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楊澈!”
突然,李寬、李世民神色大變,異口同聲的叫喊。
楊澈仰天大笑猝不及防之下,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在李寬失神之時對準自己的胸口狠狠地刺了進去。一口鮮血從楊澈嘴裡吐出來,李寬手忙腳亂的掏出金針封住楊澈胸口幾處大穴。
即便如此也阻止不了楊澈傷口處鮮血猶如溪水一樣流淌,轉眼間他的胸口處衣裳鮮紅一片,李世民不記恨想要殺了自己楊澈,他不過是為了楊蕙蘭報仇,這樣的真性情少之又少,李世民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你這是何苦呢!”
楊澈面帶笑容坦率的接受死亡,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活著的人永遠背負著愧疚,那種生不如死的滋味讓他無法承受。在楊蕙蘭沉冤昭雪,又被追封文惠皇后時,楊澈的心結解開了,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李寬能否順利登基為帝,不過從李世民對他的態度,楊澈已經放心了。
“我知道你一直再找幕後之人,也知道你對參與那事的人如何處置。”楊澈傷口處的鮮血根本止不住,李寬不論怎麽努力都沒用,李世民欲要喊太醫也被他阻止,楊澈隻想跟李寬好好說說話,以及交代身後事。
“那些枉死的將士的確因我而死,這條命不足以抵償數千條人命,不過我的雙手已經沾滿了太多的鮮血,早就不應該存活於世。當你母親不在的消息傳來,我的心就已經死了,本欲隨他去了,奈何爹還需要我,我不能太自私,故而將其安排妥當以後我才能放心。”
楊澈再次吐了一口鮮血,慈祥的目光中滿是不舍,“你已經長得了,蕙蘭泉下有知必能含笑九泉,為有你這樣的兒子而驕傲,而我下去以後也會告訴她的。”
“舅舅!”李寬好不容易找到親人,轉眼間就是陰陽相隔,這讓他萬分悲傷。
“另外,替我這個不孝子好好照顧你的外祖父,他因為你母親的死大病一場,具體情況待你見到他以後就知道了,還有吳旭也在那裡,替我向他說聲對不起。”
楊澈有氣無力地交代遺言,欲要從懷裡拿出物件,奈何他根本沒有足夠的力氣,失血過多瞬間讓他臉色越來越蒼白,李寬隻得幫忙從他懷裡取出一枚玉佩。
“你拿著這玉佩去修德坊東北隅的宅邸,將其亮出來就會有人帶你進去,而我們留給你的東西與你擁有的相差甚遠,希望不要介意啊!”楊澈半開玩笑的話,讓李寬眼淚止不住的流,心臟就像是被人撕裂了似的,“我希望你不要食言而肥,否則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最後一句話用了全身的力氣對著李世民吼出來的,楊澈不想李寬為難自行了結自己的性命,不等李世民回答楊澈就已經閉上眼睛,撒手人寰,豆大的淚珠從眼眶中流出,李寬想要的不是這個結果,早知道這樣就不應該當著李世民的面捅破,或許楊澈根本不會死。
李寬的哭聲驚動了宮中禁軍,李道宗急匆匆的趕來見到眼前一幕也是眉頭緊蹙。
李寬抱起楊澈的遺體離開了甘露殿,而他還未來得及追問自己母親遺骨葬在何處,或許是楊澈故意為之,他不願意被李世民知道重新遷葬至昭陵,也或許是私心作祟。
當楊澈的遺體被送進大安宮時,武珝難受不已,王槐等人更是滿臉疑惑不解。
緊接著,李寬讓武珝隨他出去一趟。武珝沒有猶豫便跟了出來,兩人來到修德坊東北隅後,便有百姓前來詢問做什麽,李寬拿出玉佩,那人臉色驟變,黯然神傷帶著兩人走了進去。
直到兩人來到最裡邊的房屋才停下腳步,李寬敲門出來年約十余歲的少女滿臉疑惑的看著李寬、武珝,眼神與之前的老婦人一樣滿是哀傷。在她的帶領下,李寬終於見到了自己的外祖父楊恭道,以及被關押的吳旭。
李寬、武珝連續呼喚楊恭道,可他半點反應都沒有,呆滯的目光盯著前方,整個人就像是沒有意識似的,瘦骨嶙峋的身體看得李寬、武珝兩人一陣心疼,最後楊恭道被李寬迎進王府專人照顧,而之前的少女也被帶走,至於其他人則沒有跟隨李寬回府,繼續留在這裡過著每天重複的生活。
李寬轉達楊澈的話,吳旭也知道自己的兄長自殺謝罪,黯然神傷,他曾經多次勸阻瘋狂的兄長,奈何楊澈聽不進去,不僅繼續執行計劃,還將他綁了起來,替他的身份潛藏在李世民身邊,伺機而動。
楊澈、吳旭兩人本是孿生子,因父母早逝而不得不以乞討為生,又因為戰亂兩人失散二十多年。直到去年吳旭隨李世民出宮,被楊澈碰見,這才有了後面替換身份的一幕。
與此同時,皇宮裡同樣發生變故,之前那些以煉製長生不死藥的練術士全部被李寬下詔斬首示眾。從此對長生之說深惡痛絕,李寬得知以後嘲笑道:“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長生不死藥,歷代帝王有誰能長生不死,反倒是死得更早,妖言惑眾啊!可笑的是他居然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要是有長生不死,那豈不是再無公平可言?”
