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師兄!”
在血腥刺鼻的密道裡,青青看著暈過去的沈秋,她一臉焦急,連連推動師兄。
在她身後,觀這修羅景象,面色慘白的小鐵低聲說:
“你別動他,青青,他身上都是傷口,我來把他背出去。”
“哦,好,麻煩你了,小鐵。”
青青急忙站起身,幫著小鐵將沈秋扛起來,這小鐵少年很虛弱,但本身體魄強健,扛著沈秋,拄著一根棍子,勉強還能行走。
“師兄的刀!”
青青之前看到沈秋用刀乾掉易柯,便知道搖光刀是沈秋帶來的。
她快跑幾步,走到易柯屍體邊。
雖然不認識這個大叔,但既然師兄殺他,就說明這也是個壞人。
青青踢了那屍體一腳,然後彎下腰,要把搖光刀抬起來。
說來也怪。
落在他人手裡,總會以凶氣傷人,桀驁不馴的搖光刀,被青青抓著刀柄提起來,卻異常溫順,就好像是一把普通刀具一樣。
“咦,這刀好漂亮啊。”
青青丫頭看著刀鐔上點綴的北鬥七星的圖案,又看了看不沾一絲血氣的雪白刀刃,她頗為欣喜。
看來師兄找了把真正的好刀呢。
青青丫頭一邊為師兄開心,一邊從旁邊找來幾張破布,將這寶刀包起來,稍顯費力的抱在懷中。
師兄給她講過很多故事。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個道理,聰慧的青青丫頭,也是懂得。
她和小鐵走過滿是屍體的密道,這一路行來,密道中最少有二十多具屍體,她還找到了師兄丟在地上的兩把斧頭。
那是師父用過的。
青青便也把斧頭帶上,兩個半大年輕人向前行走,在看到密道拐角處那被無頭屍體後,小鐵終於忍不住問到:
“青青,你師兄到底是什麽人?”
“師兄走江湖啊。”
青青眨了眨眼睛,她看到這滿地屍體也有些怕,但還是給自家師兄吹牛說:
“是真正的江湖俠客呢。”
“江湖俠客可不會這麽殺人。”
小鐵咕噥了一句:
“師父也不是這麽教我的。”
“你說什麽?”
青青沒聽到小鐵的咕噥,她回身問了一句,小鐵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麽。
兩人繼續向前,走出幾步,便聽到前面傳來腳步聲,青青有些畏懼,躲在小鐵身後,轉瞬間,眼前那夥人就出現在了兩人眼前。
是一個拄著木棍的老乞丐,還有一名帶著面具,穿黑衣的人。
“青青?你便是青青?”
宋乞丐一眼就看到被小鐵扛在肩上的沈秋,這家夥現在的姿態真的是太慘了,全身都是血,他又看到了躲在小鐵身後的清秀丫頭。
宋乞丐深吸了一口氣,放下心來,他拄著木棍,對青青招了招手,他說:
“我是你師父老路頭的好友,這次跟你師兄來救你,快隨我來,你瑤琴姐姐還在琴台等著你和你師兄呢。”
“真得嗎?”
青青從小鐵身後彈出一個頭,她狐疑的看著眼前的老乞丐,她說:
“師父可沒說過,他有個乞丐朋友。”
這宋乞丐一時間也有些抓瞎,他身邊的那墨家俠客便開口說:
“青青小姐,你在落月琴台應該見過我們,我們就守在琴台後山那邊,確實是瑤琴小姐派我等來的,快隨我們離開吧。”
“哦,你們就是守著禁地的那些怪人!”
青青仔細打量了一下那黑衣人,
她舒了口氣,總算是相信了眼前這兩人。 她跟著宋乞丐走出密道,宋乞丐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左右看了看,低聲問青青說:
“易家鏢局大鏢頭剛才下去了,他們也是來幫忙的,你們見到他了嗎?”
青青內心突然一顫。
她想到了剛才被師兄砍斷脖子的那個大叔。
既然是來幫忙的,師兄為何要殺他?
面對宋乞丐的詢問,青青抿了抿嘴,她看了一眼昏迷的師兄,便一臉悲痛的對老乞丐說:
“地道裡有壞人,那大叔被壞人殺了,師兄給他報了仇,也暈倒了。”
“啊?”
宋乞丐面色大變。
這易家鏢局在蘇州乃是大字號,大鏢頭易柯也是人榜中人,雖然排在七十二位,乃是人榜末流,但也是一方人物。
今日卻死在了這五行門的密道裡。
這些魔教中人,竟凶狠如此?
“快!”
宋乞丐一邊將青青扶上馬,一邊對身後人說:
“去告訴易家鏢局的人,說大鏢頭戰死了,讓他們下去收殮屍體。”
“走水啦,走水啦!”
就在這時,一聲驚呼聲從別館前方傳來,眾人回頭看去,一團火苗攀上了別館房屋,前院那邊,居然失火了?
這,竟然這般巧合...
