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報警之後的這兩天裡,我都沒有好好思考過,塔克究竟為什麽會死。
工作室裡的其他人都安慰我。
說一定是從其他都市,混入Blue的凶徒,來到工作室搶劫,殺死了塔克。
又或者是某些別的造夢師,為了跟我進行惡性競爭,而來我的工作室搗亂。
這些都是極有可能的答案。
我說服自己。
把全部的精力,都投放在《世紀之星》的宣傳上。
所以在第一次做筆錄時,我留給執法者的信息,少之又少。
甚至連自己見過哪些人、做過哪些事,都說得很含糊。
畢竟按照Blue的一貫處理手法,執法者們只要查看過我健康的情緒評分,就不可能會懷疑我。
然而現在。
一切都不一樣了。
我在腦海中,羅列出了幾種可能性,然後拍了拍玻璃窗,外面的執法者們應聲抬頭。
“斯坦利。”
我知道他們可以聽見我的聲音,“我想起來一些重要線索,必須馬上告訴你。”
“在那天下午,在塔克死之前,我見了李醫生。”
我飛快地說,“李子明,他在Blue開診所,具備情緒檢測資格證。這些年,我的情緒體檢都是他來負責的。”
“塔克遇害的時候,我跟李醫生在蛋糕店裡談了很久。”
“此外,在塔克遇害之前,我確定他正在使用芯片傳輸裝置,觀看我上傳的一段影像資料。”
“在這個過程中,不排除有人通過傳輸網絡,進行了某種操作,以此來故意陷害我。”
斯坦利有些困惑,“你是說,塔克腦海裡的影像,很可能是被別人故意傳輸進去的?”
“沒錯。”
我對自己的推斷很有信心。
盡管Blue的網絡監管系統是全球頂尖,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網絡黑客依然存在。
“曾經也發生過一些黑客,通過入侵傳輸網絡,對一些正在享受夢境電影的觀眾們,實施植入性廣告,甚至是強製性收費的事件。”斯坦利轉過身。
“這兩條線索,我們會馬上跟進,你先休息,等待後續的消息。”
我怎麽可能安下心來休息呢?
我緊跟著他走出門去。
斯坦利看了我一眼,並沒有阻止。
“山口,我需要你去查上個月我們盯過的黑客組織的情況。”
斯坦利敲著腦袋,“他們好像也成立了一間造夢工作室,但沒有經營許可。我記得名字好像叫‘書呆子’。”
“可是他們的情緒評分穩定,最近也沒有做出任何違規行為。”
那個名叫山口的執法者,面露難色。
“如果需要執法者介入調查,就必須向上級申請調查指令。”
“申請這個指令需要多久呢?”我急著問。
“層層審批,大概兩天。”斯坦利說到這裡,看了看我。
《世紀之星》的公映日期就要到了,我等不及。
我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
斯坦利將我拉回到房間裡,“我認為你,還是應該留在這休息。”
“你也相信凶手不是我,不然你不會放任我,跟著你走出訊問室的!”
我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你看過我的作品,你知道我有多在乎它們……你幫幫我吧!”
斯坦利壓低了聲音,“那間書呆子工作室,位於Blue的西區邊界,
附近居住的,都是勉強有資格進入Blue生活的外來移民。” “他們大都情緒評分較低,因此不被允許進入市中心活動。”
“在那一帶,衍生出了他們自己的生活圈,我們稱為‘地下。”
“有幾個人也搞夢境電影,所以成立了這個工作室。”
“我查過他們一次,因為抓到了他們入侵影像傳輸系統,來植入廣告。”
“不過他們很快繳了罰款,之後就沒再追究了。”
“如果他們有能力入侵傳輸系統,他們說不定會知道,塔克腦海裡的那段影像是怎麽回事!”
我飛快地說,“我跟你們一起去調查!”
斯坦利看起來有些為難,“我去跟上級申請看看。”
“你們的顧問就是我父親。”我說。
“跟他說,我想見他!讓他幫幫忙……”
那整整一個晚上。
我就坐在執法局的房間裡。
看著玻璃窗外的大屏幕上,各家媒體爭相報道,我在發布會中途被執法者帶走。
他們一遍遍回溯,我曾經是多少人心中的偶像。
再一遍遍感慨,如今竟然發生如此巨大的變動。
甚至有人預言,《世紀之星》不會再上映了。
因為我成了殺人嫌犯,所以我的作品,必然含有危險信息。
深夜裡。
斯坦利來了。
他並沒有帶來好消息,而是告訴我,上面已經正式批複了對我的逮捕。
盡管,目前證據仍舊不足。
但我父親堅持認為,有重大殺人嫌疑的人,是對Blue的巨大傷害,有必要先逮捕、後取證。
而至於黑客方面的調查,因為看起來跟案件關系不大,上級還未批示。
“所以我現在只能坐以待斃?”我問。
斯坦利點了點頭。
我隻感到胃部升騰起一陣巨大的痙攣。
整個人彎下腰,抱過垃圾桶,抑製不住地嘔吐起來。
斯坦利告訴我,他觀察到了“地下”黑客的最新動向,懷疑他可能會申請遷徙回下層都市。
“怎麽會有人明明已經來到了Blue,卻還是想走?這可是無數人擠破頭也想來的上流社會。”
我十分確定,“他一定是畏罪潛逃!”
斯坦利點點頭,“他叫韋德,在曾經生活的都市裡,他做醫學研究,來到Blue後,又做起了網絡技術的工作。”
“根據最新的調查結果,在你工作室的影像傳輸機裡,發現了他曾經入侵過的痕跡,還釋放了某種原創病毒。這個人嫌疑很大……”
“那怎麽還不盡快去逮捕他!”我難以置信。
“可是上級還是沒有批複申請,警署不方便出面。”
斯坦利歎了口氣,“如果是私人的方式去找到他,探聽些消息也好。只可惜我最近一直當班,無法脫身去調查。”
“私下調查?不如讓我去。”
我提議。
“作為造夢師,我對傳輸系統的構造和原理也很了解,一定可以查明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