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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道江湖》六十一.聽爸爸的話
  鷹唳聲中,青鸞劃過天際,雖然載了個人,但背後卻輕若鴻毛一般。

  沈秋向下看去,一片海水已經布滿了血光,山鬼手持承影,正在波濤湧起中,和一條怪蛇於怒海中搏鬥。

  他佔著上風。

  毫無疑問。

  “砰”

  人影如流星般,從天空砸落,正砸在那怪蛇後方的海潮之間。

  白色的寒潮在下一瞬爆發。

  滾滾寒氣湧入海水,朝著四面八方飛濺,一息不到,這片海面,被盡數封凍,那已全身受創,淒慘不已,欲要入海遁逃的怪蛇。

  也被卡在寒氣湧動的白霜中,再無法下潛。

  “哐”

  巨響中,蓬萊怪蛇打裂冰塊,以馭水之能,攪動海潮,還欲遁走。

  再不走。

  可就走不了了。

  但森冷刀意,於海中湧現,貪狼刃一閃而過,在它脖頸下再拉出一道鱗片碎裂,血肉分離的刀傷。

  沈秋動的的那一刻,山鬼也動了。

  兩兄弟福如心至,打出一招完美配合,出手似光的承影飛舞,密密麻麻的劍影一掃而過。

  怪蛇七寸之處,就如被刮骨刀刮過。

  腥臭的血骨,灑遍周身冰層,已露出森森白骨。

  劇痛來襲,讓怪蛇疼的全身亂顫,但七寸被如此精準的刺穿撕裂,讓它那一雙凶戾異常的眼中,也多出一抹絕望。

  它死盯著眼前兩人,海水翻滾的越發喧囂,似還要亡命再攻,但仰起頭的那一瞬,它卻愕然發現,自己的視線已經混亂開來。

  藍色的天,碧波的海,還有森森寒氣化作的冰層,一切都在旋轉。

  “砰”

  被從脖頸七寸處一劍斬斷的蛇首,帶著紅綠色的血液飛濺,砸在了封凍的海面上,那無頭的,近三十丈長的蛇身,還在瘋狂扭動。

  山鬼出劍那一瞬。

  它就已經死了。

  只是它的身體還不知道罷了。

  “多管閑事!”

  承影歸鞘,鬼面之下,傳來一聲不滿的冷哼。

  似是嫌沈秋破壞了他對敵的體驗,隨著劍術越發高絕,能尋到的對手也越發少了,山鬼也開始感覺到那種高手特有的寂寞。

  方才與陸文夫一戰,又不能真正動殺招,一招刺死陸歸藏。

  救人總比殺人難。

  打的實在是縮手縮腳,放不開。

  心頭正有鬱氣,恰好這怪蛇足夠皮糙肉厚,能供他演練劍術,結果被沈秋這麽一摻和,樂趣也少了很多。

  就不得不動殺劍,一劍斬了它的腦袋。

  持刀而立的沈秋哈哈一笑,他走到還在抽搐的蛇首前,將貪狼刺入血肉,稍顯艱難的剝開腥臭的血肉,他說:

  “我知道,不必我出手,兄長也能持劍斬龍,不過事態緊急,這怪蛇又有馭水之能,若是被它拚死逃走,那到手的鴨子,可就要飛走了。”

  “它逃不走的。”

  山鬼抬起手臂,任由青鸞落在手腕上。

  他其實也沒有真正生氣,自家人嘛,這麽點小事,沒必要生氣的。

  他這會顯得如此冷漠,是在氣得是耶律婉那事,那紅袖添香的一夜裡,肯定有自家兄弟在背後推波助瀾。

  沈秋似也知道這一點。

  在此時山鬼眼前,他表現的相當柔和,就像是任打任罵,讓山鬼心中的火氣,實在發不出來。

  乾脆扭過頭去,不去看他。

  幾息之後,山鬼一邊撫摸著愛寵的翎羽,一邊問到:

  “那邊都完了?”

  “差不多吧。”

  沈秋在蛇屍中尋找那吸納靈氣的玉石,他感受了一下,隔著十裡,也能察覺到劍玉內的變化,果然如張莫邪之前所說。

  隨著他本體開始引靈體入體,淬煉筋骨血肉,劍玉這等仙家奇物,也顯示出了更多神妙。

  不需要再時時手持,才能引動神妙了。

  再這麽下去,隨著沈秋的血肉,神念,被靈氣淬煉的越發精純,估計遠隔百裡,甚至千裡,都可以操縱劍玉威能。

  這才對嘛。

  這才符合沈秋想象中無所不能的仙家手段。

  說真的,不管是東靈,還是紅塵,這兩個自稱仙人的家夥,能調動靈氣後,手段確實厲害,但總感覺差點意思。

  “紅塵君散出去的神魂,已被紫薇道長和那些殘魂抓捕的差不多了,但那老鬼確實狡猾,擒住他已經做到,但要徹底滅掉他,怕沒那麽容易。”

  沈秋手中貪狼刀,在蛇屍中向下滑動,待刨開一處,刀刃便撞在了堅固的東西上,他活動手腕,以神武靈氣催動利刃,隨著一聲刀鳴,那段蛇軀整個破開。

  在血肉汙穢中,那個蓄滿了靈氣的玉石陣眼,也從怪蛇胃囊,滾落出來。

  “什麽意思?”

