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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道江湖》二十.驚變
“轟隆”

 明明是萬裡無雲的夜空,明明是月明星稀,卻有雷聲響起,還有一股股怪風吹拂,就好似越來越強的風暴,正在這半山莊園裡醞釀著。

 張嵐懷中的白貓兒厲聲嘶鳴,就好似被某些靈異刺激到一樣。

 而惜花公子本人,一邊安撫著貓兒,一邊回頭看去,歸藏山莊前廳那邊,已有風眼浮現,還有道道雷鳴。

 雖無閃電劃過夜空,但卻有耀眼的電弧,在那方升騰搖曳,加以雲霧吹拂,誇張的不似人間。

 “那陸連山到底是什麽來頭?明明一點名頭都沒有,這手段卻如此誇張?難怪沈秋要親自來寧波。

 這場面,不是他過來,本少爺還真有點鎮不住。”

 他將手中毒扇向前揮動,將混合毒煙送入風中,以淹沒之勢,將混亂的殺生之地包裹起來。

 那些倭國鬼武,隱樓死士吸入毒煙,猙獰似鬼的軀體,也變得顫栗抖動。

 最悍勇的那些,衝到張嵐身前最近的那些,吸入毒煙最多,就好像是被當頭澆下硫酸,身上血肉快速溶解。

 一息不到,就化作一團惡心的血肉膿包。

 還有黃泉七魔各自散開,在這通往後山的莊園裡大肆屠殺。

 七魔各有神異,艾大差在製作這七個機關人時,就按照沈秋的要求,給它們做了獨特強化。

 如在人群中廝殺的苦魔。

 這女子機關人,用的材料來自萬毒門魔女,被製成機關人後,身上也布滿了各種毒物,再加上那可以自由活動,銳利無比的四肢。

 讓這苦魔此時,就如捕食的育母蜘蛛一般,她的雙爪每次揮起,都會帶動墨綠色的毒氣。

 只要被抓傷一次,不管是隱樓武者?還是東瀛鬼武?都會被劇毒入體,踉蹌蹣跚?這樣的狀態?被苦魔背後的四肢如短矛攢射,加以毒爪撕扯。

 只是一瞬?便有一整面牆被轟塌開來,四五個人被刺在矛槍上?性命斷絕。

 驅使苦魔機關之軀的?乃是江南有名的暗器大師,麗水雲秀莊的周錦兒。

 這讓她在駕馭這具劇毒之體時,還能操縱陰毒暗器,在混亂中瘋狂的收割人頭。

 但論起純粹的破壞力?這已經狂野到極致?所到之處,如鮮血風暴般的苦魔,在黃泉七魔中,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弟弟。

 被黃無敵操縱的懼魔就不說了,那狂霸的懼魔之體?是七魔中最善於搏殺的。

 對於劍術的高超領悟,讓這具機關人在行動時?就如野獸和劍客的合體,敢進十尺之地?都會被那劍一樣揮動的長尾輕松刺穿。

 至於純粹的蠻力破壞,就要看蠻魔。

 這蟲子一樣的機關獸?根本不和那些武者鬼武打正面戰?實在是太浪費時間了?它有更高效的摧毀方式。

 那就是靠著一雙攻城錘的爪子,和無堅不摧的蠻力之軀,如開動的火車一樣,在整個莊園後方橫衝直撞。

 機關獸的蓄力機關和內部設計,將這種暴躁的破壞,提升到了極致。

 不管眼前擋路的,是人體,是刀劍,是牆壁,是假山,或者是其他什麽鬼東西,都會被蠻魔的一雙尖錐手臂撕裂開,又被恐怖的巨力碾壓。

 這蟲魔所到之處,只有屍山血海一樣的殘缺血肉,其他四個機關魔頭,在破壞力和靈活層面,都不如這三個魔頭那麽鮮明。

 但它們也是各有各的優勢,各有各的神奇,恨魔以軀體六根管子,朝所到之處,噴出滾滾火焰。

 罪魔以短小粗壯的蛛腿,向左右砸出碎地踐踏。

 詭魔如詭異骨蟬,向大地與高出丟出鋼絲織網,在混亂中收割人頭。

 滅魔舞起骨鐮一樣的雙翼脊椎,化作刀刃陀螺,在人群中轉來轉去。

 七個魔頭,就似從黃泉中衝出的滅世邪魔,哪怕只是沉默的殺戮,都如此震懾人心。

 沈秋對它們的定位非常精準,這些家夥,在這種混亂的群體戰裡放手廝殺,堪比一小支軍隊。

 最要命的是,只要體內靈氣不竭,它們就永不疲憊,且刀槍不入,根本不怕冷兵器的斬擊。

 惜花公子看著眼前這群魔亂舞的景象。

 他不由的想到,若是把這七個家夥,丟在凡俗的戰陣之上,就如曾經的洛陽苦戰,怕是就這七個家夥,在足夠靈氣的支撐下,就能輕松的殺穿敵陣了。

 不過,就算是沈秋,想要再湊出這樣的地榜戰力的傀儡,也是千難萬難。

 材料就不說了,合適的神魂都難找,但要做出次一些的殺戮兵器,還是做得到的。

 前提是,忘川宗大匠艾大差,願意耐下心來。

 “爾等去救人吧。”

