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江永檀的一句她去世了，兩個人陷入了很久的沉默。沈季含還在旁邊熟睡著，沒有一點動靜。

　　韓小羽很難想象，眼前這位總是掛著淡淡笑容，總是一副漫不經心模樣的年輕人，居然經歷了愛人被殺。當然，他還不知道江永檀慘遭滅族的事情。

　　接下來江永檀的一席話，徹底讓他處於震撼之中，久久緩不過來神。

　　“我沒和你說過，三年前，我的家族被人滅了。一年前，我的女朋友張漫也被人殺了。其實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你確定要聽嗎?”

　　韓小羽微微點了點頭。

　　“近些年來，靈世界發生過兩次規模較大的戰爭，第一次我還沒出生，第二次發生在我小時候，據說是風國發起的戰爭，但損失最大的也是我們風國。”

　　“我是風之國枯城人，那次戰爭結束後，火之國赤家帶人夷平了枯城，我的家人全部死在了火海裡，我和張漫還有她的妹妹是枯城的幸存者。那個時候我剛剛被評為半神，是枯城近年來唯一一個半神。白波爺爺你認識嗎?”

　　韓小羽搖了搖頭。

　　“他是冰之國的副國主。其實他本是風之國人，與馬君是生死之交，幾年前開始一直在冰之國擔任副國主的職位。赤家滅掉枯城的時候，風之國並沒有向火之國直接開戰的實力，但是冰之國有。所以國主把我和張漫送到了冰之國，目的就是為了讓我早日復仇。這些年來，白波爺爺也很照顧我們。”

　　“那個時候我就下定決心，今生一定要血洗赤家。每個國家之間都會有一些小摩擦，大概一年前，赤家又襲擊了冰之國的邊境，他們殺了一個小鎮的所有人，隨後揚長而去。就在馬國主準備下令派人去滅了赤家的時候，我主動找到了他，我拜托馬國主，讓我帶隊血洗赤家吧，我當初來冰之國定居就是為了這一天的。”

　　“於是，我帶著張漫和很多冰之國的強者前往火之國，當然，其中最強者應該是我，所以我是那次的領隊。其實我本不想讓張漫同行的，但她是個倔強的姑娘。她說，她親眼見證了父親和族人的滅亡，也要親眼見證仇人的葬禮。我勸不過她，只能由她去了。”

　　“沒有任何困難，我滅了赤家的所有人，在最後一招禦靈殺掉族長赤龍的時候，我回憶起來很多。有開心的，有不開心的，都是跟枯城的家人有關的。滅了赤家之後，我帶人撤退，可意外也就在撤退的時候發生了。”江永檀頓了頓，繼續說道，“在撤退的路上，有兩個人追上了我們，一男一女，男的很年輕，長相很帥，頭髮是耀眼的橘黃色。女孩好像是他妹妹，因為我聽到女孩叫他哥哥。”

　　“很遺憾，當時的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兩個禦靈就把我轟在地上動彈不得。我身後還有很多冰之國的強者，但他們都不及我，更不是對方的一合之將了。敵人的目標似乎只有我一個人，我並不知道其中原因。”

　　“他最後的一招禦靈，是一把黑色火焰形成的鐮刀，就像死神的鐮刀一樣，黑的令人心生恐懼。我以為我完了，我會死在這裡，我眼睜睜看著那把黑色的鐮刀衝著我飛過來，也眼睜睜看著張漫弱小的背影突兀的出現在我眼前。”

　　其實韓小羽已經猜到結局了，江永檀既然能活著坐在這裡跟自己講話，必然是有人替他挨了那一刀。

　　但是，真正聽到江永檀用話語講出細節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內心一緊，嘴角的肉也抖了一下，仿佛能夠看見當年的情景。

　　“我拚命的叫喊，拚命的喊著走！離開！滾啊！卻無能為力，我早就動彈不得了。你說這姑娘也真是傻，對方已經明確的說了，目標只有我江永檀一個人，她用命救我，有什麽用呢?對方殺了她，殺我不過再來一刀。對方殺了我，她就能活了啊……”

　　“鐮刀刺穿心愛人的身體，那副畫面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我發狂了，我知道他還會殺我的，反正都是一死，我要拚命給他留下點痕跡，哪怕只是一道抓痕，甚至是一道齒痕。但下一瞬間，那個年輕人就像發瘋了一樣，禦靈控制不住的從他身體裡爆發出來，還打傷了我身後的兩個冰之國人。那個女孩就喊著哥，哥。然後抓著男孩的手，轉身就跑。我躺在地上，心裡絕望到底。 ”

　　“過了很久，我的身體微微能動了，我艱難起身，走到張漫的身邊。她的死法很難看，鐮刀在她的肚子上留下細長的傷口，黑色的火焰把她的衣服都快燒沒了，她瘦弱的身子也有些發黑發糊。我不敢想象，她在死的時候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我只要一想到那麽弱小的女孩子，居然是這種死法，我就難受的心如刀絞。”

　　“我蹲在她身邊，把衣服脫下來蓋在走光的部位，身後的冰之國禦靈者這才走過來，圍著屍體默默哀悼。我的眼淚一下子掉下來，我喊她的名字，想讓她醒過來，但一切都是徒勞。”

　　韓小羽靜靜的聽著，他油然而生出一種敬佩的感情。遭受家族被滅，愛人被殺，他臉上居然還能掛著笑容，可見江永檀的內心有多麽強大。或許，那種笑容是一種嘲諷吧，嘲諷著上蒼的不公平。

　　他突然很後悔，後悔吃大碗面的時候還在搶江永檀碗裡為數不多的肉。後悔在那家小旅店的床上，動不動就踹江永檀一腳，讓他往邊上竄一竄。後悔江永檀賣藝為兩人掙飯錢的時候，心裡還在罵著對方傻b，那幾個老頭子不會給錢的。

　　反觀江永檀，一直在保護自己。下墓之前還買酒為自己壯膽，回去之後要給自己買新手機，還要為校園欺凌盡一份力。

　　一種羞愧之情，在韓小羽心底蕩漾開來。

　　“檀哥，以後你就是我親哥了！”這句話他確實是發自肺腑，不是為了依靠這個大腿，而是真心覺得這個兄弟可交。

　　“我可不想有這麽弱的小弟……”江永檀卻滿臉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