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澈凝望著天空的深處出神。
當三十年工作期結束後,頭腦中的芯片,將會被移除。
那時,她也會淪落街頭,成為爭搶食物的流民。
也許還會為了活下去,同德莫簽署協議,在短暫的幸福結束後,被收購人宣判生命終結,最終成為田地的肥料……
可即使知道未來的殘忍,她也如此盼望著那一天的到來。
至少她可以收獲自由,至少她不用滿手血腥。
“莫北,你有想過未來嗎?”
“從前想過,後來又不在乎了,知道我的結局只是倒數著時間。可是……”
他抬眸,清澈見底的眸子中,第一次浮現出秦澈看不透的深色。
“時間越久,私心就越重,恐懼也會越深,我有時會抱著僥幸的心理想著,如果我能再多活幾天,那該多好啊!”
“秦澈,你說,我是不是太貪婪了?”
……
一夜無眠。
陪伴著秦澈的,只有整夜裡,頭腦深處不斷延伸而出的翁鳴聲。
她眼神空洞的注視著腕表上刺眼的紅燈警告。
由於秦澈未在規定時間內,在任務目標身上,安裝定位芯片。
回收莫北的任務,被系統投入任務池,進行再分配。
秦澈盯著腕表上,顯示出的任務交割人的影像,是白狼。
天際露出一點魚肚白的時候,秦澈就站在天台的邊上。
清晨的涼風,輕易的吹透單薄的衣裳,可相比冰冷的肌膚,卻襯托出一絲絲的暖意。
秦澈的任務終止了。
她不必再去面對莫北的臉,莫北的眼,可她卻無論如何,都邁不動離開的步伐。
短暫的相處的時光,不夠美滿,卻是她一直渴望的簡單和自由,讓她忘卻一切,像一個人一樣活著。
如果那個唯一會喚她名字的好聽的聲音消失了。
如果少了那雙全世界最清澈的眼睛的注視。
如果再也看不到那樣救贖般溫暖的微笑。
如果這一切都不在了。
那麽今後,她將靠什麽,才能繼續支撐著活下去?
她忽然屏住呼吸,好像時間就此靜止,腦海的深處,卻有一個聲音逐漸擴大在她的整個世界
逃吧,莫北,我們逃吧!
逃到一個沒有人會找到我們的地方,一直一直的,活下去……
秦澈的嘴角,緩緩的抿起淺淺的弧度,卻忽然被身後冷酷的嗓音,打回了現實。
“嗯……347?”
秦澈猛然回頭,對上白狼陰狠的視線。
莫北的定位芯片還留在她的腕表裡,白狼定能追蹤到她的位置。
只是秦澈沒想到,白狼的速度會如此快。
他站在原地咧開嘴,皮笑肉不笑的道:“果然被我猜到,第一次看見你,我就注意到你左手腕的痕跡,料想你一定是在執行評估任務的收購人。”
秦澈垂眸一看。
這才意識到自己左手腕上,有一圈很寬的白色痕跡,這是常年累月戴著腕表的結果。
她之前並未注意,沒想到白狼就是依照這點看穿她身份的。
“怎麽?這麽久都還沒有安裝定位成功,是你能力太低,還是你忍不下心啊?”
他整理一下自己的袖口,低低笑起來。
秦澈警惕的盯著他,“你到底要做什麽?”
“我做什麽你難道不知道麽?”他輕笑一聲。
“任務既然重新劃歸給了我,
你就老老實實的告訴我,目標藏在哪兒,我來解決他,也免得你見了那場景,悲痛欲絕。” “我不會告訴你的。”秦澈咬緊牙關。
白狼的冷笑倏然消失,面色陡然變得猙獰可怖,“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秦澈的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回手要抽出藏在腰後的那枚小巧的葉子刀。
可手指還沒等觸到,白狼的身影,便已及至身前。
秦澈隻覺得腹部中擊,整個身體。都仿佛被重型卡車碾壓了一般,五髒六腑都緊縮起來。
隨後,身子狠狠地撞在地上,
她身子一弓,忍不住乾嘔起來。
白狼不慌不忙的走上前來,伸手拎住她的前襟,將她上半身從地面上提起來。
“你說不說?”
秦澈疼得渾身發抖,強撐著深吸一口氣,將湧上喉嚨的那口血,啐到他的臉上。
白狼凶相畢露,一巴掌扇了過去,秦澈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秦澈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屋子裡,身上還蓋著黑色外套。
外套的前襟處,別著一枚黑曜石一般的勳章。
在德莫總部,能夠佩戴黑色勳章的人,屈指可數。
而她在那枚勳章底端看清了編號
747,是秦朗。
秦澈忍著渾身的酸疼,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朝著莫北的住所跑去。
然而屋子裡空空蕩蕩的,莫北憑空消失了。
廚房的面板上,還放著剛剛捏好的兔子饅頭。
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當秦澈轉身衝到街道上的時候,看到的卻是秦朗站在高處逆光的身影,有些看不清神色。
他白色的襯衣上沾著鮮血。
手指撚著一枚綠色的收購人徽章, 從高處彈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姐,這裡的一切,我都已經幫你處理好了。”
“這幾日,我一直幫你照顧著浮生草,它長高了許多。”
“我又升職了,現在是特別行動組的負責人,你不願意出任務就不出,也沒有人敢說你的不是。”
“你說過,等到工作期結束後,我們就到遠方去,只有我們兩個人。”
秦朗一口氣說了很多話。
秦澈沒發覺到他語氣的變化,只是盡力的仰著頭,聲音無法抑製的顫抖,頭痛還在繼續擴大。
“秦朗,莫北在哪裡?”
“姐,你知道你為什麽會感到頭痛嗎?那天晚上通話之後,我潛入內部調取了資料。”
“你應該知道,你大腦裡植入的芯片有什麽用,你已經被系統列入危險對象了。”
刺眼的陽光,直射著秦澈的眼睛,讓她的眼前蒙上了一層水霧,有些睜不開眼睛。
耳鳴聲讓她有些聽不清楚秦朗的話,只是搖了搖頭,徑直問道:“莫北在哪裡?”
秦朗從身後伸出手。
手心裡還攥著一隻尚未成型的兔子饅頭,清冷的聲音幽幽的傳來。
“這是他給你做的?這裡面加了砒霜,如果你吃下去,死的就會是你。”
秦澈的身子,搖晃了一下站穩。
她記起第一次和莫北相遇時,他注視著她一瞬失神的模樣。
也許在那時。
莫北通過她左手腕的痕跡,便已經猜到了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