 張嵐跳上高牆,對另一側試圖支援的涅槃武僧們喊到:

 “這裡有我等就夠了!別來添亂。”

 “走!”

 武僧為首的鐵牛,這會禪杖上盡是血光,他也看到了那七個機關人殺戮的場景,這讓武僧心中,也忍不住宣了聲佛號。

 這等修羅景象,惟願以後不再出現。

 但他也知道,這基本不可能,不打倒蓬萊,萬丈世間,永無寧日。

 “師兄,這沈秋一夥,當真殘忍的很。”

 往後山趕去的路上,年紀小一些的武僧空見,忍不住對鐵牛低聲說:

 “芥子師叔說他們可信,但今日親眼所見,江湖同道對他們的指責,倒也不是空穴來風,其行事風格,實在是太過酷烈。

 我感覺,他們比那些魔教人,還要...”

 “噓。”

 鐵牛做了個禁聲的動作。

 “東瀛末日地獄,你也是親眼所見,那從真濟大師記憶中所見之事,可做不得假。

 空見,若我等輸了,東瀛之今日,就是中土之明日。我知道你心善,見不得生靈受苦,有大宏願之志,但你今日所見之酷烈,乃是給蓬萊賊子的。

 心中有善是好事,但也要為天下億萬生靈所想,我輩與他們同行,為的就是救護世間,眼下,只能不拘小節。

 若你心中實在無法釋懷,待明日落幕,便為他們多念幾遍地藏往生經吧。”

 空見武僧被師兄這話一說,原本想要說的話,也堵在嗓子眼裡。

 他確實年輕,但也是經歷過洛陽之戰的,他知道,佛家慈悲,並不能解決所有問題。

 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

 這個道理,他懂。

 “我知道了,師兄。”

 空見念了句阿彌陀佛,他強迫自己不去想剛才所見之酷烈,心裡打定主意,待一切落幕,自己要回到這裡,為這些死者誦經祈福。

 還沒等空見的想法落下,眾武僧就聽到小孩的尖叫,他們趕忙向那處衝去,越過一道圍牆。

 便見陸玉娘,正護著一個婦人,婦人身後,跟著三個孩子,在這行人身前,有些殺紅眼的東瀛鬼武,正試圖行做惡事。

 陸玉娘武藝不錯,但陸連山和陸歸藏,把她保護的太好了,金陵那一戰,才是她的第一戰。

 戰鬥經驗嚴重不足,面對全面強化的倭國鬼武,她實在是發揮有限的很。

 “除魔衛道!”

 鐵牛大喊一聲,身後武僧錯步上前,一杆杆佛棍揮起,土黃色的涅槃真氣纏繞周身。

 不到十息,作亂的倭國鬼武,就被一眾武僧當場超度。

 “姑娘是,陸玉娘?”

 鐵牛能當武僧首領,自然不是愚鈍之人。

 他雖救下這一行人,卻也知道,這陸玉娘乃是歸藏山莊的重要人物。

 沈秋專門叮囑過的,切不可讓她走脫。

 “請姑娘隨我們一行,往天童寺去,定護得你等安危。”

 鐵牛一揮手,武僧們立刻就將那驚恐的婦人,和三個小孩“保護”了起來。

 “嫂嫂,你帶著我侄子侄女和大師們走。”

 陸玉娘這會也定下心神,她轉身對身後婦人說了句,又伸手摸了摸三個孩子的腦袋,這三個小家夥,被今夜之事嚇壞了。

 “我不去天童寺。”

 這陸家三妹仰起頭,梗著脖子,對鐵牛說:

 “我要去救我就二哥,還有東方哥哥。”

 “你知道他們在哪?”

 鐵牛大喜過望,他當即吩咐空見,護著陸連山的妻子兒女,離開已成絕地的歸藏山莊,先回去天童寺暫避。

 然後又在陸玉娘的帶領下,往後山去,尋得那處通往地下的石洞大門。

 不多時,劉卓然和花青也趕了過來,他們兩人是負責定點清除歸藏山莊中的隱樓高手,還有倭人精銳武士的。

 這裡算是隱樓的大本營了,高手自然眾多,不過也不是所有隱樓高層,都在這裡。

 陸連山之前也遣散了一些高層,往各地去。

 他身為神秘異常的隱樓樓主,雖然已兩頭下注,但也要做些事情,免得蓬萊起疑。

 “東方策大俠和陸歸藏,就在下面!”

