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李寬聞聲望去,居然是國子監祭酒孔穎達,李寬、武珝、馬嘉運三人連忙起身接待,孔穎達不是王公貴族身份,可他是有名的儒學大師,這個禮數真不能少。
“孔祭酒找我何事?”孔穎達突然躬身一拜,這讓李寬受寵若驚,連忙攙扶彎腰的孔穎達,道:“孔祭酒這是作甚?我哪能受此大禮,還請孔祭酒莫要開玩笑,擔當不起啊!”
“此乃老朽欠殿下的!”孔穎達解釋,李寬倒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之前殿下大婚時,老朽倚老賣老失了禮數,今日邀請殿下前來也是存有惡意,然殿下寬宏大量,老朽深感羞愧!”
“孔祭酒如此說,倒是顯得我小氣了!”李寬微笑道,“過去之事已然過去,孔祭酒何必耿耿於懷?當日在下確有做得不對之處,還請孔祭酒肚裡能撐船,多多見諒!”
從一開始孔穎達就針對李寬,被他以百韻之詩悄然擊破,更是技驚四座無人能接下。那一刻孔穎達面色蒼白,自知事情已經到了無法控制地步,就在這時李寬又給他台階下,孔穎達銘感於心,要不是太子、魏王等人下樓需要招待一下,孔穎達第一時間就過來,當面向李寬道謝。
李寬深知以孔穎達性子能讓他道謝不容易,更別說低聲下氣的承認錯誤,可他今天能做到已經是給足李寬面子,所有的恩怨也在這一刻完全消散,而且孔穎達又是個周到之人,之前就已經放下芥蒂,又當面道歉絕對的誠意,李寬自然不會自傲。
馬嘉運見孔穎達低下頭,也是大為驚訝,孔穎達是絕對的頑固不化,認準的事情就會死磕到底,哪怕是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今日見孔穎達能當面道歉,馬嘉運亦是第一次看見。
“殿下,您不下去嗎?”孔穎達與李寬的芥蒂煙消雲散後,孔穎達的話讓李寬很不解,看了一眼馬嘉運,因為他也說過相同的話,狐疑道:“孔祭酒,為何您與馬兄都如此問?”
馬嘉運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寬,心裡一驚,他是真的沒想到李寬當著孔穎達的面承認兩人之間的兄弟關系,本以為兩人是私底下兄弟相稱,可李寬不是如此想,更讓馬嘉運心生欽佩。
孔穎達看了一眼馬嘉運,對於他們兩人的稱呼雖有詫異,卻沒有多問,解釋道:“殿下已經進入朝堂之上,而他們日後必會進入朝堂之中,彼此多接觸對殿下有益!”
孔穎達的言外之意,與馬嘉運相似,就是提醒李寬進入朝堂之上,要想有所建樹就必須有自己的實力,簡而言之就是收攏人心,建立自己人脈。李寬看著李承乾、李恪、李泰等人與眾多士子相談甚歡,淡然一笑的反問道:“孔祭酒,您老在國子監述職多年,又是儒學大師,門下弟子眾多,敢問您老一句:‘何為官?’”
孔穎達斬釘截鐵的說:“做官自然是為民請命,效忠於陛下,效忠於朝廷。”
“馬兄,你以為呢?”李寬又問。
馬嘉運沉思片刻,道:“以己而言,做官乃光宗耀祖之途徑,光大門楣,可福蔭子孫;以民而言,做官正如祭酒大人所言,為民請命,功名利祿皆可有之;以國而言,自然忠於朝廷,忠於陛下!”
李寬微微一笑道:“既然孔祭酒、馬兄均知此道理,為何還要多此一問?”
孔穎達、馬嘉運面面相覷均是對李寬刮目相看,做官之人無外乎功名利祿,哪怕是不做官也離不開這四個字。平民百姓離不開名利,做官的離不開功祿,兩人再看看太子、魏王等人,不免對李寬更是欽佩。
“入仕乃是千萬條大道之一,不論做了多大的官始終離不開功名利祿,故我以為不是官大就成就越高,而做官的成就在於為國家做了多大的事情,又為百姓做了多少貢獻。”
李寬淡淡的笑道,“就像是孔祭酒、馬兄,您們二人均未入仕,卻投身於國子監也是我大唐教育事業,難道不也是千萬條大道之一嗎?以孔祭酒而言,門下弟子少說也有數千,看著自己學生日後功成名就豈不是比做官更有成就感?”
“我做官非我所願,然坐了這個位置就應該擔負起責任來,我忠於朝廷,忠於陛下,忠於百姓,無愧於心即可,何須與他們你來我往密切,要是我做官是為了拉攏人心,這個官職不要也罷!”
“常言道:‘君子之交淡如水!’”李寬接著又說,“就像我與馬兄相交一樣,平淡如水的君子之交,而非建立在任何利益之上,錦上添花常有,而雪中送炭者幾何?”
孔穎達、馬嘉運紛紛低頭沉思不語,馬嘉運自幼出家,可以說看破紅塵以後又入世還俗,卻不想忘了最初的本心;孔穎達在國子監述職已有十余年,擔任祭酒之職也有數年,教導的門下學生眾多,然而無一人有此境界,哪怕是曾經教導太子李承乾都不曾如此大境界,仿佛看透人世間的功名利祿。
“我不如殿下也!”馬嘉運感歎一聲。
孔穎達羞愧難當, 他算是明白當初為何李寬敢如此對自己,要是換做其他人別說將他趕出府,肯定會巴結他希望得到他的指點。於是,孔穎達再次行拜禮,像是受教的學生一樣。
武珝溫柔地握住李寬的手,她知道李寬看似什麽都不在乎,只要他人對他真心相待,絕對掏心掏肺的十倍還之。正因如此,李寬的行為總是與人格格不入,身邊的人說他孤傲、冷漠、不近人情等,只有熟悉且懂他的人才明白李寬是什麽樣的。
他的孤傲只是不願隨波逐流,寧可被人議論紛紛也不願多做解釋;他的冷漠看似不近人情,實則是缺乏安全感,被傷得徹底才會如此怪異。人活兩世,他們倆都想得明白看得透徹人情世故。
“若是沒什麽事的話,我就不多留了!”
李寬起身告辭離開,孔穎達默默點頭,在李寬面前他像是後生晚輩一樣,馬嘉運親自送李寬、武珝從後門離開,臨行前李寬再次強調兩個兒子周歲宴別忘了前來,馬嘉運鄭重的保證,目送著兩人離去。
與此同時,馬嘉運眼裡閃現出一絲喜悅,嘴角微微上揚,喃喃自語:“終於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