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澤的額頭開始滲出汗珠。
和自己的猜想一樣,那一年的的確確是發生了什麽,而且和霍老婦有關。
繼續往下看,有一篇顯赫的標題出現,日期是一九九九年四月二十五號——
意外接踵而至,魁浮街兩名女童中毒身亡。
今日,記者再次收到了讓人痛心疾首的消息,魁浮街又有兩名女童中毒死亡。
和20號那天,男童中毒的症狀驚人一致,都先是四肢無力體溫驟降,然後肌肉痙攣口吐白沫。
經過醫院檢測,都是四亞甲基二碸四氨中毒。
這件事情再度引起警方重視。
在對兩名死者進行屍檢後,發現和上一位的男童一樣,男童的胃中,存在還未消化的米粥。
在對嫌疑人魁浮街粥店老板霍老婦(化名)的米粥,進行抽樣檢查後,發現與死者胃中的食物殘渣成分一致。
這引起了群眾的憤怒和騷動。
傍晚,三位死者的親屬,和魁浮街的居民,前往粥鋪砸桌摔椅進行挑事。
稱霍老婦為“外鄉的殺人犯”,要其滾出魁浮街,直至警方到場,才平息騷亂。
警方稱,希望眾人耐心等待案件結果,一定會收集證據,將凶手繩之以法。(潘度社報道)
……
繼續往下,大概又看了半分鍾的時間,卻沒有再找到相關的報道。
只剩最後一張報紙了。
刊號的時間是一九九九年五月三號。
黃澤打開手機屏幕,上面的日期鎖定在1999/05/03。
也就是說,這張報紙,是今天發行的!
黃澤的後背,滲出了冷汗,一股莫名的恐懼油然而生。
他迅速翻閱這張報紙。
但是驚訝的是,報紙頭條板塊的那一面,竟被像是塗抹上了什麽化學藥劑一樣。
所有的字體,都變得異常模糊,根本無法辨別內容。
直覺告訴他,這模糊的內容裡,就有自己想要知道的關鍵信息!
好在手機的網絡是可以用的。
黃澤拿出手機,在瀏覽器上輸入這期報紙的刊名和日期,點擊搜索,進度條緩慢地加載著。
潘度社,一九九九年五月三號的報紙圖片,漸漸被加載了出來。
只見報紙的頭條板塊,用黑色印刷體寫著——
慘劇!
魁浮街居民因中毒案再次鬧事。粥鋪老板孫女因畏懼躲避,跌入熱鍋裡活活燙死。
接上次魁浮街中毒案報道。
昨日,因為警方遲遲未找出判定凶手確鑿的證據,憤懣的居民,再次前往嫌疑人霍老婦(化名)的店鋪裡鬧事。
這已經是第四次居民們激進的反應了,整個店鋪擠滿了人。
摔碗,砸鍋,怒斥。
牆壁上,被用油漆刷上各種不堪入目的標語。
霍老婦跪倒在地,含淚乞求大家住手。但居民沒有絲毫住手的意思。
她七歲的孫女,因為畏懼而躲藏到後廚。
但失足跌入店裡用來熬粥的高達一米多高的熱鍋中。
當有人察覺到的時候,渾身的皮肉已經被煮得滾爛!
情景慘不忍睹!
霍老婦看到後,頓時昏死過去。
居民們終於停止了騷亂陷入沉寂,連忙將霍老婦送往醫院,事後誰也沒有再敢出聲。
據醫院的護士說,霍老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讓人意外的是,她沒大喊也沒有大鬧,
而是臉色異常平靜地回到了魁浮街,像是失了魂一樣,把自己把關在店裡。 晚上,店裡源源不斷地湧出煮粥的熱氣,那熱氣久久不能散去,像是大霧一樣籠罩著魁浮街。
居民們都知道那鍋裡煮的是什麽,所有人都感覺到恐懼,誰也不敢出門。
他們也深知,是自己的魯莽,造就了這場悲劇。
而就在今早,接到魁浮街居民的報案,他們聞到霍老婦的店鋪裡,有股異樣的血腥味。
警方趕到時發現,霍老婦已經在自己的家中割腕自殺,死亡時間大概時今天凌晨。(潘度社報道)
……
黃澤看完,眼神已經充斥滿了恐懼。
他眼睛睜得滾圓,看著自己面前的那晚粥,胃裡一陣翻滾,忍不住乾嘔起來。
黃澤看向那面帆布。
霎那間,那裡似乎有著一股詭異的力量,在牽引著自己。
那股力量,像是迷魂藥一樣吸引著他,他鬼使神差地朝著那裡走去。
黃澤掀開了那面帆布,看到了背後的景象。
在光線昏暗的後廚裡,佇立著一個一米多高的大鍋。
鍋中是滿滿的米粥。
米粥裡,赫然豎直著一具女孩的屍體。
上面的皮膚已經完全腐爛,露出血紅色的肉。
屍體的臉,也殘破不堪,像是千瘡百孔一般,十分惡心。
屍體的血水,不斷地流淌下來,就像燃燒的蠟燭滴下來的燭油,染紅了整鍋的米粥。
而那個霍老婦,則就像一棵老朽的腐樹,盤根在一旁,不斷地往鍋底下的灶台裡填著柴火。
她耷拉的眼皮,遮蓋住了那雙眼睛。
但黃澤現在可以感覺到,那裡隱藏的是一股冷靜的、絕望的且又憤恨的眼神。
“我這輩子沒做過什麽壞事。”
霍老婦沒有抬頭看黃澤。
她仿佛是在自言自語,“為什麽偏偏是我?”
