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黑燈瞎火的，一盞燈都沒點，卻不會對羅衝構成任何影響，因為他有一雙極為特殊的夜視眼，黑暗中完全不需要照明。實際上，真若點上幾盞昏暗的燈籠，光影綽綽，閃閃爍爍的，還不如這樣好呢。　　錢婆婆卻是因為功力深厚，同樣不需要照明也能看清，但她在煉藥之時，絕對不敢像羅衝這樣做。

　　畢竟，沒有足夠的光線，即便能看到，顏色也會失真，近乎於一個黑白灰的單調世界。而藥液的顏色變化，在煉藥過程中那是至關重要的一項判斷依據。因此，也就對羅衝如此強悍的夜視能力感到了好奇和驚訝，心中不禁懷疑:這小子到底是不是人?

　　晚飯過後，悍娘，羅魔王等人都不敢出來，唯恐會打擾羅衝的煉藥，並且，錢婆婆早就吩咐過，不許任何人偷學，否則，絕不客氣！

　　到現在，除了羅衝和悍娘，其他人對錢婆婆還是相當敬畏，她的話，無人膽敢違背。

　　“好了。”

　　晚上七點多，羅衝嗓音低沉地說出了這麽兩個字，提純環節，總算結束了。

　　卻還是不能休息，提純後的藥液不能久放，時間拖過一個時辰，藥效就會揮發流失。

　　緊接著，又到了下一個環節:融合。

　　總共熬製提純出二十五種純淨藥液，必須依照不同的藥性，每五種藥液融合到一起，調配成一種混合藥液，最後再把五種混合藥液融合到一起。

　　順序不能有錯，分量不能有錯，時間不能有錯，節奏不能有錯……

　　開始之前，羅衝微微閉眼，活動著手腕，輕聲說道:“如此複雜的一個煉製過程，各種組合，各種搭配，無法想象，最早創造出煉藥之道的先輩們，到底是何種智慧?”

　　錢婆婆笑道:“這不是一代人能夠研究出來的，而是幾萬年傳承，一代接一代，無數人的心血累積而成。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待到你栽下了一顆經驗之樹，若乾年後，也會有一大批後人因之受益。”

　　“是啊。”

　　經過了一整天的努力，此刻，羅衝心中早就沒有了浮躁與油滑，對待煉藥之道已經升起了無限敬意。

　　尊敬自己所做的這件事，這份工作，這項職業，因為，真正投入其中，你才能真正領略到它的神奇與偉大。

　　對於羅衝此刻流露出的那種無形無影，卻又真實存在的莊重氣息，錢婆婆雖然沒說什麽，心中卻是相當滿意:自己沒有看錯人，他真的很適合鑽研此道。第一次煉藥就能晉入這種狀態，只能說，天生就是這塊料。

　　融合！

　　提純出來的各種藥液，其分量，應該能煉製出三瓶凝氣鍛髓藥劑而有余。再優秀的煉藥師都會這樣處理，畢竟，誰也不敢保證一次就成，煉製過程中有著太多不可預料的失敗因素，隻憑嫻熟的技藝都不行。

　　比如說，精確融合的過程中，隨便受到一點外界干擾，即便錢婆婆這樣的水平，煉製低級藥劑時都有可能失敗。

　　三份量的藥液作為保障，才不至於前功盡棄，白忙一場。

　　但這些藥液在羅衝手上，進入融合環節還不到兩分鍾，第一份藥液也就報廢了。

　　原因是融合之時，必須雙手各持一個藥瓶，把兩種藥液以同等流量，同等速度倒入杯中，兩者的偏差若是超出一個極小的幅度，杯中分量較多的藥液其藥性就會壓倒另一種，從而產生出一種不可預測的藥性轉變。

　　但有一絲轉變，配出來的藥劑也就不是凝氣鍛髓了，

誰也說不好會是什麽東西，變成毒藥都有可能。　　“明白了！”

