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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道江湖》二十三.燕京之圍
  六月末,七月初,

  正是盛夏之時,江湖人依然陷於一波波的“淘金熱”中,正是熱鬧的時候,盡管不時傳來惡人殺人越貨的消息。

  但依然阻擋不了秘寶不斷現世,帶來的吸引力。

  很多人都在傳言,這是江湖武道大興的征兆。

  迷信些的,會把這些事,和正道擊敗魔教聯系起來,覺得是老天爺開眼,降下秘寶,獎勵正道群雄。

  當然,如此說的,絕大部分都沒有參加過洛陽,或者金陵之戰,但這並不妨礙他們以正道中人自居。

  一時間,好像天下武林,都已成正道一統。

  除了江湖事外,朝堂之上,也不斷有好消息傳來,當然這所謂好消息,是針對南國的角度來說。

  六月末時,襲擾關中地區大半年的西域胡冦,被從大散關主動出擊的天策軍一舉擊潰,不到十天的時間裡,雙方在大散關,天水等地,打了四次大戰。

  天策軍不愧為天下強軍,四戰四捷,打的胡冦連夜驚逃,潰不成軍,陣斬近萬,俘虜兩萬之巨,消息傳來,整個長安一片歡騰。

  這事,其實真計較起來,也算是江湖事。

  後面不斷有新的消息被揭露?據說指揮胡冦襲擾關中的?乃是魔教殘余,為首的是七絕門長老?半步天榜的高手楊北寒。

  又有小道消息說?天策軍進軍如此順利,是因為有江湖高手援助?提前打掉了胡冦的大營,那魔教長老則生死不知。

  再加上眾人瘋傳?那一日長安城牆上的高手對決?便有人得出結論。

  擊破九龍山寨,生擒楊北寒的,是五龍山莊宗主,“伏魔神劍”何忘川大俠?也是他在長安城裡和左道妖人沈秋一戰?打的沈秋抱頭鼠竄。

  不僅打擊了那妖人囂張的氣焰,還給被他欺辱的江湖中人,狠狠的出了口惡氣。

  不過江湖高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尋常人難以得見真面目?再加上何大俠,現在正在追捕妖人沈秋?行蹤難覓。

  縱使江湖人有心追隨,也不知該去何處尋找。

  而那段被何大俠以神劍擊潰的城牆?這幾日裡,也成了關中武者們“打卡”的熱門地點?很多人聞訊而來?瞻仰大俠遺留。

  還有人自稱從那坍塌的城牆廢墟裡?悟出了一套絕世劍法。

  許是正定二十六年注定大事連連,這發生在關中地區的兩件大事風波剛起,立刻就有一件更大的事情出現,一下子壓過了這些事的風頭。

  齊魯之地,準確的說,常山地區。

  南國威侯,大將趙廉,驅使數萬精兵,自濟南府渡河。

  急行軍四日裡破去北朝在常山,滄州一線布置的兩道重兵,就如破陣尖錐,兵峰直指拱衛燕京的最後防線,保定。

  南國先鋒現在所在的位置,距離燕京,只剩下一百多裡路了,一旦破了保定,北國國都,就會徹底無險可守,暴露在南國精兵面前。首發 https://(www) https://m/.x81zw./com/

