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鳥島,乃是舟山群島最外圍的島嶼。
那裡距離寧波城,有近兩百多裡,快三百裡的距離,即便是順風行船,都需要兩到三個多時辰,才能到達。
那裡已經不是內海區域了。
在海外神風還在全盛時,除了吃水深,穩固無比的大船外,小船根本不敢靠近這裡,很容易被湧動的海潮打翻。
不過這些時日,海外神風已經減弱了太多。
按照親身穿越過神風的真濟和尚的預測,最多再有大半年,神風就會徹底消散,到那時,中土與三韓,東瀛之間,再無天嶄。
同樣根據真濟和尚的說法,已在倭國集結起來的五位大名的軍團,估計也會在那時候,隨著蓬萊仙人們的號召,浩浩蕩蕩的往中土來。
江湖事,天下事,所有事情似乎都已進入一個快速發展變化的階段。
縱使沈秋已開足馬力,卻依然覺得時間不夠用。
呃,這麽說有點不準確。
他私人的時間,絕對夠用了,畢竟有十倍加持,但對於天下這個尺度而言,大半年的時間啊,堪稱轉瞬即逝。
不過古人說得好,千裡之行,始於足下,遠方目標再遠大,也要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清晨時分,一艘商船,從港口出發,往花鳥島快速駛去。
因南北兩朝還在前線交戰,這種私自出外海的行為,本該是被官府禁止的。
只是最近幾天,歸藏山莊被毀掉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寧波。
在這地方生活的人,誰不知道,陸家乃是本地一等一的世家,有本地最好的田產,很多讓商人們流口水的旺鋪,城中還有諸多地產。
歸藏山莊毀的蹊蹺,但聽人說,陸家一家兄弟兩人,還有大小姐陸玉娘,都已經失蹤,山莊也沒人站出來主持大局,門下仆從更是被提前送到鄉下莊子裡。
這樣來看,陸家的敗落,似乎已成現實。
真正的本地大鱷,還在觀望。
而那些上不得台面,偏偏自視甚高,又貪婪短視的一夥人,已經上躥下跳,商量著如何瓜分無主之財了。
對於這件事,陸玉娘根本沒去管。
大小姐想的很開,也很通透。
她現在站出來與那些人扯皮,只是浪費時間,他們想要,就拿去吧。
反正只要等二哥回來,自己名揚天下,那些東西,還是要被乖乖的還回來,沒準還能“拐回來”更多東西。
更何況。
大小姐已今非昔比。
師父的一席話,徹底打消了陸玉娘心中的茫然,讓她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東西是什麽。
前路明晰,自然不會被腳下的磕磕絆絆,阻攔住腳步的。
最後退一萬步說,和那些沒點見識,又讓人生厭的貪婪者們打交道,哪有和師父闖蕩江湖有意思?
二哥還等著自己去救呢,這才是真正重要的大事。
“繼續滿帆。”
黑色商船上,沈秋的聲音,自船艙中幽幽傳出。
站在甲板上,帶著鬥笠,穿著鬥篷的陸玉娘應了一聲,這甲板上除了她和幾個幫助升降帆的武僧之外,就再無他人。
陸玉娘腰間懸掛著一枚黑色勾玉,些許靈氣纏繞於修長周身。
她左臂抬起,也不見有什麽動作,這本該是逆風風向的商船桅杆上,那大風帆,立刻就灌滿了風。
就似這商船附近的海風,在這一瞬突兀的改變了方向。
靈異非常。
陸玉娘在練習風雷威能,鬼武之道,需借靈氣化作神異,而靈氣就算對於蓬萊眾,也是稀罕之物。
他們抽幹了整個東瀛,才給倭國先鋒,配了些靈氣勾玉,
就算是陸連山身為隱樓樓主,以往配給的靈氣,也只夠一次戰鬥之用。那一夜他輸的那麽慘,也和靈氣不足有關。
但陸玉娘就沒這個煩惱了。
拜了個好師父的好處,就在這裡。
靈氣這東西,師父不稀罕,手裡多得是,隨便用。
不夠了就去找師父討要,師父唯一的要求,是陸玉娘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風雷神的風雷神異,練習到如臂指使的程度。
借著這股海風神異,這艘船自出港時,就一直是滿帆向前,速度飛快。
