人湧上前來,也不害他們性命,卻把他們用繩索捆住,拖向後方。
“衝進去!”
楊北寒往白馬寺看了一眼,他厲聲說:
“驅散那些百姓,搜索聖火教聖女,別耽擱了,若是任豪來了,咱們可都得留在這了!”
背著卻邪刀的憂無命一馬當先,衝進白馬寺中,後面跟著十幾個七絕精銳,還有江湖人拚死想要阻攔這些魔教人,卻被憂無命一刀一個,打翻在地。
他沒用卻邪,用的是手中另一把刀,用刀背將那些人擊退開。
憂無命答應過卻邪,只有遇到強敵,才能用它。
“賊子休走!”
低沉吼聲自後方響起,楊北寒驟然回頭,就看到一輪光暈自後方掠來,手持禪杖的芥子僧如此如同瘋魔一般。
七八個地榜在旁圍攻,都攔不住他衝來的腳步。
渾厚的佛門真氣在芥子僧周身流淌,化作沉重氣盾,那瑩潤的涅槃真氣,真如外在套著沉重大鍾。
尋常武藝,打在上面,根本傷害不到這個瘋和尚。
“噌”
楊北寒背後長刀出鞘,他身材矮小,這把刀和他整個人差不多高。
眼見芥子僧持仗撲來,這七絕長老也收起玩鬧心思,用心對待,獸吼聲響,貪狼刀術向前潑灑。
一連七道貪狼刀氣四面轟擊,轟碎芥子僧腳下磚石,這才讓這瘋和尚的腳步停下一絲。
“涅槃寺的鐵烏龜,難纏!”
楊北寒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這行走江湖,最厭煩這些涅槃和尚,就算打得過,也要耗費太多精氣,那一身烏龜殼,實在是太難纏了。
想到此處,他便後退幾步,手中長刀連連揮舞,腳踩七星步,調動貪狼刀氣,如獸群掠食,刀氣橫飛,切開四面磚石,就如龍卷亂舞。
讓芥子僧頂著刀氣,每前一步都異常困難。
四周魔教地榜,眼見這瘋和尚被北寒長老困住,一個個便使出看家絕活,自四面打來,要將芥子僧圍殺於此。
突襲白馬寺,之所以拖了這麽久,就是因為這個手段強橫,又如鐵烏龜一樣的瘋和尚!
殺了他!
骨灰都給他揚了!
眾人前進,楊北寒卻一人後退。
這夥通巫教人,還真是沒見識,眼前這和尚,分明就是涅槃寺嫡傳,也不只會防禦之法,真以為這麽好對付?
呵呵,自尋死路,也怨不得他。
“大威天龍,降妖伏魔!”
果然,就在那些圍攻者靠近芥子僧周身四丈之時,沾滿鮮血的禪杖便不再防禦,以渾厚力道,附加殺生真氣,攪得周身氣流暴起。
在芥子僧怒吼之中,那禪杖掄圓,掃向四方。
氣勢之剛猛,冠絕天下。
“砰”
衝的最快的通巫高手手中風雷棍被打成一個字形,雙臂顫顫,幾欲奔逃,但那九環禪杖力道一變,如重錘般壓來,壓得他雙眼瞪大,卻無計可施。
“哐”
真氣爆裂開來,通巫高手被這一杖打落在地,自肩膀處骨骼粉碎,胸口也盡是起伏,張口噴出寒霜之血,但已然是活不成了。
這還沒完。
一手天龍杖打退諸敵,半面佛陀,半面厲鬼的芥子僧揮起左手,扣成龍爪,涅槃絕學,龍爪破敵。
“噗”
持雙刺試圖偷襲的五行門人兵刃加持,卻被芥子僧一手龍爪擊破雙刃,直扣在脖頸之上,讓人牙酸的骨裂聲皺起。
那被扭斷脖子的妖人,又被芥子僧如戰錘般砸向前方。
“轟”
佛家真氣流轉開來,已不是慈悲善意的菩提涅槃真氣,而是如殺生金剛一般的苦禪寂滅。
芥子僧手持禪杖,站在原地,在他腳下,只是轉瞬之間,以多了兩具地榜屍首。
這就是涅槃寺的戰法。
防禦如山,反擊如火,既能抗揍,又能破敵。
這高門大派的嫡傳弟子,自然不能和江湖散人一概而論。
哪怕同為地榜,真下了殺心,一人打死三四人,都是尋常之事,而地榜之中的武藝差距,也要遠比人榜大出太多。
連沈秋都能輕取地榜楊複,如芥子僧這般江湖高人,面對這些圍攻還能反擊,自然是尋常之事。
“讓開!”
芥子僧臉上已再無佛家慈悲。
那半邊鬼臉傷痕跳動,讓他如修羅惡鬼一般,配上腳下死的極慘的屍體,周圍幾名地榜一時竟被這酷烈之氣唬住,不敢上前。
“高興手下,都是這般廢物?”