  盡管老將趙廉,能不能攻下燕京這天下雄城,還是個未知數。

  但此次進軍如此順利,好消息一個接一個,確確實實讓那些憂慮南國國運的人,著實松了口氣。

  興許,這南國國運還沒完。

  隨著趙廉從齊魯進軍,原本南北兩國在中原對峙的局勢,也是牽一發動全身,北國先鋒有回援之兆。

  但趙廉提前布置在菏澤一線的剿匪軍,卻已搶佔先機。

  而沒了胡冦襲擾,徹底放開手腳的天策軍,也已有先鋒從渭南大營出發,與洛陽的六千新軍匯合。

  就如關門打狗。

  一左一右,欲將北軍先鋒鎖死在中原之地。

  吳世峰的那路剿匪軍,是趙廉提前布置的。

  但天策軍的精妙策應,事前卻沒有溝通,全靠李守國和趙廉這兩個沙場老將的“心有靈犀”。

  兩人雖主張不同,尿不到一個壺裡。

  但他們有共同的敵人。

  這軍陣之事,堪稱一日三變,天下大勢,當真變幻無常,大半年前,北朝氣勢洶洶而來,一路打到長江邊上,眼瞅著南國就要撐不下去了。

  但半年之後,南國卻發兵直攻北國國都,你來我往之間,竟真有了幾分驅逐韃虜的意思。

  保定城外,沙場之上,瘋狂的攻城戰正在進行。

  南軍將士架著雲梯衝車,就像是一群群螞蟻一樣,在硝煙四起的烈日之下,嘶吼著往城牆攻打,守城的北軍也不甘示弱。

  飛舞的箭矢如雨點一樣砸下,又有軍將在城頭督戰,凡是雲梯靠近,就有火矢射出,將其點燃。

  十幾架攻城長梯卡在城牆邊緣,赤紅著眼睛的南軍士卒飛身而上,身穿輕便皮甲,空中咬著刀,雙手攀爬。

  這些士卒各個身纏血殺之氣,面容扭曲,就似惡鬼鬥獸,在這激烈戰場上,喊殺聲中,他們體內戰氣運轉不休,就像是最好的興奮劑。

  狂暴的力量,不斷從體內湧出,在這些士卒體外,有血紅色的,如真氣氣盾一樣的風在吹。

  擋不住箭矢。

  但每一箭落下,只要不是刺穿腦髓,都無法讓這些狂戰之士停下腳步。

  利刃入體,痛苦加身。

  越是疼,爆發出的力量就越大。

  七八架梯子被北軍拚死推了下去,但依舊擋不住勢若瘋虎的南軍衝上城頭,最慘烈的白刃戰在城頭爆發,剛一接戰,北軍就被南軍打的節節敗退。

  傳說中嬌弱的南人,在今日的戰場上,就像是一群出籠的猛獸,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傷亡,嘶吼著要咬斷敵人的喉管,吞吃血肉。

  開戰不過一個時辰,保定城牆,就四處起火,哪怕北朝於此屯駐重兵,還有通巫教教徒高手援助,但落陷,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報!”

  柱香之後,全身浴血的士兵,提著卷刃的刀,衝入大將營帳。

  這散發著濃鬱血殺之氣,雙眼通紅如野獸一樣的軍卒單膝跪地,對坐在營帳中的威侯大聲喊到:

  “侯爺,大勝!保定城牆已破,城門將開!”

  “做的好!”

  臉色有些蒼白的威侯,聽聞此言,猛地從椅子上站起,滿臉喜意。

  他看著眼前報信的士兵,問到:

  “你部人馬,成先登之功,退下來吧,戰後人人都有封賞。”

  “將軍,我輩不累。”

  那軍卒仰起頭來,大喊到:

  “我部還能廝殺,人人都能死戰,城中還有敵軍數千,請將軍許我部再去攻伐!”

  “老夫信你等還能廝殺。”

  威侯看著那全身血氣的軍卒,他看著那雙滿是血絲的眼睛,心中浮現出一股複雜的滋味。

  他說:

  “爾等都是我國朝大好男兒,都是敢戰之士,乃是老夫手中的殺手鐧,但既然是殺手鐧,便要用在最關鍵的地方。

  去告知你的長官,讓他帶兵撤回大營休整,待我軍抵達燕京城下,便許你部第一個上城攻伐!”

  “謝將軍!”

  那軍卒一臉驚喜。

  這攻城先登之士,雖凶險極大,但若是真能破城,便是首功。

  更遑論燕京城那等天下雄城,又是敵國心臟,一旦攻破,論功行賞,先登之士,封爵封侯都有可能。

  威侯這個許諾,確實讓這些沉浸廝殺,渴望廝殺的軍漢,心中很是期待滿足。

  他霍然起身,朝著威侯俯了俯身,便大步離去。

  看著這軍漢的背影,趙廉微微搖了搖頭,眼中盡是憂慮。

  “你兩人。”

  他轉過身,對營帳中的兩名心腹說:

  “帶我邊軍精銳,前去接管城門,肅清城中敵軍,收納糧草,兵貴神速,大軍在此地休整四個時辰,便開拔,往燕京去!”

  “遵命。”

  兩名校尉叉手應答,退出帳外。

  待營帳無人時,趙廉舒了口氣,坐在椅子上,看著眼前的地圖。

  保定城破,通往燕京的門戶大開,已再無阻礙了,

  只是這百戰軍...

  趙廉想到剛才那軍卒求戰之意,心裡糾結再生。

  這修了百戰訣的兵卒,上陣廝殺不畏生死,戰力強橫,一旦戰氣激發,人人猶若鬼神附體,幾百號百戰軍卒,就能擊破北軍上千人。

  而且每戰之後,那些活下來的兵卒,戰氣便會越發繁盛,戰力更強。

  完全就是人形猛獸。

  這樣的軍隊,按理說,應該是每個將軍都夢寐以求的,但趙廉自開戰之日起,卻一直在有意控制百戰軍登場作戰的頻率。

  除非是遇到尋常精銳攻不下的難關,才會讓百戰軍出馬。

  他還在自己統帥的精銳邊軍中,下令禁止兵卒,私自學習百戰辟易決。

  “這哪裡是什麽仙家兵法?”