　　失誤之後，羅衝反倒心中一輕，頓時悟到了其中竅門。

　　“明白了就好。”

　　錢婆婆含笑點頭，故意在事先沒有指導他，正是出於兩個原因:一是想要考量他的悟性，二是為了讓他在失敗中總結經驗，要比自己的直接提醒更為深刻。

　　至於今天這三份藥劑能否煉製成功，錢婆婆卻是毫不在意的。

　　羅衝悟性如何，接下來的融合過程足以證明一切，用了一刻鍾，二十五種藥液全部融合到一起，顏色，味道，氣息，全都得到了錢婆婆的肯定，說明他已經懂得了其中訣竅。

　　當然，這並不能說，藥液融合之道非常容易，這只是其中一種而已，不同的藥劑，融合方法各不相同，這裡面學問太深，看過三船五車的相關書籍，都不敢說在煉藥這個領域能夠取得驕人成績。

　　錢婆婆曾說過:“我認為，煉藥之道比習武之道更講究天分，若不是那塊料，一輩子的努力都不如某些人兩三年的學習。”

　　融合之後，也就到了最後一個環節:煉製。

　　把融合後的藥液裝進一個完全透明的燒瓶裡，置於火架之上，慢慢加溫，到了一定程度，還要及時拿下來降溫，然後再加溫……如此反覆，直至藥性生成，狀態穩定，這一次煉製也就成功了。

　　這個過程，關鍵要看眼力，根據藥液的顏色變化來掌握它的火候，幾乎不存在固定規律，更多要憑靠煉藥師的直覺判斷。因為，每個人的視力程度不一樣，對於顏色的判斷能力也不相同，而且，誰也沒辦法給顏色變化確定一個精準且通用的數值，世間也不存在能夠衡量它的儀器。

　　在這一個環節實施之前，錢婆婆倒是極為詳細地指導了一番，把自己對於顏色變化的感覺經驗全無保留的講了出來，但具體要如何掌握，還須以羅衝自己的感覺來判斷了。

　　對此，羅衝的感覺就是，有點近似前世地球上的攝影師，普通攝影師靠的是熟練，高級攝影師靠的是經驗，大師級的攝影師玩的就是藝術了。但絕對沒有一個恆定標準，什麽樣的色彩畫面就是最美的，藝術嘛，只能以感覺去評判。

　　晚上八點多，羅衝就要開始這第一次火上煉製了，錢婆婆卻是好奇問道:“黑燈瞎火的，你真的不需要點燈，就能看清楚顏色的變化嗎?“

　　“點燈?“

　　羅衝搖頭:“我只相信天光，不相信人為製造的燈光。”

　　心中補充:咱可是學過色溫的，當然知道不同的光源對於色彩所產生的影響，寧可沒有，這樣就行。

　　“哦?”

　　錢婆婆心中一動，頓時意識到，這種能力絕對是他的一大優勢。煉藥之道，很多失敗的例子都是在最後的煉製環節，由於光源不穩定而導致了煉藥師對於顏色變化的直覺判斷產生誤差所導致的，但在這個世間，完美恆定的光源幾乎不存在。

　　而他卻能在黑暗中精準判斷色彩的變化，這就是正常人根本不具備的一項異能。應該說，這是完全違背常理的一種情況，若沒有光，哪來的色彩呢?

　　可是，世間既然存在常理，也就存在異常，他的這種能力，就屬於一種特異功能，在修煉界稱之為異能。

　　再往上，比異能還要強大的能力，就叫神通了。

　　“根本不需要光源，豈不正是最為完美的恆定光源?”

