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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道江湖》二十二.救命
臨安城中燃燒天火,有靈氣轉換於內,普通的水難以撲滅,只要沾上,就會一直燃燒,直到靈氣耗盡為止。

 就像是加了助溶劑一樣,讓火光的湧動速度和燃燒烈度更高更強。

 城中大半火焰已被紫薇道長,用五行咒法轉換的豪雨壓滅,只剩最後一處燃燒之地,在城中邊緣角落,但那處火光的燃燒,卻遮掩了些不為人知的事情。

 “唰”

 全身著火的山鬼,抱著虛弱的青青,從火海中衝出,凌厲的劍氣滾動蔓延,將前方後方的烈火切開一瞬,讓他衝出了這處絕地。

 花青立刻上前救援,手捏著靈氣勾玉,使小五行咒,在手指接觸山鬼的那一瞬,將他身上盤踞的火苗打散開,又化作清涼流水,掃過山鬼周身。

 白色的蒸汽纏在這個劍客身上,如雲霧飄搖,後方也有機關戰馬的作響聲,小鐵也趕了過來。

 他跳下戰馬,衝到山鬼身邊,看到青青完好無損,眾人這才放下心來。

 “救救他!”

 青青這會被天火的灼熱弄得有些迷糊,但在被救出之後,卻死死抓著山鬼的手,語氣虛弱的說:

 “火裡還有人,是他救了我,救救他。”

 山鬼抬起頭,對小鐵微微頷首,後者也不猶豫,轉身就往火中走去。

 “轟”

 高大如山的身影撞入火中,絲毫不懼灼熱烈焰加身侵蝕,心竅的金色火苗燃起,千年聖火加持於身,讓周遭天火烈焰,都被卷著向外壓製。

 在一片紅彤彤的光景裡,小鐵前行幾步,左右尋找。

 不多時,他便拖著一樣東西,從火力走了出來。

 很淒慘。

 應該是個人,但已經被火焰燒的面目全非,四肢軀體都蒙著灼傷,就像是誤入火火場的麋鹿,血肉龜裂間,還有森森熱氣升騰。

 他被小鐵拖出來的時候,還維持著蜷縮的狀態,四肢在身前包裹,似是身體保護著某樣最為珍貴的寶物。

 “這...”

 見多時光的花青也一臉愕然。

 不僅是因為這人舍身在火中保下青青,更因為他還察覺到,這具早該被燒死的血肉中,竟還有微弱的血氣在流淌。

 哪怕被燒成這樣,他還沒死。

 “血,他需要血,”

 被山鬼抱著的青青掙扎了一下,她看著那面目全非的屍體,似要衝出去,語氣焦急的對身邊人說了句,也讓山鬼立刻抓起她的手指。

 果不其然,青青的左手五指上,有被自己切開的傷口。

 因為被汲血,讓青青的左手呈現出青白之色,就好像整隻手掌的血,都被抽空大半,她被救出時的虛弱,並非因為火焰灼燒,而是因失血過多。

 “這是憂無命?”

 小鐵甕聲甕氣的問了句。

 在場眾人裡,就屬他,對憂無命的了解的更多些,他也知道,憂無命練的是詭異的血海魔功,應該能算是江湖武藝中,愈傷護體第一的奇功了。

 難怪,他能在這焚盡凡軀的天火裡,堅持這麽久。

 “他的左手呢?”

 花青蹲在那燒的血肉模糊的軀體邊,看到手肘缺失,便問了句。

 青青指了指身前那一塊被火海包圍的地面,花青霍然起身,向前走出幾步,手捏法訣,以靈氣轉換,自手中湧動水流,向前灑出,將那一塊火撲滅。

 下一瞬,在蒸汽升騰裡,眾人便看到了插在焦土裡的魔刀。

 森白如玉的骨柄,被塑造成猙獰獸齒一樣的刀格和刀鐔,以及直刃的刀鋒,吞吐著妖異的紅光,灼熱氣流包裹,穿過刀格的陰森孔洞,便有刺耳的鬼哭聲縈繞。

 “卻邪...”

 花青眼中閃過意味難明的光。

 眼前這把魔刀,是昆侖仙池的傳承之物,留在昆侖千年,也是仙池傳承用於勾勒“血海靈界”的主體。

 那個計劃,可不比蓬萊的萬靈陣更溫柔。

 魔刀被張莫邪搶走的時候,花青還只是個半大孩子,也是因為這把魔刀被搶走,他才遭遇了被青月君奪舍的厄難。

 他對這把魔刀,很熟悉了。

 目光上移,在魔刀骨柄上,還抓著一截斷臂,血肉已被魔刀噬咬乾淨,又被天火焚燒,只剩下了漆黑的骨骼,如鬼爪一樣,扣在刀柄。

 這一幕已經足以解答眾人的疑惑。

 他們的腦海裡,也能以此拚湊出,之前在憂無命,青青和魔刀之間,發生的事情。

 “罷了,看在青青的份上。”

