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遠看著第一次見面的王家家主,各方面來看,此人負責當地分會肯定沒問題。
只是那次救他的女子,很快就要嫁人了,不知道她那等英姿颯爽和矯健身手,就這樣蟄伏起來,會不會有些無奈呢?
目前本地的大族中,基本搞定趙家和王家,其余楊、薑、尹、梁各家實力都是不弱,幾乎可以媲美河東士族。
而且這些大族與河東那裡類似,全都關注商業和手工業,與保守的經營土地,專注經學的傳統士族有很大區別,這也是他們順應時代發展的選擇。
天水地區農業、商業和手工業都很發達。它是西域、涼州聯通長安、三輔的重要中轉站,也是巴蜀商路通過來的重要節點之一。
在這個地方發展幾百年的望族們都懂得這個道理,像是趙家就精於巴蜀和涼州的生意,自家部曲竟有近千人之多。楊家既擅於經學品德,也熱衷於經商,他們的商隊直達西域龜茲,時常帶回來不少稀有寶物。
就連家中土地不足五萬畝的王家,其商路也是遍及北方各郡,像是對河東那邊,天水就沒人比他更為了解。
王家、趙家已經有了把握,這本地其余各家要不要也布局聯系。
張錄介紹道:“從目前的情報來看,楊家、尹家重點放在西邊,且與涼州刺史韋端較為密切。這韋端是有名的名士,一向與我們不願往來,估計楊家也會如此。”
童遠歎息了一下,看來楊阜這個人才不太好收啊。
張錄繼續講道:“其余薑、梁、任、閻等家,我方暫時沒有渠道和把握,所以原計劃是看他們自己對我方和四海商幫的接受程度,然後再進行合作。”
童遠想了想,說道:“這回分涼州為雍、涼兩州,就是為了能夠插手進來。上層這邊有賈詡,基層這邊有王家。可是這還不夠,特別是沒有足夠的武裝力量保護我們的勢力和一應朋友。”
張錄問道:“難道我們要派兵過來,還是說從商幫這邊?”
童遠點了點頭,可是還沒有具體可行的辦法。他的想法是建立類似於走鏢那樣的武裝,這支武裝還肩負本地一些治安和民眾財產維護。
然而危險總是不期而遇,童遠自以為身份無人知曉,可是為復仇而追殺至此的人,怎麽可能坐視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消逝呢?
帶著建立四海商幫所屬的鏢師武裝的想法,張錄動身去和與他們同來的葉家這邊商議,讓部分人員加入商幫,作為鏢師保衛商路和財產。
王家這邊由於基礎很好,所以就由童遠這個偽裝的商幫骨乾乾事去談。這樣也能看一看,王家在張錄和童遠等不同人面前,是不是都表現得很可靠。
童遠在商隊隱藏身份,自然是用得別的名字。現在他就姓何,與一些人稱呼他為郃陽侯諧音,這樣可以避免他人呼喚,一時反應不過來的尷尬場面。
他來到顯親縣王家府前,只見該府在顯親縣算得上最為浩大氣派的建築,府邸旁邊專門有一大塊倉庫式的建築,估計是王家買下來用於貨物存儲。
一行人告知來意,管家聽說是四海商幫的人,沒有任何怠慢,直接請入大堂。
王家家主還是和之前一樣,沒有太多士族的架子,完全是非常熱心的樣子。這讓童遠放下心來,至少整個王家的態度是清晰且真實的。
交流下來,王家對於組建四海商幫的鏢師武裝很是感同身受。
他介紹:“何少君,你可能不知道我們有多難啊。這些年來,不要說馬騰、韓遂等強大的軍閥,就是山中馬匪和小規模胡人,都屢次搶劫天水各家的商隊。”
“目前,各家還是安排各自的部曲、家丁小心護送,倒是可以應付百人左右,武裝平平的匪徒。一旦敵寇聚集在一起,情況實在危險,各家就乾脆暫停貿易,靠著田產維持。”
童遠問道:“那官府沒有郡縣兵來驅逐匪寇嗎?”