  此時戰鬥已完,山鬼的心情也放松下來,他朝著東營殘城那邊看了一眼,天空中隻余那一處還有黑雲湧動,接天風暴也在消散。

  他聽到沈秋所說,便追問道:

  “不是說老鬼飛散的神魂,都已被捉回來了嗎?還有那些被種下心念的紅塵分身,也都被陰兵和紫薇道士斬殺了。”

  “是。”

  沈秋以真氣提起身邊海水,衝刷在遍布血汙的多面玉石上,他一邊洗滌那東西,一邊對山鬼說:

  “淄博,東營一線的紅塵分身,都被清理乾淨了,有我徒兒飛鳥那雙眼睛,他逃不脫的。但問題是,紅塵老鬼的分身,並不全在這裡。

  就我目前知道的,他在燕京附近,還有幾具分身,就混在北國朝堂之上呢。

  雖說如今靈氣已被重新封禁,但以那老鬼的手段,肯定提前留著布置。”

  說到這裡,沈秋歎了口氣。

  他著實有些頭疼的揉著額頭,說:

  “這紅塵仙道,一旦修成,就幾乎是不死之軀,雖說正面破壞力比東靈君差一些,但就這一手保命手段,其他仙君可是望塵莫及。”

  “不過倒也不必太過擔憂。”

  沈秋又露出一個笑容,對山鬼說:

  “即便在千年前的靈氣時代,紅塵老鬼也花了幾百年的苦修,歷經紅塵無數,才有如此進展,如今他的神魂主體,已被拘禁到劍玉之中。

  千百年的苦修,付之東流。

  就算留下幾具分身神念,想要重新修的仙君之能,在咱們這個時代,已經是絕對不可能了,又缺靈氣輔助,那老鬼若不死心,也只能隨咱們一樣,走武道。

  或者逃回去蓬萊仙山,苟延殘喘。

  雖很難殺死他,但也已將他徹底廢掉,再無法攪風攪雨了。”

  山鬼點了點頭。

  就沈秋所說,紅塵老鬼確實如那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樣。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另一個問題。

  他眼神古怪的看著沈秋,說:

  “你為何對這紅塵仙術,如此熟悉?方才見你去與老鬼搏鬥,也似是信心滿滿,你是從何處得知這些隱秘消息的?

  莫非,你在蓬萊山中,也有眼線?”

  “噓”

  沈秋回過頭,對山鬼做了個禁聲的動作。

  他說:

  “時候不到,兄長不必多問,但究其根本,也沒什麽神秘,無非就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罷了。”

  “嗯。”

  山鬼點了點頭。

  他隨即起身,揚起手臂,任由青鸞飛落到那怪蛇屍體邊,用鳥喙啄取怪蛇血肉,這等自靈氣溫養的異獸血肉,對於鳳頭鷹這等異種,似也是大補之物。

  “雖說紅塵老鬼被打落塵埃,已掀不起風浪,但留著始終是個麻煩。我這就去燕京走一趟,斬草除根。”

  山鬼抱著承影劍,對拿起玉石的沈秋說:

  “把你那個能看破虛妄的弟子,借我幾天。”

  “兄長不必如此,剛過一場惡鬥,這會該休養生息。”

  沈秋將他攔下來。

  他說:

  “那邊的事,已經有人在處理了。”

  “嗯?”

  山鬼眨了眨眼睛,幾息之後,他問到:

  “張楚?”

  “對,張楚。”

  沈秋將畜滿靈氣的玉石舉在手心,在陽光下仔細打量,如看著藝術品一樣。

  他說:

  “齊魯之事前,我給他去了封信,他會幫忙了結手尾的。”

  “你何時又和那張楚混在一起?”

  山鬼此時帶著鬼面,但他的表情,像極了一個看著兄弟和狐朋狗友鬼混,卻沒辦法阻攔的兄長的焦急,他加重語氣說:

  “那人,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張楚,他和咱們,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沈秋回頭看了一眼兄長,他回答說:

  “他也不是朋友。

  這一次,只是恰逢其會,大家有共同的目標罷了,兄長不必擔心。”

  “你就這麽信他?”

  山鬼又問到:

  “你不怕他,再鬧出和金陵那一夜,一樣的事情?”

