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如燈滅,盡管自己魂穿大唐,已經超出科學解釋的范圍了,但李承乾依舊很難相信這個世間有什麽輪回轉生。一口金絲楠木的棺材,還有一套玉衣,就是他對老人家最後的饋贈。
金絲楠木就算了,玉衣是皇室才有資格使用的殉葬品。都知道以玉衣入葬是好的,可是敢於反抗皇家威儀的,終究是沒有。
楊度作為當今大唐最年長的大儒,余生都奉獻給了學院,李承乾覺得他老人家有這個資格。
禮部很快就把老人家的諡號定了下來——“文貞”,一個非常不錯的諡號,算是對老人家的一生,有了一個肯定。而官職,並沒有追加。伴隨著文院越做越大,一個“學院祭酒”的官職,並不比“司空”、“司徒”什麽的差了。
過世的這一天,出殯的這一天,作為皇帝,李承乾在這兩天前來吊唁,就已經是莫大的哀榮了。
楊度總念叨著要跟李綱當鄰居,如今終於實現了願望。李綱墓地的一邊,一直都給他留著。全程參加了出殯儀式後,李承幹才來到了李綱的墓前。
當上皇帝以後,這還是他第一次前來祭奠老人家。
不是抽不開身,而是還沒臉來見他。
有些事情,天知地知李綱李承乾師徒知。別人都不知道,自從李承乾登基以來的一系列騷操作,想法是他提供的,卻是師徒兩個人一起慢慢合計,並規劃出來的。
趕走了所有人,拿著一個坐墊和一壺熱酒,李承乾就坐在墳墓前,給李綱匯報了自己的所作所為。
“現在,權力細分之下,大方向上,皇帝或許有發言權,卻沒有了絕對的施行權。而三省六部,因為同級別同部門之間的彼此監督,也不會出什麽大錯。如此一來,禍國殃民的決策,就很難很難出現了。
雖然弟子很想著現在就把權力細分到百姓手裡,但是,這不現實。士農工商,士族依舊是大唐最頂級的一個群體。自從弟子登基以來,不管是對朝政的改革還是削掉了下一代的封地,都已經觸及到了這些人的根本利益。如果不是有兵權的震懾,恐怕早就有人造反了。
元年已經過去,大棒毆打過後需要給一些甜頭。這樣一來,大唐內部才不會亂。算算時間,出征大食的嶺南船隊,差不多也該回來了。大食被狠狠收拾一頓以後,大唐的威名才是徹底地打響了。
態度,或許有些地方,大唐對它們鞭長莫及,但是,大唐依然需要他們的態度。獨立一地是為國,而有資格統領各國的,只有大唐。我們不主動進攻別人,但是秋毫之犯,我們也要重拳還擊。
對內則和煦有禮,對外則強硬堅決。或許大唐沒有辦法真的統治全世界,但是,全世界都要對這個龐大的帝國恭敬有禮。弟子,要打造的,就是這樣一個國度....”
一壺熱酒喝完,李承幹才起身告辭。
跟李綱老先生的一番談話,其實更像是他跟自己的對話。有的時候,目標是要反覆確認的。現在的大唐,已經遠超世界各國,這樣的情況下,唐人,包括他這個皇帝在內,很容易就會心生懈怠,安於現狀。
“馬放南山”這個詞,它本身就是錯的。天下越是太平,反而越要居安思危才是。
才走出墓地,就看到了憔悴的李治。當了多年的學生,又一起共事了好久,楊度的離去,對他而言也是一種打擊。
拍拍李治的肩膀,李承乾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是沒用的。這種哀傷,只有隨著時間的推移,才能流逝。
“漢字的簡化,速度要快一點。另外排版的變化,可以提上日程了。今後,朝廷發布的政令,將會用橫版的排列,印書坊印刷的書籍,也開始變化吧。或許一開始的時候會讓很多人覺得別扭,但是時間長了就好了。
至於學院分院的建設,不要著急。速度與質量並存才是道理。或許這一代的老人家都看不到教化天下的那一天,但咱們寧願慢一點,也不能弄出一個空殼子,來滿足他們的心願。
作為學院的正院長,朕就是一個掛名的,實際的操心,還是你的。作為掌舵人之一,你不能把船開到危險的水域,明白嗎?”