 小鐵搖了搖頭,伸手阻止了山鬼要割破自己手指的舉動,他摘下天罡甲的手甲,放在腳下那灼傷軀體上,對山鬼說:

 “山鬼哥,借你承影一用,我的血,應該對他更有效果些。”

 山鬼點了點頭,抽出承影,在小鐵手掌上運劍切動。

 “鐺”

 金石交鳴。

 以承影天下無雙的銳利,竟只是略微切開了這手掌的皮膚,沒有血滴流出。

 “山鬼哥用點力。”

 小鐵有些尷尬的回了句。

 又將聖火鍛體篇功法的威能收了收,山鬼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再次運劍,黑影一閃而過,幾滴交織著淡金色的血滴,滴在了憂無命的軀體上。

 本能運作的血海魔功已呈枯竭之相,就像是乾癟的,已吸乾大半血液的海綿,在那幾滴血滴入龜裂皮膚的瞬間,功法又開始遊走。

 這帶著純正聖火氣息的血滴入體,其飽含的龐大生命力,讓憂無命已危在旦夕的殘軀,如枯木逢春一樣,又再次顫抖起來。

 滲入體內的煙火氣被擠出,重創的內髒開始修複,還有血肉的龜裂也在複原,那被燒焦的皮膚之下,也在血光運作中,生長出新的真皮層。

 “血海魔功,練到極致,滴血重生,果真不愧天下絕學。”

 花青讚歎了一句。

 他以折扇在手指滑動,也將自己的幾滴血,灑在重塑的軀體上。

 “這傷勢太重了,魔功只能保他性命。”

 山鬼搖了搖頭,語氣低沉的說:

 “哪怕軀體能複原,人怕也廢了,他為何要舍身救你?你與他之間,是什麽關系?我弟知不知道?”

 面對山鬼哥哥一連串的詢問,臉頰煞白的青青看著腳下憂無命的軀體逐漸複原,她抿了抿嘴,語氣複雜的說:

 “是朋友,師兄知道的。”

 “只是朋友?”

 花青的眼珠子轉了轉,語氣古怪的說:

 “我看不太像啊。”

 “砰”

 話音剛落,一道帶著五色光紗的人影,就從天際墜下,如流星一樣,砸入燃燒的天火之中,地面都震動了一下。

 眾人回頭看去,便見森森寒氣,如風暴一樣卷開,掃過火海,將火光壓入森寒中,就像是冬日到來。

 原本的灼熱被迅速消弭,幾息之後,燃燒的天火,就飛快消散,只剩下了幾團倔強的火苗,還在地面上閃動。

 冰封的焦土上,沈秋擺了擺袖子,將最後一絲寒氣打散。

 這一手猶若仙家道法,但究其本質,還是武藝的質變。

 “城中還有蓬萊余孽,諸位同道不去降妖除魔,在這裡偷懶可不成。”

 他快步走來,對其他人說了句。

 小鐵最老實,見大哥發話,便抓起巨闕,翻身跳上機關戰馬,轉身衝入混亂已到最後時刻的城中,花青也對沈秋拱了拱手,背著劍匣轉身飄然離去。

 “師兄,我...”

 青青面帶羞愧,她覺得自己給師兄添了麻煩,但道歉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沈秋揮手打斷。

 他語氣溫和的說:

 “結果好就好,過程不必細說,快去城中尋李報國,將被衝散的兵卒俠客聚集起來,我家師妹,待諸事結束後,還要出面再行出面。

 這可是大楚王女第一次真正亮相,馬虎不得。

 兄長,你今日想來也已廝殺的盡興,接下來便陪著青青可好?”

 “嗯。”

 山鬼倒持著承影,鬼面之下發出一聲鼻音。

 他說:

 “這臨安之戰,倒是沒幫上我弟太多忙,我這身武藝,還需再打磨。不過,那老祖,並未被殺死吧?”

 “是,他回去了蓬萊。”

 沈秋語氣中並無遺憾,他伸出手,在青青肩膀上拍了拍,語重心長的對兩人說:

 “但今日依舊是大勝,經此齊魯臨安兩戰,蓬萊在中土謀劃,已破亡大半,雖說我輩武者的戰鬥還未結束。

 但於天下大勢而言,蓬萊的影響已被破除。

 青青,接下來的事情,就該你出面收拾了,我們也都會幫你的。

 至於兄長,也莫要著急。”

 沈秋看了一眼自己如玉般的皮膚手指,他對山鬼說:

 “我已為兄長,還有眾兄弟趟出了一條新的武道之路,任叔的遺憾,不會再發生了,兄長且去忙吧,待之後上蓬萊,滅賊人,還要與兄長同行。”

 “好!”