霍老婦的聲音,像暗啞的鍾聲,帶著憎恨的幽怨,回蕩在這裡的每一寸空間裡。
“為什麽所有人都覺得,我是下毒的那個人?就因為那三個小孩喝過我煮的粥?”
她的質問,像讓黃澤越來越感到恐懼。
“我的孫女,她打小就沒有了爹娘,我好不容易從小拉扯到大,為什麽偏偏是她?”
“如果不是那些人,她也不會不小心跌入沸騰的熱鍋裡,她才七歲!還是個孩子,就被熱水活活燙死!皮肉被活生生地被煮爛!”
“我這輩子沒做過壞事,為什麽所有人都覺得,毒是我投的?”
黃澤看到霍老婦那空洞的眼睛裡,似乎在閃著白光。
“他們像是發了瘋,湧入我的店鋪,砸,摔,指著我大罵。”
“我解釋,他們不信。我跪在地上,他們不依。我孫女死了,他們終於住嘴了。”
終於。
霍老婦緩緩地站起身來,背垮得像被壓彎的稻草。
她平靜地看著黃澤說:“既然所有人都覺得是我做的,那麽我便做給他們看,反正我已經無所牽掛了。”
霍老婦說完這句話,黃澤才發覺,自己的四肢,已經變得沒有力氣。
他企圖站起來。
但就像是找不到手腳一樣,只剩一個空蕩蕩的軀殼,沉重地坐在地上。
黃澤的神志,開始變得渙散。
他發現四周的環境,在悄然地變化著。
桌椅倒塌裂開,木屑飛揚得到處都是。
地面上出現了摔成碎片的碗碟,腐爛的菜葉到處可見,一片狼藉。
而牆壁上的石灰, 開始一片片脫落,揭露出用血紅色油漆塗刷在上面的字——
“殺人犯”“滾出魁浮街”“凶手”……鮮紅得像血液一樣刺眼。
黃澤的呼吸變得困難起來,意識也逐漸模糊。
他的耳邊,仿佛響起了一九九九年的那一天,醜陋的居民在粥鋪裡嘈雜的謾罵聲。
像是泛濫的洪水,鋪天蓋地般將自己牢牢裹住。
……
當魁浮街開始改建工廠的那一天,所有的建築物都準備拆遷。
在做人員清場的時候,值班的工人,發現7弄133號的建築,卻被用鐵索牢牢鎖住了。
問其當地的居民,卻被告之,二十年來都是這樣。
為了確保安全,工人們撬開了鐵索。
隨後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殘破的房間裡面,竟然橫臥著一具屍體!
警方迅速介入調查。
經法醫初步判定,死者因為四亞甲基二碸四氨中毒。
據了解,死者黃某,為某報社記者,死亡時間大概為十天前的凌晨。
經同事回憶,那天黃某加班到很晚,才獨自回家。
同時,警方也了解到,死者死亡的地點,在二十年前曾是一家粥鋪,而且還發生過一起自殺案。
讓警方感到疑惑的是,當他們趕到現場的時候,這個塵封了二十年的屋子,並沒有任何腐臭發霉的味道。
隱隱約約之中,甚至還有一股淡淡的米香。
更加離奇的是,死者的口袋裡,放著一張一九九九年印刷的粥鋪用餐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