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興複離開平原侯府後,內心無比的沮喪,自從程遠山和長孫文失陷徽安府後,他身邊的人開始接二連三的離去,還肯跟隨他的人,只剩下不到三人。
他這次找唐汴要錢,其實已經不是為了用來復國,而是希望能拿些錢,找個清淨的地方過完下輩子,只可惜這最後的小小願望也破滅了。
抬頭望著蒼天,李興複心中充滿著怨恨之情,感覺自己正在遭受老天爺的愚弄,然而怨恨之情很快消散,他跪在了地上,眼中充滿了茫然。
如今連最後的陣地玉鳳寨也沒有了,天下之大,他還能去哪裡呢?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公子,您這是在做什麽,快起來!”
李興複轉頭一看,眼睛頓時瞪大,整個心情,如同撥雲見日,柳暗花明一般。
“遠山,你逃出來了嗎?”他喜不自勝。
程遠山將他扶了起來,拍了拍他膝蓋的灰塵,皺眉道:“公子,您剛才是在做什麽?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瞧見他關心的神情,李興複心中一暖,微笑道:“沒事,都過去了。”
頓了頓,他又問:“你還沒說呢,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程遠山苦笑道:“公子,咱們之前都搞錯了,徽安府中那個陸侯爺是真的,小姐也沒有被害,我與她見過面了,在她解釋下,秦幽諭放了我和長孫兄弟。”
“是……是這樣嗎?”李興複臉孔漲的通紅。
“長孫在哪?”他急忙轉移話題。
“他去瀛洲了,因為我們不知您去了哪裡,所以分頭行動,他去楊全忠那裡找您了。”程遠山說。
“好兄弟,還是你們對我忠心,不像其他人,見我勢微,便都離我而去了。”
程遠山惱火道:“公子放心,等我將來遇到那些叛徒,絕饒不了他們!”
李興複吸了吸鼻子,用力點了點頭說:“那我們趕緊回徽安府吧,唐汴這個混蛋,本公子將來絕對要讓他後悔!”
說著二人回到據點,收拾好東西後,向徽安府而去,二人只顧趕路,卻沒有注意到身後一直有人在暗中跟隨。
經過近十日路程,二人進入徽安府府城,一路跟蹤的灰衣男子不敢繼續再跟了,轉身向杭州而去。
李興複回到府城後,馬不停蹄的回到玉鳳村,進入村中,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他久違的感受到一種回家的感覺。
甚至產生一個念頭,要不然,將來就在這安穩過日子吧。
不過這種想法一閃而逝,野心重新佔據了他的內心,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這必定是上天對自己的考驗。
邁過這道坎,他相信自己將會一馬平川。
玉鳳村中的村民對李興複的到來並不熱情,畢竟他們當年選擇的就是李若真,再加上聽說當年跟隨他的村民大部分都死了,這讓他們更加相信當年的選擇是正確的。
村民中,王浪瞧見李興複後轉身就想逃,不過被眼尖的程遠山瞧見。
他一個箭步過去逮住了王浪,將其拎到李興複面前。
“王浪,你這個叛徒,竟然在本公子危難之時離我而去,還有臉逃回玉鳳村,真是無恥之極。”李興複不住冷笑。
王浪大聲道:“不是我對你不忠,而是你隻把我們當做工具,程大哥和長孫大哥被抓後,你立刻逃之夭夭,若是我們出事了,你更不會放在心上。”
“住口!”李興複如同被踩住尾巴的貓,尖聲道:“我那是戰略性撤退,若是我也被抓了,將來還有誰能救他們!”
“你每次都這樣說,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王浪嘶聲道。
“混帳東西,遠山,教訓他一下,讓他知道尊卑有別!”
“是。”
程遠山正要動手,遠處忽然走來幾人,當中一人大喝:“給我住手!”
李興複轉眼瞧去,怒道:“薑雲,你知道自己在和誰說話嗎?身為家將的本分你都忘光了嗎?”