李治點了點頭,隨即拱手道:“皇兄,今年臣弟也滿十八歲了,跟王氏的婚約已經算不得數,而父皇母后離開前,說過要您幫臣弟張羅婚事,您看....”
李承乾笑道:“這事兒你得跟你皇嫂說去,朕又見不到各家的小娘子。或者....”
看著李治有點娘的外表,李承乾心裡頓時誕生了一個邪惡的主意....
再厚的雪,終究也有化掉的一天。
只不過,因為雪實在是太多,融化的雪水很容易就會引起洪澇災害。而被雪水浸透成為爛泥地的田地,也沒辦法趕著春耕了。關內道今年欠收,已經是注定了的事情。
糧食可以欠收,但是糧價卻必須要管控,所以當道路打通以後,朝廷下達的第一個命令就是國內調糧,平緩糧價。一些本來還蠢蠢欲動的商人,聽到這個消息以後,不得不把取出來的錢,重新送回銀行。
而春天即將結束的時候,嶺南也傳來了好消息。馮智戴率領的大唐艦隊,摧毀了大食全部的海上力量,並且一路攻到了大食的國都,並且就地刻石立傳,講明了大食的罪孽。
大唐的軍隊撤去以後,大食的國王不止一次的想要毀掉那塊石碑,終究還是不敢,只能在那裡建立起一個建築,把這石碑掩蓋住。本來是遮醜的行為,傳出去以後卻成了更大的笑話。
獅子捕獵完畢以後,鬣狗吞食屍體。這不僅僅是自然界的事情,同樣適用於國家。就在大食遭受大唐最殘酷地報復時,東羅馬帝國、伊斯塔克爾、拉基卡王國等,全部選擇了落井下石。
對於大唐而言,大食距離本土實在是過於遙遠,就算打下來,也沒有必要收下。所以,就便宜了這些周遭國家。尤其是拉基卡王國,國土面積直接擴大了十倍以上。
充分嘲笑了大食的愚蠢以後,這些國家卻第一時間就派出了使節,帶著最貴重的禮物,隨著嶺南艦隊一起返回大唐,希望能夠跟大唐皇帝表達感謝,並且獻上“忠誠”。
“大唐的屬國多了,當年薛延陀、吐谷渾是怎麽當屬國的,想必諸位愛卿怎麽也有耳聞。他們的忠誠有多少水分,想必不用朕說,你們也清楚。方朶?”
太極殿上,禮部尚書方朶站了出來,拱手道:“臣在。”
端起茶杯,李承乾笑道:“這些使節,朕就交給你處理了。對於這些人,大唐的態度只有一個,傲慢。在長安,咱們越不把他們當一回事,他們就越是感慨大唐的強大。這些人啊,都是賤皮子。”
方朶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道:“微臣明白,陛下放心。”
點點頭,李承乾又看向獨孤博。
作為戶部尚書,獨孤博的重要性可想而知,所以他的位置,也是比較靠前的。
見皇帝看向自己,用不著開口,獨孤博就站了出來,拱手聽命。
“嶺南那些家族,還是很會辦事兒的。過段時間,會有一批戰利品送來長安。其中屬於朕的那部分,抽出一半,給科研院作為研究資金。另外,近幾年,盡可能的把資源往科研院傾斜。”
朝臣們已經知道魏王在研究什麽了,能自由自在飛的機器,再加上火藥武器,會變成什麽,不用介紹他們也清楚。
拱拱手,獨孤博堅定道:“陛下放心,微臣明白!”
看了看自己的記事本,發現沒有什麽事情要宣布以後,李承幹才站起來說:“諸卿家無本啟奏的話,那就散朝吧。”
“陛下,臣有事啟奏。”
李承乾驚訝地看向聲音的來源,竟然是長孫無忌。
“趙公,您有什麽事要啟奏?”
長孫無忌歎了一口氣,起身拱手道:“啟稟陛下,微臣請求告老,望陛下批準!”
告老?
李承乾嚇了一跳,長孫衝還是一個掛名的千牛衛大將軍,平時就縮在家裡管理家事、造孩子。他還沒有獲得正式的官職,怎麽這老家夥,就告老了?
重新坐回龍椅上,李承乾道:“退朝!朕有事跟趙公商議。”
知道皇帝要跟長孫無忌說悄悄話,所以大臣們很快就撤走了。
等大殿內沒人以後,李承幹才開口說:“舅舅,您怎麽選擇告老了?怎麽也不跟朕說一聲?”