  “這一點,其實是咱們誤解了他,那家夥在金陵救回紅塵君,也不過是要榨乾他最後的價值,然後再一腳踢開。

  和他那等惡人相比,咱們兄弟幾個,當真算是大善人了。”

  沈秋露出笑容,他敲了敲手中玉石,聽著那輕盈的聲音,說:

  “而且兄長或許不知,張楚那人,看上去陰鴆邪異,但實際上,他和他兄弟張嵐,有一個共同點。”

  “什麽?”

  山鬼問了句。

  沈秋聳了聳肩,笑著說:

  “他們兄弟兩,都很崇拜父親,他們,都很聽爸爸的話。”

  燕京城裡,皇城之內。

  養心殿外,一名正在站崗的帶刀侍衛,突然躬了躬身,就好似劇痛從體內迸發,疼的他抽搐不休。

  好幾息後,他才恢復過來。

  靠在宮牆的陰影中,臉色煞白,有豆大的汗水自額頭滴落。

  這可不是什麽心念迸發的小伎倆。

  這是神念轉移,借著靈氣大潮散去,這方大地上還未消散的靈氣,紅塵君將自己虛弱的神念,以百裡之遙,轉換到了這皇城之中。

  以往神魂主體,最差都需要半步天榜的軀體,才能承受。

  如今以這小侍衛,堪堪人榜出頭的實力,就能承載殘留的神念主體,由此可見,紅塵君是當真虛弱到了極致。

  “千年苦修,付諸東流!”

  他咬著牙,拄著刀,站起身來,在咬牙切齒中,他說:

  “沈秋賊子,廢我道行,亂我道心,本君就算拚盡全力,拉著這方人間陪葬,也要把你挫骨揚灰!”

  如此說著。

  他挪動腳步,往養心殿裡走去,身為禦前侍衛,可以自由進出此地,那北國小國主,此時也已在殿內入睡。

  要給他種下心念,用作紅塵化身。

  再以北國國主之尊,調動力量,攻入齊魯,與他沈秋不死不休!

  當然,他還沒因為怒火攻心,就失去神智。

  在這個分身行動的同時,隱藏在燕京城裡的其他幾個殘留在中土的最後分身,也開始往燕京城外撤退。

  他已遭受重創,此時又是絕境下,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

  但好在,就算這些分身都被乾掉了,他也性命無憂,東瀛那邊,還存有幾個心念呢。

  “你來此地作甚?”

  他帶著刀,走入養心殿,立刻被服侍國主的大太監阿德看到,阿德抓著拂塵,厲聲說:

  “退下去!莫要驚擾國主。”

  “嘿嘿”

  侍衛露出一絲冷笑,錯步上前,一拳打在猝不及防的阿德脖頸,將他打暈過去,然後快步衝入宮殿後方,這事情一定要快!

  趕在他人發現之前,就將小國主植入心念。

  但就在他踏足後殿時,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在通往國主休息的房間前,身穿莊重的玄色長袍的國師張楚,正親自拿著火種,將過道兩側的燈盞點亮,看他的動作,他似乎是專程在此等待的。

  火光亮起,照亮了張楚的異色瞳孔。

  他回頭看著那愕然的侍衛,將雙手負在身後,笑著說:

  “仙君,這匆匆忙忙的,是要作甚啊?可需要我這等無知凡俗,為仙君效力嗎?”

  “你!”

  紅塵君心神大震。

  他後退一步,抽刀在手。

  “堂堂仙君,居然淪落到要靠一把刀,保護自己,真是可悲。”

  張楚搖了搖頭,說:

  “如此如螻蟻般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啊?仙君,莫要掙扎了,張某這就來送你往生。”

  “砰”

  金色的火苗,在張楚手中升騰,讓紅塵君面色大變。

  他高喊道:

  “你與沈秋不共戴天!為何要幫他,對付我?”

  “仙君說笑了。”

  國師撇了撇嘴,向前行走中,語氣溫和的說:

  “我對付你,可不是為了沈秋。

  從我兒時起啊,我父親就對你們這些裝神弄鬼的家夥,一點好感都沒有。今日之事,不過是子承父業罷了。

  若是父親知道,張某親手殺了個仙人,怕父親也會很高興呢。”

  “你那聖火有問題!”

  紅塵君大喊到:

  “我能幫你...”

  “唰”

  金色火光一閃而逝,紅塵君甚至來不及說完話,身體便被聖火加身,焚燒殆盡。

  “我早就知道了。”

  國師看著腳下那一堆還有火光的灰燼。

  他輕聲說:

  “我會死的,我知道,但若生命不是用來追尋欲求之物,那張某苟延殘喘一生,又有什麽意義?

  我可是張莫邪的兒子!

  父親沒做完的事,我一定會,幫他做到!”

  他轉過身,擺了擺袖子,將那灰燼吹散。

  “呵呵,沈秋,就看在你放過北寒叔的份上,這次...”

  “給你個面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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