　　想到這些，錢婆婆激動難耐:說不定，自己在這個世間發掘到了一個最為神奇的煉藥奇才啊！

　　羅衝卻不知道錢婆婆的心中所想，此刻，正在目不轉睛地盯著燒瓶，仔細判斷裡面那深紫色藥液的顏色變化。

　　隨著溫度的提升，半透明的藥液有了明顯變化，它在慢慢變淡。

　　一分鍾後，羅衝想要抬手把它從火架上拿下來，卻又猶豫了一下。

　　錢婆婆立即提醒:“不要猶豫，相信你的直覺。”

　　羅衝卻是古怪一笑:“我現在的直覺就是，應該猶豫一下。”

　　錢婆婆頓時無語，不再說話。

　　“好，現在可以了。”

　　幾息過後，羅衝這才把燒瓶取下，放在備好的絨布上慢慢降溫。

　　錢婆婆暗暗點頭，雖然在黑暗之中看不準藥液的顏色，但通過它的穩定性和隱隱傳來的氣味來判斷，應該沒有問題。

　　幾分鍾後，感覺差不多了，羅衝又把燒瓶放回了火架上，再度的目不轉睛。

　　就這樣重複了四次，錢婆婆突然搖頭，正要說什麽，羅衝卻是自己先喊道:“錯了，晚了一步！”

　　他已經意識到了錯誤。

　　錢婆婆平靜說道:“是有點可惜，只差最後一次，就可以成功了。”

　　“沒事！”

　　羅衝猛一揮手，語氣肯定:“我已經找到了規律，這最後一份藥液，一定能成！”

　　錢婆婆又是微微一笑，心中說道:“初學者就是這樣，總以為能夠找到規律，其實，即便是同種藥液，放到同一個火架上，其中的變化也會有所差別。因為，世間根本不存在完美恆定的火源，即便是巔峰級強者的神通真火也是一樣。這一個環節，還是要以直覺為主啊。直覺不佳的煉藥師，永遠成不了一代宗師。”

　　果然，羅衝把最後一份融合完畢的藥液放上火架，只看了十幾息，便是輕聲說道:“不對啊，不一樣了……”

　　“原因是什麽，你知道嗎?”錢婆婆低聲問道。

　　羅衝稍稍一想，瞅著燒瓶下方毫無規律，時大時小，正在輕輕晃動的火焰，回道:“靠，這火焰他媽的多動症，老是亂搖亂晃。”

　　已經完全投入進去，這一刻，也就忘了在錢婆婆面前不應該講髒話。 不過沒關系，錢婆婆非常欣賞他的這種專注與忘形，煉藥師就該如此。

　　她只是輕聲說道:“再說一遍，相信你的直覺。”

　　羅衝輕嗯一聲，死死地盯著燒瓶……

　　拿下來，放上去，一次，兩次，三次……

　　終於，第五次完成，羅衝盯著桌子上的燒瓶，好似筋疲力盡，嗓音沙啞地低沉說道:“搞定了！”

　　“好像是運氣不錯。”錢婆婆招手道:“拿過來我看看。”

　　羅衝把依然發燙的燒瓶送過去接受檢驗，仔細判斷錢婆婆的表情變化，幾息過後，憋不住地小心問道:“婆婆，是不是藥性不對，或是藥性不足?”

　　“不會。”

　　錢婆婆含笑回道:“依照我的方法，只要不出岔子，煉製出來的藥劑效果基本相同，即便我來做，它的藥效也還是這種程度。”

　　羅衝緩緩呼氣，再問一遍:“這麽說，我煉成了?”

　　“是的。”

　　這一次，錢婆婆不吝表揚，點頭說道:“你的表現，比我的預計好得多，我很滿意。”

　　“哈哈，我煉成了！第一次嘗試就成功了，我羅衝，就是一個天才啊，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

　　狂放的笑聲，在院子裡四處激蕩。

　　屋子裡，悍娘低罵一聲‘瘋子，真不要臉’，但嘴角帶笑，真的很替他高興。

　　(咖啡:羅衝煉成了第一瓶藥劑，日進鬥金的美好日子就要來了，不必再吃地溝油啦，大家是不是應該給咖啡幾張推薦票獎勵一下啊，讓我也買一桶純正花生油潤潤嗓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