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毅似乎忽然想起什麽心事,長歎一聲,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陸原察言觀色,問道:“子才何故憂歎?”
“尚白,我看得出你對侯爺暗藏不滿,是不是?”莊毅淡淡道。
陸原吃了一驚,怕他是試探自己,平靜道:“子才兄喝多了。”
莊毅也不繼續糾纏,笑道:“尚白去歙縣後,整頓吏治,打擊豪強,發展商業,在下十分傾佩。”
“子才兄過獎了。”
莊毅忽然站起身,來回走了幾步,徐徐道:“這麽多年來,投效侯爺的人不知凡幾,但能令我欽佩的卻不過兩人,尚白正是其一。”
“不知另一人是誰?”
“尚白來候府時,那人已經辭官,說起來他只有二十七歲,比你還要小一歲,你二人各有所長,若是能一同輔助侯爺,何談大業不成。”說到後來,唏噓不已。
陸原被他撓到癢處,他與王質、秦氏姐弟相識後,對人才更加渴求,心想,辭官了正好能為我所用。
“他到底是誰?”
莊毅還以為他起了競爭之心,笑道:“他叫蒙孝,不過他擅長軍事,尚白精通政務,你二人本來正好可以相輔相成。”
“不知他眼下在哪?”陸原急切道,他要的就是軍事人才。
“尚白為何問起這個?”莊毅有些疑惑。
不妙,表現的太急切了。
陸原慢吞吞喝了杯酒,忽然心中一動,淡淡道:“子才可知我剿滅了縣內八寨,其他三寨也望風而逃?”
莊毅頓知陸原意思,看來他對自己的軍事能力很有自信,對自己剛才說他隻通政事有些不服氣。
他暗暗好笑,山賊怎能與官軍相比?此人還是有些過於驕傲了。
“聽說在縣城以東的木桑村隱居。”他緩緩道,心想等陸原見過那人,應該就知道自己的評價是中肯的。
陸原暗暗記住,剛好這幾天回不去,正好可以去找此人,他見莊毅對自己十分友善,為人又不錯,於是開口:“子才兄,我有一事想拜托你。”
“尚白但講無妨。”
“我想將一人交給子才兄,此人名叫林照,是與曹建一樣的大商,他犯有重罪,我準備判罰他在大牢關幾年,但又怕惹人懷疑。”
莊毅立知他意,沉吟片刻後,說:“尚白擔憂情有可原,侯爺雖不會懷疑你,但柳昂定會進讒言,你把他交給我吧,我會和侯爺解釋的。”
陸原拱了拱手,與他一同出了侯府,府外護送銀兩的軍士已返回,只有一輛馬車裡還關著林照。
金、侯二人正看管著他。
莊毅從候府叫出幾名侍衛,將林照帶走後,便於陸原分別。
陸原正準備找間客棧住下,候府內一名執事跑了出來,說道:“陸大人,侯爺在候府給您安排了一間院子,請隨我來。”
一般寧國候的門下遠道而來,寧國候自然要提供住處,不過大多是提供一屋,而陸原被安排了一院居住,足可見寧國候眼下對陸原的器重。
陸原不敢推辭,隨著那執事去了,安排的小院雖不如莊毅的管樂居,卻也乾淨整潔,陸原急著找蒙孝,隨意看了兩眼後,便出候府向東門而去。
……
開化縣,烏旗寨
裴世勇和弟兄們喝完酒後,便回到自己房間,剛一入門,他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了。
室內床鋪之上,正坐著一名男子,此人虎體猿臂,彪腹狼腰,全身散發著凌厲的殺氣,
裴世勇久經殺陣,很快從殺氣中恢復過來,沉聲道:“你是誰?” “你可以叫我玄武。”
裴世勇陡然一驚,脫口道:“你是雎鳩中的那位玄武?”
“是的,按照我的規矩,你可以死前說一句遺言或者問一個問題,我會盡量滿足你。”玄武淡淡道,神色看起來有些憂傷。
裴世勇心知如果此人真是他猜的那位,叫再多人來也沒用,他咬牙道:“是誰讓你來殺我的?”
“江槐。”他騰的站起身,說:“好了,該送你上路了。”
他這一起身,身後頓時現出一個圓形包袱,包袱邊緣隱隱有血漬。
裴世勇當然知道這包袱裡裝的是人頭,慘然問道:“那家夥是誰?”