“我是小姐的家將,侯爺的部將,除了他們兩人,誰也別想命令我。”薑雲冷哼道。
李興複氣的直跺腳,忽然,他注意到薑雲身後站立著兩名熟悉的臉孔,驚道:“薛成,薛玉,你們怎麽也在這,莫不是終於想通了,來投靠本公子的?”
“還請您不要誤會,我們是來投靠小姐的。”薛玉面無表情的說。
“混帳,你們一個兩個的,可別忘了,她是我妹妹,我才是李唐真正的繼承人!”李興複怒不可遏。
“公子,我最後喊您一聲公子,希望您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如今小姐好不容易帶給大家安穩的生活,我決不允許這些毀在你的手上!”薑雲死死盯著李興複的眼睛。
李興複被他氣勢壓倒,忍不住後退一步。
“薑雲,你這是以下犯上!”程遠山呵斥道。
“程遠山,你這是愚忠!”薑雲毫不退讓。
就在二人對峙之時,村外忽然響起馬蹄聲,只見一騎軍士飛奔而來。
進村後,軍士翻身下馬,遞給薑雲一封公文說:“薑校尉,秦將軍任命您為績溪城守軍副將,讓您立刻去績溪城駐防,這是任命書。”說完便騎馬離去了。
薑雲攤開公文一看,臉色頓時變的凝重起來。
“薑雲,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李興複問。
薑雲搖了搖頭,對薛成和薛玉說:“之前小姐讓我待在玉鳳村,就是怕李興複欺負村民,不過我眼下有軍令在身,隻好將村民托付給你們了。”
語畢,也不向李興複打招呼,牽著一匹馬離去,他的心思已不在村子裡了。
剛才的任命書中提到,唐國這幾天開始在徽安府北面的邊界線集結兵力,似乎打算對徽安府用兵。
就在幾天前,徽安府的近衛軍悄悄離開徽安府,進入睦州。如今軍營中只有兩千多士兵,而且都是緊急招募的新兵,維護治安還行,打仗卻是毫無戰鬥力可言。
薑雲有種感覺,唐國似乎知道徽安府的空虛,打算趁虛而入。
令他不解的是,這種軍事機密唐國怎會知道,普通百姓和間諜密探根本進入不了軍營重地,不可能這麽快就打探到虛實,除非是高級官員泄露情報。
莫非徽安府官員中有老鼠混進去了?
……
杭州,皇宮之中,夜神正在向錢弘俶匯報著。
“唐汴一共見了那名男子三次,最後一次見面後,那名男子離開了溫州,直接去了徽安府城。”
錢弘俶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你說會不會是徽安府也想挖他過去,結果被他拒絕了?”他試圖說服自己。
“可他並沒有將這事告訴靜海軍節度使,而是隱瞞了此事。”夜神如實說道。
錢弘俶默然許久,長歎了口氣:“果然被李君逸說中了,幸好沒有冒然召唐汴參入到這次的計劃中來。”
“那接下來對唐汴如何處理?”夜神問。
“給我先盯著他吧,畢竟目前還沒有確鑿的證據,也有可能是誤會。”
夜神點了點頭說:“對了, 對李君逸的調查也有結果了。”
“怎麽樣?”錢弘俶身體前傾。
“這是關於此人的資料。”夜神上前幾步,遞過一卷文卷。
錢弘俶將文卷在禦案上翻開,很快就將內容全部看完,微笑道:“難怪此人不肯為陸原所用,原來背後還有這故事。”
“君上,我……”
錢弘俶還是第一次見夜神露出這種欲言又止的神情,皺眉道:“怎麽了?”
“我總覺得那個李君逸有些……有些奇怪。”夜神組織著語言。
“哪裡奇怪?”
“我也說不上來。”夜神搖了搖頭。
錢弘俶不悅道:“行了,寡人以後不想聽到這種沒有根據的發言。”
“是。”夜神低下了頭,然而李君逸那道背影卻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