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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道江湖》一十八.邀請(上)
  “當年曲邪刺殺趙虎的時候,江湖人都在猜測。

  曲邪是怎麽偷入禁宮?

  又是怎麽在圓悟和尚這天榜高手的追擊中,逃得性命。”

  “其實啊,答案簡單的很。”

  臨安地下,十丈左右的地底密道中,沈蘭踩著古怪木屐,在這昏暗的地方向前走動,就如高跟鞋踩在地面,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在她身邊,秀禾僵硬著身體,一步一步的追隨,手裡還捧著把精致的紅色油紙傘,就如當年她侍奉沈蘭時一樣。

  妖女的大紅裙,隨著她行走間擺來擺去,就像是合攏的翅膀。

  沈蘭帶著半邊面具,一邊向前走,一邊對跟在身後的花青和劉卓然說:

  “曲邪沒什麽憑空消失的秘法,也不如江湖傳言那樣,可以完全隱匿氣機,他刺殺趙虎,用的就是最笨的辦法。

  挖地道。

  那時候啊,妾身武藝還未修成,也來不得臨安,共謀大事,但這條機密隧道所在,妾身是知道的。”

  沈蘭伸出帶著黑色輕紗手套的手,在地道牆壁上摸了摸。

  她說:

  “當年用完之後,地道被毀棄了大半。

  但離城外的那一段,並沒有被完全毀掉,妾身使人找了好久,最後還是在幽寒長老的幫助下,才找到這裡的。”

  “蘭兒可不像是那麽好心的人。”

  花青背著包袱,他看著沈蘭背影,又看了看身邊帶著鬥笠的劉卓然,他說:

  “我和蘭兒的關系,也還沒好到可以舍命相助的地步,所以,蘭兒是專門來救自己的情郎的嗎?”

  “妾身說了,妾身是受人所托。”

  沈蘭的語氣冷了一些。

  她頭也不回的說:

  “花青你手段高超,妾身不是你的對手,但這密道裡,現在有三十七個五行殺手,還有六個萬毒魔人,他們都聽妾身的。

  所以,為了你的小命著想,花青你最好別惹妾身。

  如今身為五行門門主,總要有點威嚴和排面的。”

  “啊,我錯了。”

  花青舉起雙手,說:

  “我以後再也不說這事了,不過蘭兒,我可不記得,我有那麽神通廣大的朋友呀。”

  “是沈秋。”

  沈蘭也不裝神弄鬼,直接了當的說:

  “他現在出手大方的很,給了妾身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所以妾身這弱女子,也不得不千裡迢迢趕來臨安,只為了送份口信。”

  “沈秋?”

  花青和劉卓然對視了一眼。

  他說:

  “我在臨安,是聽說了沈秋那邊發生了一些事,具體情況我不是很了解,聽說沈秋叛了正道。

  現在是江湖人人得而誅之的邪道妖人了?”

  “是。”

  沈蘭說:

  “他自稱是不正不邪的左道中人,斷了發,也去了枷鎖,不再玩大俠遊戲,變成了一個很危險的人。

  妾身都不想和他打交道。

  花青,你知道吧?

  就是那種你難以揣摩他下一步會做什麽,手段又高超,又沒了規矩底線,總是就是很麻煩。”

  妖女如吐槽一樣,對身後兩人說:

  “任豪把天機無常給了他,本是期望他做個大俠。

  結果那貨在任豪死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廢了一百多號人,滅了五處宗門,毀了七座隱樓分舵,一百六七十號人被他活活燒死。

  什麽魔教中人啊。”

  沈蘭撇了撇嘴,她說:

  “他可比妾身這魔教中人瘋多了。”

  “不想打交道就敬而遠之唄。”

  花青說:

  “但我看你,卻是樂此不疲的樣子。”

  “妾身不是說了嘛。”

  沈蘭歎了口氣,停下腳步,往旁邊輕輕一推,一處暗門被推開,露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小房子。

  她邁步走入其中,花青和劉卓然緊隨其後。

  在這小房子邊緣,能隱約聽到流水的聲音,應是靠著一處地下暗河,讓空氣得以流通。

  “沈秋現在出手相當大方。”

  沈蘭坐在房中一處石椅上,她靠在那裡,對眼前兩人說:

  “妾身做的是懸紅殺人的生意,那麽大方的雇主,妾身實在是難以割舍,再說了,若是以後沈秋成了事,妾身沒準就要給沈秋乾活了。

  唉,當初在遼東開玩笑說,要任他驅使,沒想到一語成讖。

  不過也不算是壞賣買。”

  花青左右看了一圈,這房子開鑿出來都很難,又多年沒人用過,自然沒有什麽陳設,房中就一把椅子。

  沈蘭坐著,他和劉卓然,就只能站在那裡了。

  “說吧,沈秋讓你轉告什麽?”

