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小衛怎舌。
“這簡直就是身體裡埋了一顆定時炸彈呀。老大,我們怎麽辦,也不能一直讓他待在這裡啊。”
“解鈴還須系鈴人。”
“人格障礙的產生,多與主體的創傷經歷有關。”
“如果我們能知道,是什麽引發了第二人格的出現,或許還有辦法,幫幫這個倒霉鬼。”
“他這個樣子,神思恍惚的,怎麽問呀?”
小衛像一塊扒在沈念身上的橡皮糖,孜孜不倦地拋出一個接一個問題。
沈念瞥了一眼旁邊的秦止。
勉為其難地壓抑住了自己的暴力傾向,哢哢兩聲,捏了捏指節。
對聒噪的小衛,投去了個冷冰冰、陰惻惻、惡狠狠,刀光劍影般的威脅眼神。
小衛頭皮一麻,瞬間乖巧恬靜。
“散了,先散了。”沈念揮了揮手,像是趕蒼蠅一樣,“我要打個電話,找人幫忙。”
小衛張了張口,又畏畏縮縮地閉上了,求助地看向秦止。
可憐巴巴的,滿臉堆著無處安放的求知欲。
秦止被他盯得肝疼,隻好張口代勞,替他問了一句,“誰?”
“一個造夢者。”
沈念衝秦止挑了挑眉,“我們叫他,夢貘。”
……
沈念的救兵,很快到達現場。
是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
身段筆挺,風度翩翩,一身裁剪得當的三件式西裝,頭髮後梳,被發膠定格得一絲不亂。
乍一看,簡直像是從伊麗莎白時代,穿越過來的英倫紳士。
“念,好久不見。”
他擁抱了一下沈念。
熟稔地打招呼,是極其優雅迷人的英式口音。
“這位英俊的先生很面生。念,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嗎?”他看著秦止問。
“……”沈念嘴角一抽。
差點忘了,這貨和小衛一樣,都是嘴欠的主。
“瞎猜什麽猜。這是秦止,新的執行人,代號隱者’。”
她給兩人引見,“這是,世界頂級催眠師,曾經是FB的犯罪心理學顧問,圈內人都叫他,‘夢貘’。”
“Oh,親愛的。”
衝著沈念眨了眨眼。
“我還是第一次聽你這麽誇我。就憑這個,無論什麽事,在下都願意為你效勞。”
……
……
遙遠的聲音,仿佛來自天際。
“你是誰?”
“我、我是林風和。”
“你要做什麽?”
“我……我要殺人。我要殺了他。”
“為什麽?”
“因為,他會傷害思嘉。我必須要保護她。”
林風和睜開眼。
紅瓦白牆,林木葳蕤,歡聲笑語隨風流淌。
籃球場上的少年意氣飛揚,女孩們三兩成群嘰嘰喳喳地走過,又紛紛紅著臉,偷偷回望。
這是葉城工大。
他的母校。
他向籃球場邊看去。
觀眾席最後一排的角落處,坐著一個矮個子的男生。
他膝上攤了一本書,安靜地閱讀,時不時望一眼場中間,眼神有些黯然。
“同學,你看的是王爾德的《深淵書簡》嗎?”
男生詫然轉頭,發現有個女孩坐在了旁邊。
她指了指書,落落大方地問他,“我在圖書館預約了好幾次都沒借到,真是太搶手啦。你看完後,可不可以借給我呢?”
男生怔住了。
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確認了女孩真的是在同自己說話後,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結巴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話。
只是刷地一下合攏了書,像是上供似的,雙手捧著遞給了她。
女孩被逗笑了。
臉頰綻放出一個淺淺的梨渦,像是盛滿了一整個春天的陽光。
“這就是思嘉?”天邊的聲音問。
“是。她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人。”
話音未落,畫面陡然變幻。
一對男女牽手散步,言笑晏晏。
穿越馬路時,卻有一輛右轉的車,呼嘯而來,險之又險地急刹在兩人面前。
“怎麽走路的,不帶眼睛出門啊!”
車窗內,暴躁的中年男司機大罵,還做了個不雅的威脅手勢。
男人的眼神突然變了。
猛地衝過去,一拳砸在車門上。
“風和!不要!”
女人上前勸阻,卻被失去理智的男人甩開,重重跌坐在地。
“你的脾氣不太好啊。”那個聲音在林風和耳邊說。
“不,那不是我。是他出現了。”
“他看起來,很強大。”
“是。他越是強大,就越是危險。我嘗試過自殺,可每一次,他都會出現,阻止我。”
這一次,畫面中只有男人一個。
他含著淚,封好剛寫完的遺書。
拿起手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顫抖的手指,按下扳機。
突然之間。
他臉上的神色驟然變化。
左手猛地按住持槍的右手,一寸寸移開。
然後奪下手槍,暴躁地摔在地上,用力踩了上去。
“原來是這樣。”
天邊的聲音頓了頓,仿佛恍然了解,“所以你才會找到沈念小姐,請求她的幫助?”
“我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
“我明白。但相信我,我們還有其他的路。”
“真的嗎?要怎麽做?我願意做一切事情。”
“很簡單。我需要你,找到他。”
“我、我不知道他在哪裡。”
“沒關系,慢慢想。你會找到的。 ”
……
林風和再次睜開眼。
灰暗的牆壁,狹窄的桌子。
堆積如山的書本,一個男孩正在伏案學習。
他看起來比同齡人都要矮小,露出的手臂與小腿瘦骨伶仃。
反倒顯得頭部很大,顯出一種不健康的病態。
鑰匙轉動的聲音響起。
男孩驀地瑟縮了一下,將頭埋得更低。
林風和看見了他臉上新添的淤青。
一個男人走進門來,滿臉疲態,隨手將公文包扔在一邊,脫掉的鞋襪散落在門口。
他踢踢踏踏地走進來,朝男孩的房間望了一眼,眼中露出不加掩飾的嫌棄。
“媽的,蔫了吧唧,跟個雞仔一樣,真懷疑是不是老子的種。”
他啐了一句,徑直走過。
聽到腳步聲遠去,男孩繃緊的脊背松弛下來,逃過一劫般地舒了一口氣。
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
“你的父親,他,似乎對你不好。”
林風和看著男孩瘦弱的背影,搖頭,“不,他只是對我失望。我從小體弱,常常生病,個頭長得也慢,遠遠不如其他的孩子。”
“母親離去後,他獨自一人支撐著這個家,供我上學,承受了很大的壓力,所以脾氣漸漸變得暴躁了些。”
“尤其是見我總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難以成材,心裡才更加失衡。”
“你還為父親辯解。你是個善良的人。”
那個聲音聽起來多了一分溫度,頓了頓,又說道,“那個他不在這裡。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