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澈隻感覺腳下一輕,半空中的電梯,轟然繼續下落。
在炙熱的爆炸火焰衝上來時,她已經被莫北用力拖了上來。
回頭時,電梯隧道中的一切,都已經隨著火光消失殆盡了。
光芒映照在她的眼底。
連同安德森臨死前的那句詛咒般的話,被永遠埋藏。
密封試驗田旁側的工廠裡,那個源源不斷輸送著藍色氣體解藥的儲存管,被他們破壞,
氣體蜂擁著竄入天際,隨著空氣四散到各處。
他們站在房頂,臉上還留著有些狼狽的黑印。
遙望著試驗田中成片的植物招搖翻浪,臉上展露恣意的微笑。
秦澈深吸一口氣,透過藍色的霧氣看向天際。
清晨的太陽剛剛升起,從未有過的光輝奪目。
德莫的陰謀敗露。
一個月後,它被各國聯合正式起訴。失去了唯一籌碼的德莫,變得脆弱不堪。
雖然依靠盤根勢力苟延殘喘,可完全倒閉,只是時間的問題。
研究機構接手了德莫曾經未完成的研究項目。
‘浮生若夢’項目,因為它的研究價值,而得到了繼續開發的審批,只是開發原材料會進行替換。
世界在經歷了一場浩劫之後,開始逐漸恢復生機。
曾經傷痛的回憶,被藏進心靈最深的角落,
未來的生活還要繼續。
秦澈坐在一整片浮生草生長的山坡上,長及腰間的發絲,隨風飄動。
她還經常會想起他們並肩戰鬥的場景。
那時,他們掃平一切阻礙,穿越德莫的中心地帶。
現在仔細回憶起來,又總覺得似乎一切都太順利了……
思及至此,她都會覺得眼前的情景,會生出扭曲的錯覺。
秦澈搖了搖頭,將疑惑排除出腦海,現在想這些都不重要了。
在她發呆時,偶然伸過來的一隻手,幫她將碎發捋順在耳後。
秦澈緩過神來,抬起頭,正對上莫北那雙清澈迷人的眼睛。
在她癡癡的注視時,他已經傾身湊近她的臉龐。
秦澈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此時,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姐,吃飯了!”
秦澈轉頭,幽怨的盯向奔跑過來的秦朗,一隻手攥緊拳頭,捏得卡卡直響。
“秦朗,你丫給我消失!”
秦朗身後,夕陽的光芒投落在她的眼底。
那一刻,讓她有些恍惚。
就像沉浸在夢中一般不真實,可縱使是夢境,她也甘願沉淪。
……
……
秦朗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手指在玻璃上細細描繪著。
他的眸中凝著無限溫柔的波光,久久注視著室內,安靜躺在床上睡著一般的秦澈。
床前,還擺放著一小盆浮生草。
她身上插滿無數細小的管子。
額前的碎發,遮不住她額頭上那個子彈穿透後,留下的圓形灼傷的醜陋疤痕。
安詳的臉上,唇角始終停留著微揚的弧度。
“相信我,植入了夢境芯片,她感受不到任何痛苦,會做一個美夢的。”
安德森走到秦朗身邊,視線從秦澈的身上收回,笑盈盈的道。
“其實,當初無論你付出多大努力,冒死要進內部摧毀系統,那時也阻止不了她頭腦中的芯片爆炸了。”
安德森笑著垂下眸子,“只是她一定不知道,
當初在她背後開槍的,就是莫北吧?” “不,她知道。”
秦朗的手指,從玻璃上緩緩地滑了下來。
眸中閃過一道微弱的光芒。
腦海中,浮現出那時的情景。
秦澈走到他面前,求他不要傷害莫北,堅定地握住他抵在她額頭上槍管。
讓他在那千鈞一發之際,無法動彈分毫,去阻撓莫北的動作。
而那時,蘇醒的莫北,早已經趁亂撿起了一把掉落在地上的槍。
那一刻,她一定是感受到了,所以才沒有轉身。
所以,才會在感受到疾風掠過的時候,坦然的閉上眼睛。
秦澈逃不過一死,索性去成全莫北。
可是她為什麽不想想他?為什麽不想想他們之前的約定?
從今以後,他該如何一個人,孤獨的活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上?
“我以為你會尊崇她的願望留下莫北。又或者是為了報復,讓莫北也嘗試一下她曾經經歷過的痛楚,讓他在此後的日子都悔恨終生,不是更好嗎?”
“可你最後還是選擇殺了他。”
安德森略顯疑惑的轉向秦朗。
他周身的氣質變了很多,深沉得讓人看不透。
那天,蘇醒後的莫北,已經因為受到刺激而失了心。
如果是她看到,一定會更加傷心,是秦朗開槍,才結束了他癲狂不停的笑聲,
“死了,其實比活著容易多了。”
秦朗的目光,始終不忍從秦澈的臉上移開。
唯有這一刻的專注,才讓他看起來更像一個活著的人。
“她還真是殘忍,獨留你一個人。”
安德森的輕笑沒有任何溫度,眼角的紋路含著點點狡黠。
“不過在我看來, 失去了一個普通的收購人,用一張夢境芯片,哪怕再搭上一間豪華病房,卻換來了一個天才的臣服,還真是合算的很!”
“再說,夢境芯片剛剛通過研發,正式投入試驗還是第一次,剛好可以采集臨床有用的數據用於未來發展,實在是有益無害。”
“你廢話很多!”
秦朗冷冷的轉身,眼神再一次恢復空洞死寂。
就像無盡深淵中的一灘死水,讓安德森也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安德森看著秦朗與他轉身擦肩,微挑著唇角。
清冷的嗓音,久久的回蕩在長廊裡,卻沒能阻擋住秦朗向前的步伐。
“747,雖然347在我手裡,我並不擔心你會背叛。”
“可是別忘了,你要為此付出的代價。作為德莫最底層的收購人,為德莫效力,直到你死!”
秦朗微微仰著頭,眼角滲出一點陌生的濕潤。
唇邊扯出的弧度,卻不能稱之為笑意。
他的心,早已經空了。
剩下的軀殼,對於他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麽。
因為這個世界上,從此再也不會有人喚他的名字。
那麽他還有存在的意義嗎?
不,有的。
他的存在,是為了能夠活在她的夢裡。
在夢裡,他們也許在一個美麗的地方,沒有爭鬥,遠離喧器。
在那裡,生長著無數美麗的浮生草。
在那裡,她還會親切的喚他——
“秦朗。”
……
〈第二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