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困了，趴一下。誰看你了?”王昊嘴硬。

　“那你轉到那邊去。”

　任雨停下手中的筆，將筆尖指向右邊，絲毫不給王昊面子。

　王昊直起身子，睜大眼睛看著任雨，說道:“大王我憑著自己的本事考到這個座位，我想往哪轉往哪轉，想往哪看往哪看。”

　“我本來不討厭你的……”

　聽完王昊這番話，任雨的臉上布滿了怒氣，

　但很快轉為一種哀傷，眼淚在眼眶裡忽閃，“但是現在，我很討厭你。”

　說完後，任雨起身跑出了教室，留下王昊一個人在座位上詫異:至於嗎?

　第三節課課前，班主任帶著任雨出現在教室。

　任雨和第五排的莫小棋更換了位置。

　王昊扭頭看著眼睛紅腫的任雨，覺得心空了一塊。

　自從三年前救起小貓後，王昊的生活，發生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改變。

　王鐵勇雖然還是無法相信，自己和小貓的複蘇，是王昊通過手機完成的奇跡。

　但也萬萬不敢冒著讓王昊損失四年壽命的風險，再進行嘗試。

　這顆懷疑的種子，在平淡的生活中生根發芽。

　讓王鐵勇對王昊除了關愛，還有著難以抗拒的敬畏和感激。

　所以，他除了嚴禁王昊再摸自己的手機外，其他事情，都盡量順著王昊。

　由於身體無論怎麽工作，都不會不適，王鐵勇的膽子也越來越大，沒日沒夜地在工地乾活。

　用血汗錢在市區買了一套兩室一廳，將王昊帶出了那個牆壁上散發著中藥味道的房子，給他的零花錢也多了起來。

　不斷轉好的家境，茁壯成長的身體，意氣風發的學業，讓王昊退去了三年前的小心翼翼。

　在任雨說了討厭他之後的這個下午，王昊像一隻驕傲的小公雞，在任雨回家的路上堵住了她。

　任雨本來想躲開。

　但王昊挑了一條又窄又長的小路，如果回頭，要繞很遠的路，於是隻得作罷。

　“你為什麽討厭我?”

　王昊在右邊和任雨並排走著，賭著氣問道。

　任雨低下頭，看著地面，並不說話。

　“之前咱們不是挺好的朋友嘛。上個學期你還鼓勵我超過張菲，這樣就可以和你坐一起的啊。”

　王吳急了。

　任雨將頭垂得更低了，加快了腳步。

　“任雨！”

　王昊小跑了兩步，伸出雙手轉身攔在任雨的面前，“究竟是怎麽了?你知道……”

　王昊支支吾吾起來，“我最不想聽到的，就是你說討厭我。”

　巷道兩邊的磚牆，肅穆地看著這一對少男少女，等待著女孩給出怎樣的應答。

　任雨被王昊攔住後，沒有硬闖過去，也沒有轉身離開，而是繼續低著頭站著。

　王吳似乎聽到嚶嚶的聲音從任雨體內傳出，這個聲音越來越明顯，變成了嗚嗚聲。

　任雨一邊用手蹭著眼淚，一邊蹲下去。

　哭泣時，身體的抖動，讓兩個羊角辮前後搖擺。

　“你……你別哭啊……”

　王昊一下慌了神，趕緊四下張望有沒有人看到，“我不是要欺負你……好好好，我不攔著你了……”

　看到任雨絲毫沒有要起身的意思，王昊咬咬牙，說:“我也不跟著你了，下次，我再也不想著和你做同桌了，這樣行了不?”

　任雨聽完，哭得更加大聲了。

　磚牆將哭聲蕩出回聲，像巷道兩邊傳出去，讓王昊更加焦慮。

　這要讓別人看到，可就說不清了。

　“大小姐，我求求你了，咱別哭了好嗎?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

　王昊半蹲著，湊近任雨，用哭腔說。

　任雨又哭了一會，終於停了下來。

　由於王昊靠得太近，任雨抬起頭眨眼時，一小滴淚珠從睫毛沿著拋物線的形狀，落在了王昊的臉上。

　王昊感覺到了這滴溫熱，整張臉都火辣起來。

　“張菲要死了。”任雨抽噎著說出這五個字。

　王昊吃了一驚，直接坐在了地上。

　“她托她爸爸給我帶了封信，信上告訴我，她得了治不好的心臟病。讓我好好學習，以後替她讀北京大學。”

　任雨說完這句話，也坐在地上，再次泣不成聲。

　一滴滴純淨的淚珠，從盛著任雨黑色眼睛的眼眶中溢出。

　流過已經通紅的臉頰，滴在水泥地上。

　王昊看著、聽著，莫名地酸楚湧上心頭，也跟著哭了出來。

　任雨看到王昊陪著她，哭得更加大聲了。

　兩個人哭著哭著，任雨的書包裡，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音。

　任雨趕緊用手擦幹了眼淚，從包裡掏出手機。

　“喂，媽媽，我很快到家……沒，沒，我沒事，剛才喝水嗆到了……哦，你和爸爸今晚都不回家吃了呀……好的，我自己去肯德基吃。媽媽放心吧。再見。”

　任雨掛掉電話。

　看到王昊咧著嘴，臉上滿是淚水，但是又沒有發出任何哭聲，反倒有些滑稽，忍不住破涕而笑。

　王昊看到任雨笑了，也抹抹眼淚，笑了起來。

　“我請你吃肯德基行嗎?”王昊站起身來，向任雨伸出手。

　任雨爽快地將手遞了過去，一邊站起身，一邊說:“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到你，想到原來那個位子上的張菲，我就難受。”

　王吳感覺到任雨的小手，有點肉嘟嘟的，不像看起來那樣纖細，而且還有些濕漉漉的。

　等任雨站起來後，擔心再惹怒她，就趕緊松開了。

　“我……我不知道張菲的事情，對……對不起啊。”

　王昊說，“但是，我沒想到你們倆關系那麽好。我真以為你一直是希望和我坐同桌的。”

　“我之前確實是希望和你坐同桌，你也比她好玩多了。而且，唉，她身上之前一直有一股怪味，讓我挺不想和她同桌的。”

　任雨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邊向前走邊說，“直到看到她爸爸帶給我的信，我才知道，那個怪味是中藥的味道，才知道她那麽希望和我坐同桌。”

　“是因為我體育比較好，她羨慕我有著她最為缺憾的健康的身體。”

　當任雨說到“中藥味”三個字時，仿佛把王昊又帶回到王鐵勇生病的時候。

　王昊想到，自己剛才能夠放聲大哭的原因，怕是也和那段壓抑且疼痛的經歷相關吧。

　但那些都已經過去了，王昊在心中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