楊北寒冷笑一聲,持刀在手,就那麽堵在通往白馬寺的通道前。
後方寺中,已有尖叫混亂,那些衝入寺裡的七絕門人,想來已開始下手行凶了。
“什麽通巫教十二高手,呵呵,真要打起來,還得看咱七絕門的手藝。你這六根不淨的花和尚,來和本座打一打。”
楊北寒縱身而起,手中長刀揮動,貪狼刀氣集群而來,他已打定主意,要破開這和尚防禦,給身後尋找聖火聖女的憂無命爭取些時間。
而那些通巫教高手,見楊北寒出手,一個個也是棄了這難纏的芥子僧,往白馬寺中衝去,或者反身又去屠殺那些弱勢的正派俠客。
芥子僧眼見楊北寒難纏,心中思量,便打定主意。
十幾道凶戾陰沉的貪狼刀氣撲面而來,芥子僧卻不閃不避,待到刀氣加身,他周身厚重的佛家真氣,竟突然換了種運轉形式。
在楊北寒驚愕的注視中,那氣盾如旋風般流轉開來,速度極快,且帶著古怪牽引,他劈出去的刀氣,被快速旋轉的真氣俘獲。
又在繞著芥子僧高速旋轉幾周之後,被芥子僧揮手打向四方。
半步天榜的刀氣,破壞力何其強大。
這驟然散向四方,又急又快,毫無征兆,讓周身那些魔教高手一個個根本來不及反應。
當下便有三四個,被丟出的貪狼刀氣砍中身體,破去護身罡氣。
芥子僧左手再起,就如龍爪一般,但這一次,卻以縛龍功運作,就如無形鎖鏈,扣住一個身上噴血的魔教高手,將他拉向自己。
禪杖揮起,驟然打落。
“砰”
場中便又多出一具無頭屍骸。
“你那是什麽武功!”
楊北寒厲聲喊到:
“你這和尚,從哪學會我教主秘術!”
“呵呵,張莫邪的秘術?”
芥子僧抬起頭,雙眼中盡是森寒殺意。
這一刻他完全不再像是一個和尚,反而像是一個陰沉的復仇之人,他提起禪杖,衝向楊北寒,冷聲說:
“他偷學他人秘法,還有臉說是自家秘術呸!真是不知廉恥!”
縛龍功再起。
漏了底牌的芥子僧也不再遮遮掩掩,那一身渾厚真氣,以奇特方式散布開來,就好似無形力場般,楊北寒落入其中,感覺四面八方都有流風呼嘯。
各種混亂力道加在身上,就如無形力場牽引,讓他刀式走形,層層真氣亂卷之中,就連騰挪也變得緩慢三分。
大威天龍杖絕殺已起,那染血禪杖上有真氣迸濺,真如怒龍纏繞,煌煌大氣,這絕命一擊,就要害他性命!
“北寒叔莫慌!”
張楚聲音在後方響起,一同到來的,還有刺骨殺氣。
芥子僧驟然回頭,那打向楊北寒的一棍,轉向攻向身後,在他身後夜色中,恍如落葉飛舞。
持刀張楚慢步走來,千萬刀葉懸浮於兩人之中。
每一片幻象刀葉上,都附著刻骨殺氣,這千般刀葉,就如張楚在一瞬揮出千刀。
芥子僧就似看到秋日落葉橫飛,在秋風漫卷中,那千般刀葉便打著旋,自四面八方湧向他來。
“哐”
天龍杖絕殺帶起的磅礴力道,將那些刀葉衝散開來。
但刀葉實在太多
就如秋日漫步林間,哪怕再怎麽用心,還是有飛葉落在衣袍之上,這一幕頗有秋日蕭索的意境、
但蕭索之下,卻是殺意臨身。
落葉已覆,片片殺生。
這一記葉落殺生刀,張楚此時使來,確實要比在蘇州時,更靈動三分。
“噗噗噗噗”
芥子僧周身渾厚氣盾,被盡數破開,高大軀體上,僧袍也是盡數撕裂,血光四濺中,涅槃禦守被盡數打破,在他身後,楊北寒鬼魅而來。
摧魂神爪連打七記,一記比一記更凶,一記比一記更狠,待到最後一爪,便在鬼哭狼嚎中,打向芥子僧後腦, 要取他性命。
“嗡”
局勢再轉。
無端劍影以七人分化,各使劍招,又在轉瞬七人歸一。
一切好似都是夢中幻覺。
但楊北寒已滿臉愕然。
一記黑劍,已從他背後刺入,在胸前刺出。
北寒長老背後也盡是劍痕,血光在夜中潑灑的如此驚心動魄。
若不是半步天榜反應神速,在最後絕殺時向外挪移幾寸,這刺客一劍,便要刺他心竅,斷他性命。
但渾厚真氣,竟無法阻攔一絲一毫?
這把劍
這個人
到底是什麽來頭?
“啊!”
生命危急時刻,楊北寒再無力奪命,隻得回身打出一掌,逼退身後刺客,又捂著重傷傷口,踉蹌著往外逃離出去。
張楚那邊,倒是一臉淡然。
他看著山鬼站起,將重傷的芥子僧護在身後,那熟悉的黑色鬼面下,依然是一雙無情雙眼。
“喲,厲鬼兄”
張楚揚起手中直刃刀,葉落殺生式再度浮現,他對山鬼說:
“好久不見了,上次比鬥被人打斷,今日,我兩持著刀劍,又來的湊巧,再比劃比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