歙城縣衙內,元慶巡邏而歸,入門時忽然與一名女子錯身而過,他猛一轉身,叫道:“曹小姐!”
那女子轉過身來,只見她穿著一身紫色連衣裙,手上提著個籃子,面容姣好,只是神情看起來有些冷漠,她皺眉道:“你是?”
元慶心中砰砰直跳,說:“有一次你托長威鏢局運鏢時,有一名鏢師偷藏了一張你的畫像,盜匪來襲時畫像不慎掉落在地,被你看到後,你說了句“癩蛤蟆”,你還記得嗎?”
這女子姓曹名茵,因與孫少清都出身大商之家,二人又皆有經商之才,而且還都長的極美,因此被譽為歙城雙珠。
曹茵神色轉冷,哼道:“你便是那名鏢師麽?怎麽,想找我報昔日羞辱之仇嗎?”
元慶連連擺手道:“不是不是,你當時說的對,我自己也是那麽想的,所以隻敢偷偷畫你的畫像。”
曹茵不再理他,轉身便走。
若是以前的元慶,定然不敢追她,但自從當上捕快後,他自信了許多,小跑著跟在她身旁道:“曹小姐,你是來看你爺爺嗎?”
“是又如何?”曹茵淡淡道。
“沒什麽,我就是想問問有沒有需要我效力的地方。”
曹茵忽然止住腳步,盯著他道:“你真想幫我?”
元慶用力點了點頭道:“那是自然。”
“為什麽?”
元慶臉色一紅,呐呐道:“因……因為……”
曹茵打斷他道:“你不用說了,剛才我進監牢時,一名捕快不讓我進,非要我交五兩銀子,你有辦法嗎?”
“什麽?他們居然敢收賄賂,你跟我來!”說著大步向縣衙行去,曹茵緊隨其後。
行至監牢門口,兩名看守的衙役見了他,都叫了聲“慶哥”,他們都是壯班衙役,地位不如捕快,更何況元慶在捕快中也有極高威望。
元慶哼道:“剛才是你們向這位姑娘索賄?”
兩名衙役驚慌道:“沒有沒有。”
“不是他們,是名穿捕快服的。”曹茵說。
這時從監牢裡傳來一道聲音:“是誰在外面喧嘩?”語聲一落,一名穿著捕快服的大漢從監牢走出,正是穆順。
曹茵冷冷道:“就是此人。”
“穆捕快,你為何向人索賄?”元慶質問。
穆順自從加入快班,從不出去巡邏,成日待在大牢裡,也不知在做什麽。只因他資歷比展元還老,展元也不好說他,元慶心中卻早對他不滿了。
穆順眼睛一瞪,道:“話可以亂說,屁不能亂放,你說我索賄,可有證據?”
“我便是人證!”曹茵冷笑。
穆順大怒道:“你個刁民,你爺爺是奸商,你有什麽資格當人證!”
曹茵氣的直發抖,出生到現在,她何時受過這種氣。
元慶大怒道:“穆順,你個王八蛋,居然敢罵曹小姐,我去你娘的。”說著一腳踢了過去。
穆順想要閃躲,但他武功哪裡及得上元慶,被一腳踢在胸口,躺倒在地。
元慶正要追擊,卻被人拉住,轉頭一看,拉住他的正是曹茵。
“我聽說陸縣令為人清正,是也不是?”曹茵問道。
“那是自然。”元慶答道。
“那你將此事告知他,他會如何?”
“肯定會免了這混蛋捕快之職!”
“那不就是了,你打他有什麽用,不如去將此事告知陸縣令。”曹茵淡淡道。
“可陸大人不在縣衙呐!”
曹小姐哼道:“他難道出去時沒交代由誰主事嗎?”
“他雖沒說,
倒大家心裡都有數,內事都聽孫小姐,外事聽秦指揮。” 曹茵臉色大變,問道:“哪個孫小姐?”