  花青抓著折扇,問了一句。

  劉卓然抱著劍,站在一邊,他外表俊秀,但實則是個挺純情的人,自從和沈蘭有肌膚之親後,他遇到沈蘭時,心裡總有些疙瘩。

  有心結。

  這很正常。

  男人對於人生中的每一個“第一次”,都是記憶深刻,永世難忘的。

  沈蘭是第一個在他身上留下痕跡的女人,在劉卓然左肩後方,現在還有那個黑色蘭花的紋身。

  也不知道沈蘭用了什麽東西紋上的,根本洗不掉。

  “他要在太行做些事情。”

  沈蘭靠在石椅上,就如盤在那裡的貓兒,她語氣慵懶的說:

  “具體的,他沒說太多,只是說,要在太行布下一個陷阱,魚餌已經放出去了,但能釣到多大的魚,他無法保證。

  好像是手中可用人手不足,便邀請你們兩個,趕去太行幫忙。

  他也沒說緣由,但信心滿滿,說是只要你們兩聽了這邀請,絕對不會拒絕。

  聽上去像是一群壞男孩的秘密遊戲,反正妾身這女兒家不怎麽感興趣。”

  沈蘭攤開雙手晃了晃,她說:

  “口信帶到了,密道入口你們也知道了。

  妾身很快要離開臨安,兩位大俠,以後若是行走江湖,看誰不順眼,若是信得過妾身,便去蘇州懸紅。

  妾身在煙雨樓等著兩位光臨。”

  “煙雨樓?”

  劉卓然心頭回憶起他與沈蘭第一次見面,便是在那地方。

  他說:

  “那裡不是毀了嗎?”

  “妾身請了墨家巧匠,等妾身回去蘇州,煙雨樓也就蓋好的差不多了。”

  沈蘭輕笑了一聲。

  她撐著臉,閉著眼睛,似是回憶起了當年在蘇州的生活,她說:

  “妾身忙碌了這些年,兜兜轉轉,生活又回到了原點。

  命數人生就是這般無常,誰又能想得到呢?

  唉,比起殺手,妾身果然更適合做個歌姬舞姬,以後就要逍遙度日咯,真是期待啊。”

  這三人之間,關系挺複雜。

  說完了正事,三個人也很難如真正的朋友一樣,坐下來聊一聊,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花青是很有眼色的人,當即告辭。

  不過在兩人走出這房間時,沈蘭突然出聲說:

  “劉卓然,你留一下。”

  劉卓然的腳步停了停。

  花青面色詭異的轉過身,看了一眼沈蘭,又看了看劉卓然,他臉上咧開一抹古怪的笑容,唰的一聲打開折扇,嘿嘿笑了兩句。

  又用肩膀撞了撞劉卓然,低聲說:

  “我在上面等你哦,只等半個時辰,把握機會,快點完事。”

  說完,不等劉卓然回答,花青嗖的一聲就溜了出去。

  “哐”

  動作僵硬的秀禾走出暗室,又將暗門關上,屋中的燭火飄蕩了一下,劉卓然喉嚨動了動,他回過頭,看著沈蘭。

  後者已摘下了自己的兩隻黑紗手套。

  那本是纖纖玉指的手指上,又出現了熟悉的黑色斑點,看上去非常恐怖。

  “你!”

  劉卓然心中升起一股無名怒火,他啞著聲音說:

  “你為何還要練那邪門武藝!還想把自己再毀一次嗎?”

  “妾身沒練!”

  沈蘭的聲音中,這會竟多了一絲委屈。

  她伸手摘下狐妖面具,低著頭,對劉卓然說:

  “沈秋給了妾身幾門武藝,均屬上乘,據說來自百年前的江湖聶隱門,用於替換化龍指,再好不過。

  但小玄魚說,這些斑點,是因為體內還有殘存毒素盤踞,還有些許殘余,沒能排除乾淨。

  若不加以祛除,任其發展,情況只會越來越糟。

  妾身這次來臨安,也是因為這事。”

  她咬著嘴唇,在燭火搖晃中,抬起頭,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手足無措的劉卓然,她說:

  “這是最後一次了!以後咱們再沒關系了!”