武珝也是嗤之以鼻:“其實這也會是人之常情,試問誰能真正坦然面對死亡?除非是經歷過才能參悟生死,否則誰不想長生?因為害怕死亡才會追求那根本不存在的傳說。”
“至少咱們倆不怕死!”李寬打趣道,武珝莞爾一笑,他們都是經歷過一次死亡的人,就算是真的死了也沒什麽好怕的,不就是腳一蹬的事情,甚至有些在睡夢中死去也不少。
“老公,接下來你如何打算?”
“順其自然吧!”
“真的不打算君臨天下?”
“君臨天下不過是個形式,以我現在擁有的一切根本不在乎這些形式主義的東西。再說了做皇帝乃是天下楷模,實在太痛苦了,我還是更願意陪著老婆遊山玩水,享受每一天。”
“沒出息!”
“居然敢說老公沒出息,讓你見識見識我的厲害!”
“不行!”武珝突然臉色一紅,小聲的抱怨:“再來就要壞掉了!”
“只有耕壞的牛,沒有耕壞的田!”李寬大氣凜然的拒絕,最後又是一番堪比戰場上的戰鬥打響了。
貞觀十八年六月,遼東戰事短暫結束,百濟國在大唐軍的強大戰鬥力被迫訂下盟約,不再興兵攻打新羅國,而被大唐攻佔的十余座城池也被納入大唐地界,高句麗大軍恐唐軍乘勝追擊攻打本國,舉國上下齊心備戰,未曾想唐軍僅僅是佔據百濟十余城以後就偃旗息鼓,不再發動戰爭,此乃李寬的作戰謀略。
如果繼續征戰勢必會敗,李世民下詔養精蓄銳,也給了高句麗喘息機會。現如今李世民依舊是大唐皇帝,他屢次前來楚王府讓李寬即位,始終被拒絕,甚至最後李世民不得不繼續坐著皇位。
李世民一直以為自己快要死了,殊不知那日李寬將其完全治好了,後期僅需要按時服藥即可。貞觀十八年年底,張衝、李歙等人如期舉行婚事,而他們每個人都找到自己的意中人。
張衝娶肖怡,而肖秋水則嫁給冷鋒;史銳迎娶花月容,李珍則娶了史銳妹妹史紓文,李歙則迎娶羅珊娜也就是珊珊郡主,這倒是讓李寬十分吃驚,不過也沒放在心上;另外,秦善道與虞慧有情人終成眷屬,他們的婚期與張衝等人同時舉行,由李寬、武珝任主婚人。
文武百官紛紛送上賀禮,現如今誰敢不給他們幾分面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要贈禮。
王槐、趙謙等長輩更是笑得合不攏嘴,他們想到以後有更多的孩子嬉笑打鬧比誰都開心。
貞觀二十年,馬嘉運因病而死,太宗皇帝親自前去吊唁,震驚朝野,實際上他是別有目的。直到馬嘉運臨終前告訴李世民,李熹可堪大任,李世民不可置否的笑了。
於是,在次年也就是貞觀二十一年,李世民當眾宣布禪讓帝位,由李熹繼任為新一任大唐皇帝,李寬任攝政王代為管理朝政事宜,而他自封太上皇過著頤養天年的悠哉日子。
事到如今,李世民早已想開了,手中的權力攥得越緊流失的越快,還不如乾乾脆脆的任性一次。李寬得知此事以後,氣得差點沒暴走,年僅六歲的李熹被推上皇位,史稱‘高宗’,又稱‘武宗’,年號‘天授’,因李熹以孫繼位故而以此為年號。
自此以後,李寬不得不肩負起大唐國家事宜,而他也親自教導李熹如何做一位好皇帝,就像當年高祖皇帝教他一樣。直到十年以後,十六歲的李熹親政,李寬才退了下來。
此時的大唐在李寬執政期間,國力遠超貞觀年間的大唐,而李寬第一時間便是大肆發展農商事宜,使得商賈地位大大提高;又推行一系列律令,規范了上至百官下至百姓的日常犯罪行為;高句麗、百濟新羅在十年裡相繼被大唐王朝吞並,使得版圖再次擴張。
“吾不及也!”