“是孫家大小姐,孫少清。”
“她是商女,又非衙門中人,你們幹嘛聽她的?”曹茵難以置信。
元慶抓了抓頭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陸大人很信任孫小姐,萬市令都是她舉薦的,展哥和侯班頭也都聽她的,而且她也確實很厲害,自從她負責縣城商業後,我感覺街上人都變多了。”
曹茵銀牙緊咬,心道:“孫少清啊孫少清,我當你有多清高,還不是和狐媚子一樣去勾引別人!”
她沉吟良久,對穆順冷冷道:“你索賄之事賴不掉的,不過你也受到教訓了,此事到此為止,如何?”
穆順狠狠瞪了元慶一眼,從地上爬起,釀蹌著離去了。
“喂,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元慶。”
曹茵點頭道:“今日之事多謝你了,你去忙自己的事吧。”說著就進了監牢。
監牢內衙役早在大門後看到外面情景,知道她與元慶相識,都不敢為難她,帶著她到了曹建所在牢房。
瞧見曹建正躺在草席看書,所處牢房頗為整潔,曹茵心中好受了些,輕聲道:“爺爺!”
曹建聞言身軀一震,豁然起身,瞧見曹茵後微笑道:“總算還有人來看我這個糟老頭子!”
曹茵眼眶微紅,道:“爺爺,您還好嗎?”
曹建大笑一聲,道:“除了悶了點,倒也沒什麽,陸大人判了我二十年,將來看來要在這牢房裡終老了。”
曹茵輕歎一口氣,說道:“我給您帶來了些吃的。”說著從籃中取出幾盤菜。
曹建見都是青菜,她穿的紫裙也有些髒了,顯然是穿了多日未洗,問道:“你們過的很苦嗎?”
曹茵將頭別向一邊。
“我知道你們心裡都在恨我,是不是?”曹建冷笑。
“我只是有些不解,這不像您的作風。”
“婦道人家,你懂什麽?你們再苦,能比我和你大伯還苦?”說到這裡,他突然瞪眼道:“你怎麽不去向你大伯問好?”
這時,遠處一間牢房傳來聲音道:“是茵兒來了嗎?”
曹茵仿佛沒聽到那聲音,淡淡道:“他以前是怎麽對我的,您不知道嗎?”
“他可是你大伯!”曹建大怒。
曹茵低頭不語,過了半晌,輕聲道:“我改日再來看你。”
“怎麽,不願意和我這糟老頭子待一起了?”
“您若是總提那人,那我隻好離去。”
曹茵大伯曹安曾逼她嫁給黎縣尉之子,因此曹茵對他恨之入骨。
曹建歎了口氣,他膝下兒女不合,他還在時,尚能管住,如今身在大牢,自然管不了他們了。
他拾起飯碗,吃了幾口飯,含糊問道:“你二伯他們怎麽樣了?”
“二伯將大伯一脈,還有我爹爹一脈都趕出院子了。”
曹建心中一沉,將碗筷放下,道:“茵兒,說實話,我沒想到會來看我的是你。”
“您當然不會想到,您根本就沒把我們這些女流放在心上,公堂之上也隻提您的兒子和孫子。”曹茵冷冷道。
“當時我哪裡顧得了那麽多,當然要優先保住曹家香火!”曹建怒道。
曹茵又將頭側到一邊,顯然心懷不滿。
過了半晌,曹建道:“那你和你爹爹現在住在哪?”
“暫住在梅紅枝家中。”她想到自己家中仆從無數,等到落難時,卻只有青樓女子肯收留,隻覺淒涼酸楚。
“梅林苑之前是由你管理,她肯對你不離不棄,由此可見你頗有手腕。”
曹茵聽他誇獎,也不再覺得喜悅,淡淡道:“她和丁媽媽隻願等我一個月時間,一個月後便要去別處謀生了。”
曹建聞言後在牢房中來回走了幾步,說道:“你可是怪我留給你們的錢少了?”
“錢是您的,您想留多少便留多少,我只是沒料到您如此糊塗,居然給三家人隻留一間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