  空無一人的營帳裡,威侯喃喃自語的說:

  “分明就是邪術!”

  這些時日裡,他已發現,隨著血戰之氣加深,那些兵卒便越發躁動,確實變得更能打,但也變得更桀驁不馴,一個個就如野獸一樣。

  紀律性一落千丈。

  上戰場殺瘋了,將刀刃砍向同袍的事情,已發生了不下數十次。

  就連在營中休整,他們也能因一些小事吵鬧起來,一群暴躁的軍漢,根本按耐不住心中怒火,稍有不慎,就會發展為數百人的大亂鬥。

  最少三次,趙廉甚至不得不派出親兵彈壓。

  這距離開戰才幾天?

  七天不到!

  威侯已不敢去想,若是戰事拖延的時間長了,這些百戰軍自己會亂到什麽程度?

  而隨著他們體內戰氣每戰增加,終有一日,他們會徹底被獸性俘虜,失去人性。

  “該下決定了。”

  趙廉握緊五指,又一次看向眼前地圖。

  燕京位置上畫著一個大大的紅叉,那就是他這一次征戰的目的地,按照目前的進軍速度,最多兩日,大軍便能到達燕京城下。

  “百戰軍已不能再留了,再留下去,便成隱患。”

  威侯撫摸著青銅虎符,心中想到:

  “那套兵法,也決計不能再用。

  這次燕京之圍,便讓趙彪留下的這支虎狼之兵,物盡其用,趙彪啊趙彪,老夫教你兵法求勝,可沒教你用此邪術。

  罷了,也是我趙家人辜負了這些好漢子,只能許以死後哀榮...”

  “咳,咳”

  威侯心口一痛,劇烈咳嗽了兩聲,捂著嘴,口中有一股腥甜,待手中手帕拿下,已有一絲血漬浮現。

  他看著手中染血白絹,呆立幾息,便不動聲色,將那白絹藏於衣袖之中。

  “燕京!”

  趙廉信步走出營帳,看著遠方戰場上硝煙陣陣,又看到一群群傷兵被帶回營地,他便往傷兵營那方走去。

  這是他從軍幾十年,養成的習慣。

  “老夫,只要燕京!”

  威侯在傷兵營中巡遊,時不時勉勵那些兵卒,許下一些承諾,鼓舞人心。

  他臉上帶笑,讓皺紋都舒展開來,看上去非常喜氣,但在心中,卻心如鐵石一般,眼前這殘肢斷臂,傷兵滿營,干擾不了趙廉的心志。

  慈不掌兵!

  他只要燕京!

  只要拿下了燕京,南國江山,趙氏一脈,就還有救!

  半晌之後,威侯回到營帳,差人喚來自家親信管家,那是侍奉了他三十多年前的老家人,真正的貼心貼背,絕對可信。

  老頭子靠在椅子上,手中把玩著一對鐵球,對管家說:

  “你回去家中,不必隨老夫前去燕京,回家之後,將‘白獅’、‘黑神’、‘踏風’、‘飛雪’,送去關中。噺⒏⑴祌文全文最快んττρs:/м.χ八㈠zщ.còм/

  就說是老夫感謝李守國大將軍此次援助, 送點禮物,聊表心意。

  你親自去。”

  “侯爺!”

  管家驟然一驚,他連聲說:

  “那四匹駿馬,天下罕見,乃是國主用心尋找,孝敬您的花甲壽禮,也是您最心愛之物,就這麽送出去,不合適吧?”

  “嗯,確實不太合適。”

  威侯想了想,從袖中取出一把鑰匙,遞給管家,說:

  “這禮物有些薄。

  那就再把老夫私庫中的錢財寶物,盡數取出,一起送去關中。老夫不管你用什麽辦法,務必讓李守國那老不死的,收下這份禮物!”

  “侯爺,您這是...”

  管家一時間愣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但看到威侯閉上眼睛,已不願多說。

  他也不敢多問,便快步離開了營帳,待管家離開之後,靠在椅子上得趙廉睜開雙眼。

  他心中想到:

  “凡戰陣之事,未慮勝,先慮敗。

  李守國,老不死的,你我一輩子互看不順眼,但也算是有幾分神交,若老夫這一戰輸了,這,怕就是我侄孫和我趙家一脈的買命錢了。

  大楚啊...

  老夫又何曾不想,與你一樣,做個忠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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