 山鬼應了一句,扶著青青便要離開。

 小師妹看了一眼依舊淒慘的憂無命,她又看向師兄。

 “我會處理的,他不會死,放心去吧。”

 沈秋對師妹許諾一句,目送著山鬼帶青青離開,這才低下頭,看著腳下的憂無命。

 小鐵和花青的血,讓他從瀕死中複原,但終究有限,還是一副被重度燒傷的姿態,缺失的左臂,更是顯得淒慘。

 “這門武藝倒是奇特。”

 仙姑的聲音又在沈秋神識中響起,鬥敗了老祖,讓她心情愉悅,音調也高了幾度。

 她透過沈秋的注視,打量著憂無命,說:

 “很像是當年昆侖血魔老祖的‘血靈經’神妙,但表現形式卻截然不同,竟將仙法之妙,降級融入真氣之中,這是武道高手參研的絕技?”

 “嗯,一個叫張莫邪的人參研出的,喚做血海魔功,我也會一些,但並不精通。”

 沈秋退了幾步,走到了插在地面的魔刀卻邪前。

 他說:

 “據說那功法練到極致,只要軀體還在,便能滴血重生,配合這把魔刀,威力更甚。”

 “差了。”

 搬山君幽幽的說:

 “當年血魔老祖,可是真正意義上的滴血重生,以仙法化血海,血海不滅,老祖不死,真要論起來,他可比蓬萊老祖難對付多了。

 這卻邪,就是他在末法天劫到來前,專門祭煉的靈刃。

 可惜,天劫降下,就連血魔老祖那等人物,也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連魔刀中的靈韻都消散掉了。”

 “不至於。”

 沈秋伸出手,摸向卻邪刀柄,手指越靠近,魔刀嗡鳴越甚。

 像是抗拒,又像是畏懼。

 他說:

 “卻邪是天下名刃中最桀驁的,張莫邪都說,這魔刀不會有主人,但每一把兵刃都要有持刀者,它能桀驁至此,怕也和血魔老祖有些關系吧。

 或許,那老祖的最後靈韻,已在昆侖千年傳承中,被轉化成了另一種東西。

 魔刀有靈。”

 “唰”

 吞吐著妖異紅芒的魔刀,被沈秋從地面上抽出。

 它很不滿這位持刀人,在血海幻象中卷起萬丈怒濤,那充滿攻擊性的血氣紅芒,自刀柄向上延伸,妄圖將沈秋的血氣,全部抽出。

 但在左手手腕處,如海般湧動的紅芒,卻被劍玉死死壓住。

 和其他天下名刃一樣,卻邪又一次遭遇了尷尬的情況,面對劍玉的強製白嫖,它除了服從之外,一點辦法都沒有。

 隨著劍玉震動,在陣陣哀鳴聲中,卻邪刀身上的紅芒,快速褪去,最終融入刀身,徹底不見。

 “你這奇物,倒是奇特。”

 搬山君說:

 “不管是哪位大能做的它,其力量層次,絕對要比血魔老祖更高,否則根本不會有這種力量碾壓,強製服從的特性。”

 “畢竟是仙緣呢。”

 沈秋揮動卻邪,在陣陣鬼哭聲中,漫天紅芒,交錯於身,就像是晚霞飛舞,又在刀刃陰森的輕鳴,歸於一道紅線,立在沈秋眼前。

 他用手指彈動刀身,低聲說:

 “這刀不錯,挺順手,就用它殺上蓬萊去。”

 “那個孩子,還有救。”

 搬山君又說到:

 “他那門功法,看似汲血,實則是取用血中的命力,化作自己的命力。

 重傷至此,尋常武者的血,對他意義不大了,但你寶體已成,雖還比不得本君和龍虎君當年的寶體淬煉,但畢竟已經跨過凡俗之界。

 血中精氣命力,非凡俗可比,施予他幾滴精血,便能讓他傷勢恢復,也能補全根骨本源。你要幫他嗎?”

 “他舍身救了我師妹, 自然要幫的。”

 沈秋上前,以魔刀劃過手指,幾滴五色血珠,落入憂無命軀體之上。

 寶血入體,讓他恢復更快,就像是枯木逢春,幾息之後,便有燒焦的皮膚如蟲繭破碎掉落,新的皮膚已生長出來。

 但斷肢卻無法複原,沈秋的血雖有神異,還沒厲害到那個地步。

 “我讓你三者選其一,你卻舍了刀。”

 沈秋將昏迷的憂無命提起,起步朝著城中飛掠而去,一邊前行,一邊說:

 “要用剩下的手,抓住兩人,也算有所決斷,可惜這命數對你當真殘酷,憂無命啊,你如今只剩一隻手了。

 你會選誰?

 青青,還是張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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