本該兩到三個時辰才能走完的海路,在一個多時辰後,就到達了終點,沈秋走出船艙,向此地微有波瀾,但大體風平浪靜的外海看去。
在花鳥島更遠方十數裡遠的海面上,一支有最少三十艘三桅大帆船的龐大艦隊,正在那裡下錨停泊。
船隻上掛著各色旗幟,但每艘船都有一面一模一樣的旗。
代表著他們同出一個勢力。
而以一艘三桅大帆船能承載一千人左右來計算,光是這支艦隊的人數,就已經達到了三萬多,就算其中只有大半是戰兵,也有一萬多人。
以此時南國腹地,海岸線上松弛的武備來對比,這一萬多人,只要能登陸,那就絕對是豬突猛進的勢態。
目前南國最能打的軍隊,可都已被調往中原,齊魯一帶了。
最重要的是,這只是第一批。
以從三韓的濟州島,往江南之地的直線距離來算,這支船隊,最多十天,就能走一個往返,將第二批軍隊,送到江南沿海。
“南國有難了。”
沈秋站在船頭,眺望著遠方艦隊。
鐵牛站在他右邊,女俠打扮的陸玉娘,站在師父左手邊。
與師父的感慨不同,陸玉娘這會看向那支艦隊時,心裡總是癢癢的。
她在盤算,若是此時自己入鬼武形態,全力出手,在這還遇上掀起風暴的話,最多半個時辰,她應該就能把這支艦隊徹底埋葬在深海裡。
對於能禦風的鬼靈風雷神而言,大海,可是它的主場!
沈秋似是察覺到了自己這第一個弟子的心中所想。
但他並未多說什麽。
這次帶陸玉娘過來,就是有備無患,若是這些三韓匪人不識趣,談不攏的話...
呵呵。
商船行進的速度,慢了些。
緩緩靠岸後,沈秋就看到,在花鳥島邊緣的一處小石灘上,花青和劉卓然,還有一眾留守的武僧已在那裡等待。
當然,一眼看去,最顯然的,還是那七個形態各異,但各個猙獰的機關武衛。
它們披著統一製式的,寬大至極的黑色鬥篷,將身體勉強遮掩,努力的保持低調。
但問題是,有蠻魔那奇特的機關獸型,是根本不可能低調下來。
“嘎”
驚鴻收攏翅膀,漂亮的滑翔到個頭最高的懼魔頭頂,站在它寬大的精鋼雙角上。
這七個機關人,在歸藏山莊那一夜裡,被雷劍反覆擊打,身上的精鋼,都出現了融化的痕跡,但並不影響它們的猙獰。
反而給黃泉七魔,增添了一絲別樣的悍勇酷烈之氣。
“你來的有點晚。”
沈秋禦水而行,輕飄飄的落在沙灘上,便聽到花青說:
“那些人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哦?是嗎?”
沈秋語氣溫和的說:
“看起來他們本事不大,脾氣倒是不小。”
“確實如此。”
抱著凌虛千刃的劉卓然很不客氣的哼了一聲,劍君經歷人生,雖然有大起大落,在沈蘭面前總是吃癟。
但他心中的傲氣還在,聽聞沈秋所說,他也開口說:
“本就該殺殺這些域外之人的銳氣,若不是他們派來使者,劉某也要碎掉一艘大船,給他們長點記性。
讓他們知曉,我中原武者做事時,他們最好別多管閑事。”
“什麽意思?”
沈秋聽劉卓然所說,似乎其中還有隱情,他追問了句。
劉卓然身邊的涅槃武僧,手持禪杖的空見很不服氣的說:
“咱們正要打殺一幫倭國妖邪武士,結果那些三韓倭人趕上來,一邊和咱們套近乎,一邊把那些妖邪救了下來,帶去他們那邊了。”
“嗯?”
沈秋的表情變化了一下,他看向花青,挑了挑眉頭。
意思是,這你都能忍?
花青聳了聳肩,又朝著艦隊那邊努了努嘴。
意思是,情況有些微妙,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簡單的。
“行吧。”
沈秋對身邊人說:
“卓然,你和空見幾個也累了一晚,去船上休息一下。
鐵牛,你請真濟大師過來,玉娘還有花青,隨我一起去見見那些倭人。”
眾人沒有意見,十幾息後,一行人便從沙灘出發,在黃泉七魔的護衛下,往花鳥島西灣的海岸凹痕處走去,三韓龍馬國的人,就在那裡休整。
待離開沙灘之後,花青這才解釋到:
“那夥倭人不足為懼,我與卓然兩人便能打退他們,但我覺察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就在那艦隊之中。”
“熟悉的氣息?”