長孫無忌苦笑道:“陛下,事實上當初陛下禪位以後,我就想告老了,只是奈何,長孫衝卻一直沒有進入四品之前的行列,長孫家,還需要我頂個兒啊。”
李承乾忍著笑,做出一副為難的表情說:“這個事朕的過失,只是,軍方現在也大多是空銜官位,而表哥一直以來都在軍中發展,曾經他在戶部跟您幹了一段時間。不也經常犯錯嘛?”
看著一臉為難之色的皇帝,長孫無忌也是無可奈何。當初他也是作錯了決定,才把長孫衝送到了軍方。本來打著一門父子同朝為官、一文一武,但是誰曾想,貞觀年太上皇就開始削減了將領的權力,到了新朝,皇帝乾脆把軍權死死的掐在了自己手裡。就是寥寥幾個還有點兵權的,也都是平民出身,從不跟別的勳貴聯系。
長孫衝....可能真的是被自己的決定拖累了。至於家中其它的孩子,則更是令人無語。長孫渙算是比較出息的臉,如今官至鴻臚少卿,封上黨郡公。只是鴻臚寺現如今歸屬禮部,地位上怎麽也差了點意思。
長孫濬現在在常州當刺史,雖然獲封安康縣伯,但事實上這個爵位只是皇帝皇后遷就他而給予的。長孫淹就更慘了,連一個長水縣令都當不好,太上皇禪位以前反而封他安城縣公,多半是要縣令都沒得做了。
見長孫無忌目露難色,李承乾忍不住問道:“您到底是怎麽想的啊?去年不還是好好的?怎麽今年就想著告老了?”
長孫無忌歎息道:“陛下可還記得大雪之時,微臣的腿摔了?雖然沒有傷到骨頭,但也休養了一個多月才算是康復。可就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右仆射把持尚書省,將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條。
曾經微臣掌權的時候,尚有紕漏出現,尚書省忙得不可開交。如今,微臣不在,尚書省反而變得更好了,只能說明,微臣是屍位素餐啊....”
李承乾沒想到趙毅當權以後,玩的這麽狠。這,已經是從心理上把長孫無忌打擊得體無完膚了啊。
“陛下禪位以後,周遊大唐,不管是陛下還是皇后,都給微臣寫過書信。信中的風光,文字都難以記敘啊。曾幾何時,周遊大唐也是微臣的心願,所以,微臣也覺得自己是時候告老了。”
說完,長孫無忌離席,跪倒在地。
看著長孫無忌殷切的目光,李承乾歎了一口氣,親自攙扶他說:“舅舅既然要告老,朕又豈能不準。至於長孫衝,明日就讓他去吏部報道吧,且當一段時間的侍郎,朕很快就會給他轉正的。”
吏部現在主要的職責就是選拔人才、審核官員政績,還有一些小的升遷調動。雖然依舊很重要,但是在森嚴的制度下,吏部已經不是那個一手就可以遮天的地方了。
權力分散之下,大唐也沒有了出現權臣的憂慮。
原本歷史上,唐高宗在位前幾年, 長孫無忌把持朝政,排擠李績,褚遂良都跟著他馬首是瞻。朝廷很長一段時間內沒有和他正面敵對衝突的人。不僅如此,他還弄死了李恪和薛萬徹,貶了李道宗。
到如此程度,怎麽看都和霍光很接近了,當然,除了沒法廢掉皇帝。
先前長孫無忌的安排,很明顯是要一門兩大臣,跟皇帝搶奪權力的。
只是....哪那麽容易?
李承乾故意晾著長孫衝,就是等長孫無忌告老。
老的不滾蛋,年輕的就別想著進入朝堂。或許因為外戚的原因,應當得到照顧。但是,這種照顧必須是在長孫家不會對皇權產生威脅的前提下。
被批準告老的長孫無忌,終於得到了皇帝的許諾,終於還是松了一口氣。
有些話,是不需要說出口的。養傷的這段時間,他仔細地琢磨過了。他很清楚自己不告老,長孫衝就沒有進入朝堂的機會。
這,才是他告老的主要原因,至少佔六成以上。
親自送長孫無忌出殿後,李承幹才笑著將早就準備好的文書,交給張贇,讓他送去吏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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