王家主無奈道:“也許韋刺史還能勉強調得動他們,平時他們與各家關系尚可,在城裡也會多加照顧生意。可是出城十裡以外,那是想都不要想,他們比各家部曲還要膽小呢。”
童遠表示,這個四海商幫的鏢師由商幫總部和加入商幫的士族、豪強派人組成。
每個較大的分部,除了分會的乾事、接待、夥計以外,還有人數約百人左右的鏢師。鏢師分為根據戰鬥力和任務能力分為等級,他們平日還處理走鏢以外的日常事務,但不涉及行政方面。
王家主心裡一驚,這不就是他女兒常做的事情嗎?現在她要嫁人了,四海商幫的鏢師正好可以填補這個位置。
他當然同意,並表示自家有三四十家丁乾過類似的活,如果可以的話,很適合擔任商幫分會的鏢師。只是這吃穿用度方面,他不想全部承擔。
童遠他們對此早有預案,給出的方案是王家這邊繼上次的分會場所、客棧以外,再提供鏢師等人員,給出演武場地等。
這次四海商幫會出十萬錢作為報酬,鏢師後面由商幫這邊進行訓練和發放食物、俸祿。王家主和相應管理人員繼續擔任分會副會長、乾事等職務。
這個辦法來源於後世的集團加盟、公司收購等形式,不過王家自己的田產、買賣繼續保持原樣,四海商幫主要是做物資流動、情報收集等工作,並不考慮收購田產等業務。
王家主能夠理解四海商幫能夠帶來的市場挖掘和政治安全,他很是開心,表示要盡主人的禮節,要置備宴席,好好招待眾人一番。
後面還要再搞一次,邀請張錄和商幫其他遠道而來的同仁。
童遠無心宴飲,無奈王家主盛情難卻,自己身份終究還是偽裝狀態,最後隻好答應申時用過晚飯但不飲酒,天黑前盡早回去休息。
這頓晚飯內容豐富,卻不奢華。有胡餅、燒餅、煮豆湯、面片湯等數道常見食物,菜肴也多是尋常可見的種類,其中最稀有昂貴的也就屬葡萄了。
童遠飯後一個人在院中閑逛。剛剛這一頓飯不過是後世正常的水平,這個時代卻只有這種既有大片土地,又擅於經商的士族才能日常享用。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讓跟隨他的百姓也過上這樣的日子呢?既然之前已經許下一旬一隻雞的宏願,那就要竭盡所能讓跟隨他的百姓吃得上。
“叮叮~”
他正在想著事情,忽然一陣輕柔美妙的音樂傳入他的腦海。
這樂曲聲音不大,節奏也比較舒緩,可是音色溫緩醉人,頓時將他緊張嚴肅的腦海松弛下來,營造出一圈圈紫色雲彩將他包裹。
隨著色彩時而深入腦海,時而飄散不見,童遠感接觸到的已不僅僅是聲音和色彩,他整個人的所有體驗都沉浸到優美舒緩的意境之中去了。
忽然,輕柔的樂曲聲竟然連綿不絕,一陣行雲流水的風將他神智吹拂起來,靈識仿佛被牽引一般,想要跟隨這聲音一同暢遊仙境。
就在他如夢似幻之際,樂曲竟然緩緩平息,過程中沒有一絲倉促與紊亂。
它輕輕地來,又細膩離去,留下童遠呆滯原地,品味這仙樂的余味。
童遠稍微定了定神,究竟這是何等仙樂,縱是他兩世為人也不曾體味過。
這樂曲與古琴不同。去年他曾聽蔡琰彈琴,那聲音既可以高山流水,又可以飽含滄桑。不確切地比喻,就像這個民族一樣,古韻樸素,意境厚重而又具化。
也絕非琵琶。琵琶節奏明朗,鏗鏘有力,樂曲多漸行漸快,而又戛然而止,給人一種意猶未盡的體味。可是這個仙樂無比絲滑輕柔,與琵琶的韻味差異較大。
倒是與他後世聽到的古箏有些相似,只不過那種意境與詩意實在是美輪美奐又輕柔舒緩。
他覺得,古箏營造的顏色是橙色,意境是富麗堂皇的歌舞盛宴。而剛才的體會是淡淡的紫色, 猶如輕紗將人一點點籠罩,在微風的吹拂下飄向仙境。
這就是這個聲音讓他震撼的地方,會是什麽呢?
“呃!”
他猛然驚醒,這個聲音他確實聽過,但這不可能啊,那種在浩大樂隊中也非常奢華的樂器怎會出現在這裡?
“安穩下來的心,為何突然急躁起來了?”
一個輕柔卻又自信的女聲傳來,這個聲音好像不太陌生啊。
“你的呼吸聲,突然變得深且密,還是稍微平靜下來比較好。”
童遠循聲望去,只見一位身姿英氣挺拔的女子,手持一架彎弓狀帶有十根左右琴弦的樂器。
“這是豎琴嗎?你是上次的?”
王異淡淡一笑,回道:“真沒想到少君是四海商幫的朋友。這樂器確實有可能也有你叫的那個名字吧,不過一般被稱作箜篌。”
箜篌,這真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啊,記載它的詩句依舊印在腦海,不過這是第一次見到它,而且有幸聽聞其優美柔和的聲音。
王異今日身穿藍色曳地衫裙,頭戴飄雲流蘇步搖,佇立不動宛如畫中仙子,表現出的優雅氣質與她廝殺搏鬥之時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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