沈秋的眼睛眯了眯。
他說:
“是青月君的故人?”
“嗯。”
花青臉色凝重的說:
“那老鬼的記憶缺失太多,我也無法分辨來者是誰。
但若沒猜錯,已那淡薄的氣息來分辨,應該是千年前某位仙君的後人子嗣,就如阿青姑娘之於搖光君的關系一樣。”
沈秋點了點頭,他又看向身邊維持著倭國傳統式僧人打扮的真濟和尚,他問到:
“真濟大師,我之前聽你說倭國風物,知曉你國天皇,號稱萬世一系,乃是自千年前傳承下來,一直未斷絕的血脈。
而且,你國天皇,也自稱是某位大神的正統血脈,對吧?”
“嗯”
真濟老和尚嚴肅的說:
“東瀛之所以能在百多年戰亂中,維持基本的民生,都是因國中有天皇坐鎮,天皇的血脈,也並非胡謅亂說,當真有得神異。
老僧年輕時,自中土學的佛法,返回東瀛,便得上代天皇召喚,也曾入禦宮之中。
別的神異,老僧不知。
但老僧可以肯定,歷代天皇,都有一雙破妄之眼,這等手段,對於凡俗武者而言,並無用處,但一旦遇到靈異之事,便可一眼看穿。
縱使有諸般妙法,也遮擋不住。
這也是為什麽,蓬萊賊人在亂我東瀛前,一定要將天皇禁絕在禦宮中的緣由,他們似也忌憚天皇異能,敬而遠之。”
“破妄?妙啊。”
沈秋的手指猛地蜷起,但下一瞬,又放松開來。
他抬起頭,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營地,嘴角泛起一絲笑容,又轉瞬即逝,他說:
“走吧,諸位,去見見這龍馬國的人,看看他們打的是什麽算盤。”
一行人靠近營地二十丈,便被一眾身穿黑色具胴,面帶鬼面,腰佩三把武士長刀,手持十字大戟的親衛兵阻攔。
他們擋在身前,大喊著倭國語,眼神不斷的往披著鬥篷,但一看就很不好惹的黃泉七魔身上瞅。
當真沒見識。
這一行人裡,黃泉七魔,可是最沒威脅的。
“道をあける!(退下!)”
真濟和尚上前一步,左手放在胸前,右手持禪杖法器,寶相莊嚴,大喝一聲:
“萬民を救うもの天地を支配するの大剣聖ここで!阪本龍馬はすぐに來てください!
(挽救蒼生的禦天大劍聖在此!讓阪本龍馬立刻過來!)”
“比叡山真濟大師匠?”
親衛首領似是一眼就認出了真濟和尚, 他急忙上前,喝退衛兵,又仔細辨認,見真的是真濟和尚,便立刻恭敬上前。
這老和尚,在東瀛國內,果真是大大有名。
真濟老和尚與那隊長低聲說了幾句,那個頭矮一些,但很敦實,一看就是悍勇之輩的親衛隊長,看向沈秋的目光,也變得敬畏起來。
不用說了。
肯定是真濟和尚添油加醋的,將沈秋的事跡,大大吹噓了一番。
嘿,這事鬧的,讓人怪不好意思的。
沈秋心中想到。
但臉上的笑容,越發柔和。
誰還不喜歡聽好話?
真不喜歡,那就絕對是有毛病。
但這吹噓的話,從一個德高望重,在東瀛被稱作“斬鬼九人眾”之一的真濟大和尚嘴裡說出來,自然分量相當不同。
那隊長不敢怠慢,轉身以迅捷步法,返回營中。
那步法裡帶著濃重的蓬萊風格,看的沈秋連連搖頭。
果然,龍馬國哪怕逃出了東瀛,但還是脫不掉蓬萊的影響,他看向外海得大艦隊,心中想到,這支力量,真要利用,就得先除風險。
不過,這些龍馬國人,敢大搖大擺在花鳥島會見沈秋一行,難道就不擔心他們中混著蓬萊的奸細嗎?
還是說,他們對此,早有準備?
信心又源自於何方呢?
沈秋若有所思,眼前這夥東瀛人,有點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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