 鐵牛拄著禪杖,對匆匆而來的劉卓然和花青說了句。

 眼前那石門異常堅固,以鐵牛蠻力一擊,只打出一個凹痕,根本破不開這斷龍石門。

 “後退!”

 劉卓然握住凌虛劍柄,就要拔劍破門,但卻被花青攔住。

 “這是斷龍石,厚度最少在三丈以上,你留著力氣,一會還要借凌虛之利,清掃山莊。”

 花青長出了一口氣,他對其他三人說:

 “我來,你等後退一丈!”

 說完,花青雙指並劍,有黑沙靈氣的縈繞,在指尖一閃而逝,背在他身後的青月劍匣,悄無聲息的開啟。

 一道若青色月光的淡薄光影,在眾人眼前一閃而逝。

 青月飛劍,乃是昆侖老鬼青月君的兵刃,比不得凌虛仙劍名頭大,但勝在祭煉多年,與花青心神相合。

 又得天下至銳,已到大成的蒼嵐真氣加持,每一劍飛出,都有花青全力施展的蒼嵐絕劍一劍之威,這青月劍匣裡,蘊藏無柄九靈劍。

 若是全部出鞘,再輔助神武之術,神魂之力,足以讓花青面對天榜時,都有一戰之力。

 “嗖”

 淡薄如月光的青月飛劍一閃而過,就如飛針般刺入石門之間,碎屑橫飛,三丈多厚的斷龍石被切開一道貫穿裂痕。

 巨型石塊崩碎開來,凌虛也在下一瞬出鞘,星辰舞動間,碎裂的斷龍石,被打出足以讓人同行的道路。

 陸玉娘擔心二哥,不等石塊碎裂,便一馬當先的衝了進去,眾人緊隨其後。

 待走入其中,一眼就看到了被困在椅子上的東方策,還有被捆在石壁上的陸歸藏。

 兩人似都已昏迷。

 陸玉娘衝到了二哥身邊,為二哥解下鎖鏈,而劉卓然則走到東方策身旁,凌虛揮動,星光閃爍間,將束縛他的機關斬斷。

 這動靜,驚醒了虛弱的東方,他茫然的抬起頭,被鐵牛攙扶起來,又下意識的扭頭看向身前。

 陸玉娘剛剛將陸歸藏,從石壁上解下來。

 “別碰他!”

 東方策啞聲大喊到:

 “他已不是歸藏了!快退!”

 陸家三妹聞言,便瞪大眼睛,還沒等她起身,就看到眼前二哥,睜開了雙眼。

 那本是黑白分明的眸子,這一瞬卻如纏著血絲的鬼目,把陸玉娘嚇呆當場。

 “砰”

 陸歸藏左手輕輕一動,小妹就被真氣撞飛出去,砸在牆壁上,發出痛呼,又摔在地面。

 其他幾人手持兵刃,護在東方策身前。

 但只見身影一閃,披頭散發的陸歸藏,就如幻影般,閃入四人群中。

 左手壓在劉卓然手腕,右手扣住花青手指。

 兩名劍客連劍都沒拔出來,就被硬生生破招,在他眼前,東方策臉色慘白,他昨夜一夜都和陸歸藏待在一起。

 他知道眼前這軀體中,存在的是誰。

 “噗”

 以指為劍,血光濺起,鐵牛和東方策同時倒在地上。

 劉卓然和花青被巨力推向兩側,恐怖的真氣在原地爆發,壓得四人抬不起頭。

 “噌”

 寒刃出鞘,屬於東方策的真武玄蛇劍,被陸歸藏握在手中。

 他的手指,輕輕拂過劍身,雪白劍身上,倒映出那張俊秀的臉,還有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好劍。”

 蒼老的聲音, 從陸歸藏嘴裡說出。

 看也不看身邊眾人,似是毫不在意他們的死活,就那麽提著劍,搖搖晃晃得,信步走出洞穴。

 初看時每次隻邁一步,但隻走了三步,就若斷續的閃現一般,跨過二十丈遠,消失在洞口處。

 “劍禹雲步!”

 口吐鮮血的陸玉娘,看著二哥的身影消失。

 她的大眼睛裡,殘留著那一方精妙步法的影子,滿是不可置信的愕然。

 那是...

 那是歸藏山莊天榜絕學,就連二哥都沒學會的神異。

 陸玉娘喃喃自語。

 “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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