“唰”
寒山山頂上,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在黑蒙蒙的夜色中,一個纖細的身影輕巧的從黑夜裡閃出,落在了沈蘭沈大家身邊。
此時的沈蘭沒穿那繁瑣的長裙,而是穿著黑衣夜行服,頭髮也扎在腦後,頗為爽利。
她把玩著一把精巧的細長匕首,對身邊人說:
“辦好了?”
“嗯。”
丫鬟秀禾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山腰處燃起的大火,她說:
“周晟死了,易柯也死了,據說是兩人對拚,同歸於盡。
院子裡的‘孝敬’都被丐幫和易家鏢局的人救出去了,那范青青也被救走了,沈秋嘛,脫力暈倒。”
“呵呵”
沈蘭捂嘴輕笑了一聲,頗為嫵媚的說:
“還真是銀樣鑞槍頭,殺幾個人就暈了,這位沈秋少俠,真是既不中看,也不中用啊。”
她笑完之後,回頭看向身後半跪在地面上的十幾個人。
她語氣變冷了一些,但依然語氣嫵媚的問到:
“你們這些人,自打來蘇州,便跟在周晟身後,對我的命令不理不睬,是打定了主意追隨於他。
我且來問問,你們真覺得,那個傲慢無能的周晟,以後能有大作為嗎?”
“大師姐,我等並非跟定了那周晟。”
跪在上的五行門人中,一個不敢抬頭的女人,低聲回話說:
“只是宗主下了命令,我等也不能不從。”
“哦,我懂了。”
沈蘭手中的細長匕首翻來翻去,如蝴蝶串花,她說:
“你們的意思是,師尊不信任我咯?”
沒人回答。
赤練魔君對大弟子沈蘭的覬覦,在五行門裡都不是什麽秘密。
但眼下這情況,他們失了靠山,怎麽還敢和沈蘭正面頂撞?
“秀禾。”
沈蘭輕聲問到:
“按我五行門中規矩,挑撥門中同袍關系,該當何罪啊?”
“稟告小姐。”
秀禾丫鬟冷笑一聲,語氣陰沉的說:
“敢議論高層是非,當廢去雙腿,刺破雙耳,逐出門去!”
“那你等為何還不動手?”
沈蘭看著其他人,她活動纖細的手指,輕聲說:
“莫非,是要我親自執行刑罰不成?”
下一秒,在那女子的尖叫聲中,她身邊的數個人同時出手。
利刃破空聲驟響,只是眨眼間,那敢搭話的女子,便被挑斷腳筋,刺穿耳膜,刺瞎雙眼,還被丟下山去。
這一幕如皺起寒風,將剩下那些人嚇得驚若寒蟬,更是低下頭,不敢搭話了。
“你們在門中敬畏師尊,這是人之常理,但到了蘇州地界,就得聽我的...師尊許我總管江南之事,便是許我想做什麽,便做什麽。”
沈蘭立完了威,便隨手一揮,對剩下的人說:
“從今日起,五行門分舵轉移到蘇州煙雨樓,凡事聽我吩咐,你等可明白了?”
眾人無人回應,但齊聲下拜。
“好了,下去吧。”
沈蘭隨口說:
“讓我一個人安靜一下,秀禾,帶他們去城中。”
“是,小姐。”
秀禾丫鬟打了個呼哨,一眾五行門人便齊刷刷的消失在這寒山山頂上,他們在夜色中奔馳快若奔馬,又靜若靈貓。
果然,黑夜之地,才是五行門的主場。
沈蘭一人留在山頂上,她站在山崖邊,左手叉著腰,右手把玩著長指甲,身上的夜行衣是貼身勁裝,貼在沈蘭軀體上,將她完美的身形襯托了出來。
夜風吹來,半山腰的火勢是越發大了。
“你若再敢看我,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摳出來!”
沈蘭突然冷聲說了一句。
下一瞬,便有破風聲自沈蘭身後響起,但並不是襲擊。
一位身穿長衫,外套錦緞衣裳,配著牛皮玉帶,扎著武士髻的俊秀年輕人,如貓頭鷹一樣,輕飄飄的落在沈蘭身側。
這位公子哥手裡抓著折扇,折扇下點綴著玉環,這大晚上的,還把那畫著美人出浴圖的折扇搖來搖去,頗有種文人做派。
他確實是英俊。
瓜子臉,大眼睛,劍眉星目,鼻梁高挺,一縷黑發垂在臉邊,皮膚也如玉一樣。
這般翩翩如玉美少年,走在街上,怕是要引得姐兒們放聲尖叫的。
“哎呀,蘭兒,你我也認識這麽多年了,看看又怎麽了嘛。”
這公子哥似乎與沈蘭頗為熟悉。
他一臉無所謂的笑著說:
“你忘啦,當日你借著桐棠夫人的幫助,狼狽逃出五行門時,還是我為你換的藥呢。不過蘭兒,你穿這夜行衣,倒是與往日不同,頗有一番韻味呢。”
“張嵐!”
沈蘭眯起眼睛,她語氣冷冽的說:
“我再問你一次,你還想要兩腿之間的活兒嗎?”