“史顏宏,好了,你問的問題已經夠多了,動手吧。”
裴世勇眼神一厲,雙拳向對方擊去。
僅僅十招,裴世勇便被那男子捏住咽喉舉了起來,那雙威震武林的鐵臂正無力的抓著對方粗壯的胳膊。
“走好。”
話音一落,手上一用力,“哢嚓”一聲,裴世勇的腦袋軟軟倒在肩上。
玄武用匕首割下他腦袋,裝在另一個包袱中,提著兩個包袱縱身一躍,身形便消失在窗外。
……
黃口村
村口石台上,王大力正和福子二人聊天打屁,他歎了口氣,說:“唉,自從陸大人在咱們村住過,搬來村子裡的人明明越來越多,可我怎麽感覺人反而變少了,到處都看不到個人影。”
“那是因為大家都去城裡賣貨去了,如今東西好賣,又沒人刁難,誰不趁著這好機會去換點錢,你以為別人都像你一樣,成天遊手好閑。”福子哼道。
“說的好像你不是遊手好閑一樣。”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福子冷笑一聲。
“你說啥?”
“料你也不知這句話的意思。”
“那你說說看,是啥意思?”王大力不服氣。
“這可是位大人物說過的話,意思就是,小鳥怎知大鳥的志向!”
王大力這回聽懂了,這是罵人的話,翻白眼道:“你才是小鳥,你全家都是小鳥!”
福子冷笑不語。
王大力憋了一會,終於又忍不住開口道:“你到底打的什麽主意,說出來,哥給你參謀參謀!”
“參謀就不必了,不過我也不怕告訴你,我正在等我的大機緣!”
“啥機緣啊?”
福子卻不回答,伸出一隻手掌。
王大力咬了咬牙,從衣服口袋抓出一小把花生放在他手上,哼道:“這下行了吧。”
福子笑著撥開一顆花生,施展了一招高山流水,將花生拋入空中,張嘴吃下。
這才道:“我在等縣令大人來咱們村,只要他來了,與我說上幾句話,便會意識到我驚人的才華,將我請入縣衙。將來出人頭地,那是不消說的!”
王大力翻白眼道:“做夢,你就做夢吧!”
這之後,二人各自吃著花生,閑聊起新搬來的幾戶人家,剛好此時一名扛槍漢子從村外回來了,王大力吆喝道:“錚子,去城裡了麽?”
那人正是從休寧縣搬來歙縣的鐵錚,他與段興兩家人來到縣城,因盤纏用盡,向金元武借了些錢,想在城外找個村落落戶,因擔心休寧那邊來人,因此不敢住城西,聽說縣令住過黃口村,故搬來此處。
聽王大力招呼,他隨口應了一聲。
“城裡最近有啥新鮮事嗎?”王大力又問。
“新安江今天通水了,上面有不少大船。”
“那可好玩的很,福子,我們去城裡瞧瞧吧。”
福子也有些意動,道:“那也行。”
二人各自回屋收拾了一下,在村口會合。
王大力瞧見福子手裡提的魚,笑道:“臭福子,還挺賊的。”
福子哼道:“你也不笨。”
原來二人手裡各提了野兔和魚,準備趁機去賣一些,便有錢可以在城裡買些好吃的了!
二人走後不久,村口出現一道小小人影,她一路走到村尾,許多村民見了她都熱情的打招呼,她卻絲毫不搭理。
行至林仁肇家外,見他正在扎馬步,自己來了也絲毫沒有表示,陸雨瞳哼道:“我來了!”
林仁肇沒有說話,依然扎著馬步不動。
陸雨瞳走到他身旁,大聲道:“我說我來了!”
林仁肇額頭隱有汗珠流下,卻依然沒有言語。
陸雨瞳好生惱怒,轉身就走,她自從跟了師傅後,行事開始向自家師傅看齊,變得越來越唯我獨尊,只不過在哥哥面前依然乖巧,因此陸原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家妹子已被人帶偏了。
林仁肇見她含怒而去,忙叫道:“雨瞳,你別走。”
就在這時,屋內傳出一聲巨吼:“練功時不許說話!”
陸雨瞳轉身返回,在他腳上踢了一下,說:“不許叫雨瞳,要叫陸姑娘。”
林仁肇苦著臉點了點頭。
陸雨瞳又道:“不許點頭,說話!”
林仁肇看了看屋內,好生為難。陸雨瞳生氣道:“你不聽我的話嗎?”
“不是不是,你和師傅的話我都聽。”
這時,一名漢子從屋內走出,他看起來四十多歲,腰間掛了個葫蘆,身形高大,雙目中隱有精光閃現!
“女娃娃,你別打擾我徒弟練功。”
“他是我跟班,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
那漢子淡淡道:“林仁肇,你還想不想學武。”
林仁肇忙道:“想學!”
“那就專心練功,不然就不必學了。”
陸雨瞳哼道:“你別怕他,他不教你,我教你。”
那漢子哈哈大笑,正要說話,忽見陸雨瞳一下躥到一顆樹上,隨後又落回地上,身法神妙,動作優美。
“蝶燕雙飛!女娃娃,你和蕭君行什麽關系?”那漢子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