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不能離開執法局。”

　　斯坦利搖頭，“或許我們再等等吧。”

　　“萬一他就在這段時間裡離開Blue了呢?”我急著說。

　　“或者請你父親幫忙?”

　　斯坦利還在猶豫，“畢竟他位高權重。”

　　“如果他要幫，他早就來幫我了。”我深吸一口氣。

　　“他現在忙於情緒整形的項目，肯定不希望因為我的事情，而造成對他不好的影響，所以必然會刻意跟我保持距離。”

　　“現在，只有我自己來幫自己了。”

　　“求求你。”

　　我說出了這3個字。

　　奇怪，我根本不記得自己曾經說過這句話，可如今一張口，竟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斯坦利似乎心軟了。

　　不知是不是陳年舊情，讓他想要對我網開一面。

　　……

　　兩天后的清晨。

　　斯坦利以我病重，必須就醫為由，將我帶上他的車。

　　在逃離了警區范圍內的監控後，他調轉方向，向著Blue的西區邊界開去。

　　然而，他並不能送我直達目的地，在定位系統發覺他的車開出正確范圍前，我必須下車，獨自前行。

　　“這張芯片裡，儲存的是塔克腦海中的影像副本，還有你那台影像傳輸機的內部數據資料。”

　　斯坦利鄭重其事地遞給我，“等你下了車後，一直往西走，按照我給你的地址，你一定可以找到那個黑客韋德。”

　　“沒問題。”

　　我收好芯片，“我一定會把事情搞清楚，我不能允許任何人來抹黑我、影響我的作品！”

　　斯坦利注視著我，“你也要注意安全，如果韋德對你不利，你就隨時聯系我。”

　　我感到他有點囉嗦，正想道謝結束對話。

　　他忽然探過身貼近我，在我的嘴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我感到有些奇怪，一時語塞。

　　“對不起。”

　　他頹然地低下頭，“我一直都想告訴你，我對你的感覺，絲毫沒變。”

　　“只是看見你的手環……即便我吻你，你的內心還是毫無波瀾，看來你果然對我沒有感情……”

　　看見他失落的樣子，我感到有些好笑。

　　於是，我拍拍他的肩膀，“一件小事兒，忘了吧。”

　　拉開車門，我再度呼吸到自由的空氣。

　　但是這自由，卻如此不真實。

　　那其中的涼意，甚至還令我感到瑟縮。

　　我裹緊了外套，大步向前走去。

　　我想我的路，掌握在自己手中。

　　當我來到“地下”後，才發現，這裡的人們，過著跟Blue裡完全不同的生活。

　　就在這一片邊界區域裡。

　　他們住著簡陋低矮的房屋，飲用尚未經過淨化的水源。

　　就連所有蔬菜，都需要自己手工培育，無法食用市中心流通的基因改良品種。

　　每個人都穿著寬松肥大的衣服，加上五顏六色的裝飾，跟市中心簡潔統一的風格極為不同。

　　他們說笑打鬧，情緒豐富而誇張，再看看他們的手環顏色，也迅速地變化著。

　　按照情緒評分機制來看，這果然是一群不合格的居民。

　　用我父親的話說:他們太容易感情用事，也不夠自律，只會成為一群失敗者，最終被從Blue清除。

　　“灰城的輻射情況又增加了，那裡的人該怎麽活呢?”

　　有人在路邊大聲念出新聞，隨即引來一片議論之聲。

　　有空不去關心自己的情緒健康，反倒關心起下層都市的人該怎麽活。

　　這真是Blue裡的奇景。

　　我有些好奇地看著。

　　果然，隨著人們對灰城的擔憂加深，他們手環的顏色，也開始閃爍不定起來。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那些人都是我們的同胞，怎麽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送死！全世界的都市，應該聯合起來想辦法！”

　　一個青年忽然振臂高呼，他的手環，瞬間亮起了紅燈。

　　糟了，這是激進情緒預警。

　　如果持續下去，手環所連通的智能程序就會報警，執法者就會趕來把這個人帶走。

　　那到時候，我的行蹤也可能會暴露！

　　想到這裡，我不顧一切地衝上前，拉住了那個青年，“冷靜下來，你太衝動了！”

　　“可是總得有人衝動！如果人人都只是冷漠地看著，那道德就會崩塌，人類就會滅亡！”

　　他還在高呼。

　　“聽我說，你先深呼吸。”

　　我不得已動用了上學時學過的“情緒急救法”。

　　“他的手環要報警了，快去找韋德來！”

　　人群中傳出聲音。

　　我循聲望去，一個戴眼鏡的高個子男人出現了。

　　起初的幾秒鍾，他似乎還有些迷惑。

　　但當他看見青年的手環，正發出陣陣紅光時，立刻奪步上前。

　　一手按住他的手腕，一手從隨身的醫療包裡掏出注射器，朝著男青年的手，扎了進去。

　　男青年短促地啊了一聲。

　　隨即，逐漸放松下來，身體也不再緊繃了。

　　“你給他注射了什麽，鎮靜劑?那對身體有害，而且違法！”我說。

　　男人搖了搖頭，收回注射器。

　　“是多巴胺生物製劑， 我自己研發的，只需少量，就可以平靜他現在的情緒，先騙過情緒手環，暫時解除警報。”

　　人群中爆發出掌聲，我也假裝鼓起掌來。

　　但我卻注意到，他的手腕上，除了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外，空空如也！

　　他竟然沒有佩戴情緒檢測手環！

　　“你為什麽沒戴手環?”

　　我裝作什麽都不懂的樣子，“你也可以幫我把手環拆掉嗎?”

　　他笑了。

　　“去年的時候，我自己做了實驗，剖開手環的植入肌肉組織，取出了手環。現在正泡在我設定的虛擬環境裡呢。”

　　“不過真是疼得厲害，我不建議你來做。”

　　不知不覺中，我已經跟著他走到了房門口。

　　天空上方，忽然出現了新聞全息投影，隨之響起了警報聲:

　　“各位Blue的市民朋友們請注意，現播報一則重要通知。”

　　“本市造夢師沈天一，涉嫌殺人罪，於今日早晨從警署出逃，目前行蹤不明。”

　　“沈天一涉嫌傳播危險思想，行為怪異，請市民們嚴加防范。”

　　“同時，提醒各位，保持心態平和穩定，避免因他人的過失，而影響自身的情緒穩定……”

　　投影上，出現了我的照片，並且被不斷放大。

　　那張照片裡的我，第一次登上造夢師領獎台，笑容晏晏。

　　何曾想過，如今會落得這步田地?

　　男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覺得你眼熟，原來你是沈……”

　　正當我束手無策時，他一把將我拉進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