遵守當年約定的李恪一直留守在燕然都護府,之後更是喜歡這裡的生活,就算是有詔令回京也不願意回去,對於十年來的大唐變化,李恪是由衷佩服,至於李泰、李治、李愔等人同樣如此想法,他們不得不承認李寬施行下來的政令對大唐的影響頗大。
至於大唐與突厥等其他少數部族關系,李寬並未完全解決,按照他的意思是給李熹挑戰,要是什麽都被他做了,李熹做個皇帝也就是安於守成之君,故而對於突厥的情況李寬知之甚詳卻又視而不見,就連曾經跟隨自己的部將中出現逆反之人同樣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任其發展。
還有世家大族對大唐的影響極大,這個問題李寬同樣留給李熹處理。
在李熹親政的次日,毫無反應的楊恭道終於清醒過來,李世民也從皇位退下來厚著臉皮直接住在大安宮中,就像是孝順父親那樣孝順楊恭道,當他清醒以後沒有任何的怨恨,雖然不能言語可他意識還是有的,也知道李世民照顧自己。
緊接著李世民將李寬的事情說了一遍,也向他懺悔,李寬得知外公醒來興高采烈得帶著妻女等人前去看望,楊恭道老懷安慰的仰天大笑,隨後也撒手人寰。
隨著時間的推移,房玄齡、杜如晦、魏徵等老臣早已不在人世,在李寬的發掘之下新一批的大臣接手,使得這些舊臣離世對朝堂中的影響極小,也未出現青黃不接的時候。
至於同歲的李暾更是出人意料的放棄親王爵位,全身心的投入到經商活動中,加上李寬留給他的底子,使得李暾短時間內成為大唐首富,以財力而言絕對能與哥哥平起平坐,李暾還接手李寬早年成立的‘鬼幽’組織,馬嘉運當年所預測的兩人同為帝王應驗了,只不過是李熹是光明正大的大唐皇帝,李暾則是隱藏於黑暗中的帝王。
並且,兄弟兩人一起長大,又是同胞兄弟,兩人協力統治下的大唐日漸繁榮,至於三子則是成為紈絝子弟,就算是李寬說話都沒用,只能武珝批評,最小的女兒成為真正的掌上明珠,誰都不敢惹,哪怕是無法無天的李腍除了母親外,最怕的就是這個妹妹,惹哭了她絕對被揍得不成人樣,尤其是李寬下手最狠毫不留情。
天授十一年,大唐王朝再次發生震驚朝野的事情,攝政王李寬及王妃兩人不知所蹤。即便是李熹、李暾聯手尋找都找不到,僅僅在大安宮留有一封信:“我與你娘親走了,勿念!”
李熹等兄妹四人哭笑不得,最難過的當然是李世民,到目前為止李寬自始至終都未曾開口稱呼他一聲:“父皇!”甚至兩人見面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反倒是武珝時常探望,即便如此李世民心裡仍然空蕩蕩的,隨後不久便鬱鬱而終,葬在昭陵之中。
“他都死了, 你還不肯原諒嗎?”
“為什麽要原諒?”李寬淡然一笑道,“從一開始我就不是他的兒子,所以也沒什麽原諒不原諒的。”
武珝也頗為無奈,不過想想也對,他們倆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母親榮國夫人楊氏也離開了,身邊的太多人都走了,而他們倆也近四十歲了,是時候享受人生,至於子女的未來如何,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也是鞭長莫及,一切都看他們自己了。
“老婆,我曾說過陪你看遍萬裡河山,遊遍天下,這個承諾直到現在才做到是不是有些遲了?”
武珝望著眼前美麗的景色,他們來到了當年去過一次的九寨溝,也算是故地重遊,所有的景物都如當年那般美麗,心情大好的武珝微微一笑,柔情似水道:“至少你沒忘記對我的承諾,趁著我們還活著的時候做到了,永遠都不會晚!”
李寬動情的吻住武珝!
片刻後,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而他們再次出發,因為還有很多沒有見過的美景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