  “我...”

  “廢物男人,脫衣服!難道還要妾身幫你不成?”

  劉卓然不想這麽做。

  他自認是個正人君子,這種乘人之危的事,他不想做第二次。

  可惜,他兄弟不聽他的。

  於是,很快。

  在這地下十丈的大地深處,又有些似痛苦,似享受的男女呻吟聲傳出,卻無人能聽到。

  除了秀禾,而秀禾,她是個機關人。

  她不懂這些,她只是忠誠的履行著自己的使命。

  半個時辰後,帶著鬥笠的劉卓然,神清氣爽的回到了臨安城中,在那暗巷邊,花青正用扇子捂著下半張臉,對劉卓然擠眉弄眼。

  十足的損友姿態。

  “厲害啊!”

  見劉卓然過來,花青對他豎起大拇指,說:

  “大俠果真有本事,劍法高超,把那狐媚子妖女訓得服服帖帖,我看再過段時間,蘭兒就要黏上你了。

  讓妖女給你劉家剩下後代,估計也就是數年中的事情。”

  “你...”

  劉卓然不知該說什麽好。

  雖然過程很愉快,但內心感覺算不上好,畢竟兩次都是妖女主動的,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個應召而來的服務生一般。

  “喲,蒼嵐真氣又突破了?都快趕上我了。”

  花青看著劉卓然隱隱憤怒時,在肩膀處飛蕩的長發,眼中也閃過一絲詫異。

  他說:

  “這沈蘭根骨奇特,還真是適合陰陽秘術,每次修行,若都能讓無劍你功力突破的話,我看你也不必走什麽江湖了。

  以後就死守著那妖女。

  一年之內,突破天榜,不在話下。”

  “別說了。”

  劉卓然有些忍受不住,他咬牙切齒的對花青說:

  “說正事!沈秋的邀請,去不去?”

  “去!”

  花青臉色嚴肅下來,他說:

  “為何不去?

  太行那地方,就一個仙門遺址有點意思。

  若我所料不差,沈秋便是要拿仙門遺址做文章,他說要釣魚,怕就是要引蓬萊中人前去。

  他信心滿滿,說我兩一定會答應,估計值得也是事關蓬萊隱秘。

  但我兩現在不能去。”

  花青看了一眼禁宮方向,他說:

  “沈秋想要一條大魚上鉤,但僅靠一個仙門遺址,最多也就釣上蓬萊那些隱秘高手。

  以仙君這樣的層次,不太可能會跑去太行冒險的。

  既然決定要打個埋伏,就要物盡其用。”

  他對劉卓然說:

  “咱們拚一把,把你那師父引過去!

  若能把他體內那千年老鬼,在太行解決掉,你師父也許還能與我一樣,有生還的可能。”

  劉卓然之前聽花青說奪舍之事時,就感覺自己在泉州被師父逐出師門的時間點太巧了。

  這會仔細想來,當初師父狠心把他逐出蓬萊,怕並不是薄情寡義。

  恰恰相反,師父應是在救他。

  如今有機會將師父從被奪舍的境地中救出來,劉卓然是非常願意的。

  但他也有疑慮。

  他對花青說:

  “張莫邪能救出你和你師父,以他通天武藝,我並不意外, 沈秋天賦也著實驚人,初看時不過爾爾,如今卻已化魚成龍。

  觀其行,如魚躍龍門,已入大海,再無阻礙。

  觀其人,則旭日東升,紫氣東來,大放光芒。

  說他能成一番事業,我是絕對相信,他也是俠義之人,可托付信任,人間之事,想來難不住他。

  只是,這畢竟牽扯仙家靈異,他行嗎?”

  “行與不行,我不敢斷言。”

  花青合起扇子,說:

  “但我也曾與沈秋並肩作戰,他有股血勇深藏心間,但本身卻並非是個魯莽之人。既然敢在太行設伏,必然就有自己的底氣。

  若說以前沈秋持劍玉,還有僥幸一說。

  但金陵大戰時,張莫邪是現身過的,再加上沈秋突然性情大變,你說這事情間沒有聯系,我是不信的。”

  這昆侖仙池的弟子,語氣輕松的說:

  “沈秋來尋我兩人為他助拳,他灑出魚餌,想要釣起大魚,那我等就要竭力助他一助,再來看結果。

  若那人此真有定天下,除妖邪,再造乾坤的本事,那我以後,就任他驅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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