“哎呀。”
這威脅,倒是把那如玉公子嚇了一跳。
他不動聲色的挪動腳步,讓自己離這朵帶刺的蘭花遠一點,他輕咳了幾聲,說:
“蘭兒...”
“嗯?”
沈蘭發出了一聲鼻音。
後者立刻改了稱呼。
“咳咳,沈蘭,我且問你,這場鬧劇是不是你暗中籌劃的?”
那公子不再開玩笑,他看著山腰別院燃起的火,他說:
“我素來知道你和你師父的齟齬,想來你也不願意讓那老色鬼陰陽邪術大成,便利用了那落月琴台,來破掉這次的‘孝敬’。
真是一場好陰謀,但問題是,沈蘭,你可曾想過,那曲邪的怒火降下,誰來幫你擋?”
“這與我有什麽關系?”
沈蘭一臉詫異的反問到:
“周晟,是他們殺得。人,是他們放的。消息,是隱樓和丐幫給的...就算我那師父怪罪下來,我最多就是一個救援不利的罪。
再說了,那老不死自己不也不信我嗎?
專程讓這周晟舔狗來主管江南事,你看,是周晟自持武力,又因弟弟慘死,怒火攻心,辦砸了事,和我有什麽關系?”
她看著身邊如玉公子,她嫵媚的笑著說:
“張嵐啊張嵐,你我關系雖好,但你要胡說八道,我這手中魚腸刺,可是認不得你的。小心說話哦~我警告過你很多次了。”
“嘁。”
張嵐公子嗤笑一聲,他說:
“這話,你說給你師尊聽吧,看看他饒不饒你。
你是救了那72個無辜少女,但要是那赤練魔君曲邪一怒之下來了蘇州,你這清白之軀,怕是就要保不住了!
你救了人,誰來救你?你可曾想過?”
沈蘭陰沉著臉,沒有回應。
她身邊公子哥看著沈蘭皺眉,便有些心疼,他向來都是珍惜美人的多情人,否則也不會給自己取個“惜花公子”的外號了。
“唉,算了,你也不用太過著急。”
張嵐勸解到:
“眼下你師父會怎麽辦其實不是最大的麻煩,你更該擔心,要怎麽應付青陽門那邊。”
“啊?”
沈蘭的思考被打斷,她茫然的抬起頭,一臉無辜的問到:
“這事怎麽又和青陽門扯上關系了?”
“我也是剛收到消息的。”
張嵐輕聲說:
“這寒山別館裡,存放的可不只是獻給你家那老不修師尊的‘孝敬’,還有通巫教前段時間,自遼東那邊捉來的一個奇特之人。”
“那人據說是通巫教主,送給青陽魔君的禮物。
你我生在魔教中,自然是知道那青陽魔君的癖好,但現在,寒山別館被燒了,那‘禮物’也不知所蹤。”
惜花公子對面色難看的沈蘭說:
“你想想那青陽魔君的暴脾氣,他要是知道這事,準會頭一個鬧到你蘇州分舵來。那夯貨軟硬不吃,又有一身通天機關邪術,又是天榜中人,可比你師父難對付多了。”
沈蘭的臉色更難看了。
她是真不知道這其中還有這件事,那周晟本事不行,隱瞞要事的功夫倒是一等一的。
看到沈蘭糾結,張嵐嘿嘿笑了一聲,他悄悄伸出手,放在沈蘭纖腰上,他溫柔的說:
“蘭兒啊,若是你知我心意,助我圓夢,我也可幫你謀劃一二。 ”
“啪”
張嵐的手被沈蘭一把打開,她瞪了一眼張嵐,沒好氣的說:
“你能有什麽辦法?”
“你若是有辦法,還會被你那霸道的哥哥逼到蘇州來躲藏?你若有辦法,早就是七絕門少主了,還用整日留戀煙花柳巷?
不是我說你,張嵐,你好歹也是一代奇人張莫邪的兒子!怎麽就混到現在這個地步?
真是虎父犬子!”
“嘿!”
張嵐也不高興了。
他收起折扇,滿臉寒霜的對沈蘭說:
“你說我可以,別帶我父親,小心我也與你為難!這雪中送炭之事難,落井下石可簡單的很呢!”
“是嗎?”
沈蘭手指張開,魚腸刺旋轉著反扣在手中,她看著張嵐,對這位惜花公子勾了勾手,她說:
“那就來做過一場啊,看看你手頭的本事,比不比得上你那條舌頭!”
“嘁,好男不和惡女鬥。”
張嵐後退了一步,他嬉皮笑臉的對沈蘭說:
“還有,蘭兒,你發怒的樣子,真好看。”
“唰”
這公子哥運起提縱,身形奇詭,在沈蘭的飛刀刺來前,便大笑著隱沒在黑夜中。
趕走了口花花的張嵐,沈大家一人站在寒山山頂,夜裡的風吹來,讓她顫抖了一下,似是感覺到寒冷,便蜷起身體,蹲了下來。
就如她兒時流浪那般。
這蘇州夜色裡啊,也總有化不開的憂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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