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下方百姓如此輕易就滿足,陸原心生感慨。
無論現代還是古代,中華文明之所以能形成一個強大國家,既不是依靠信仰,也不是因為武力,而是無數炎黃子孫吃苦耐勞的本性,支撐著他們在背後為國為家,默默付出。
身旁林肇仰頭望著陸原,心中充滿孺慕之情。
陸原壓了壓手,人群頓時鴉雀無聲。
然而鬧民中卻還有人並不信他,冷笑道:“傻瓜,陸狗官——”
他話剛說到這,便被周圍人悶頭打倒在地。
陸原並未看到這一幕,指著鳴冤鼓道:“這面鼓就是用來鳴冤的,大家有重大冤屈,就盡管敲鼓,我立即升堂問案。”
見人群中有人想說什麽,陸原壓了壓手,補充道:
“我知道,你們可能擔心有人不許你們敲鼓,也擔心只有一面鼓,不夠用。所以光靠這點還是不夠,大家人數太多,我無法和每人都說上話,所以我想讓你們推舉三位德高望重之人,大夥有什麽訴求便告訴他們,由他們轉達給我。”
圍觀眾人喧嘩起來,有人大讚道:“這法子好!”
也有人叫道:“三人太少,三十人可不可以?”
還有人道:“大人,我推薦我們三岩村村長!”
“大家放心,以後我出門盡量不坐馬車,不坐轎子,讓大家能看到我。除此之外我每隔段時間還會去各個村子看望大家,每個村子都會去到,絕不會讓你們見不著我!”陸原繼續做著保證。
眾人再次歡呼起來:
“大人,您來了咱歙縣人就有救了!”
“陸大人,您治治那些惡霸吧!”
“大人,求先來我們村吧!”
“陸大人,最近生意越來越難做了,您想想辦法吧。”各種言論,不一而足。
李縣丞三人早已聞訊趕來,他下意識便想過去勸止,但擔心被周圍百姓打死,走了兩步又退了回來。
心中尋思起來,要真這樣乾,只怕我乾的一些事也很難兜得住,他這樣收買賤民民心,必定得罪豪門大戶,得想個法兒讓這些地方豪強和他鬥起來,形成勢如水火之勢,那我便可以從容布置了。
陸原想了想,若是讓他們自己推舉,總有些不放心,於是道:“大夥不如就在這推舉吧!”
百姓們頓時搶著發聲,大部分人都是推舉自己村裡的人,而且相互間誰也不服誰,陸原實不好選擇,忽聽一人大聲道:“我推舉王員外!”
他這一聲下去,頓時有許多人附和起來,陸原正覺頭疼,聞言大喜道:“好,第一人便是王員外。”
那王員外正好在此,隨即被人群推了出來,是名六十多歲的老者,他對陸原拱手道:“老夫王宇,拜見縣令大人。”
“王員外不必客氣。”陸原拱手還禮。
在這之後,眾人又推舉了大儒紀闌和一名叫嶽毅的酒樓掌櫃,嶽毅也被推到前排,紀闌卻並不在人群之中。
這紀闌似乎就是和莊墨之齊名的大儒,想不到他如此受百姓愛戴。
“接下來便說一下關於茶業之事,想必大夥都是聽了此事才過來的吧。”陸原指了指身旁林肇和錘子,繼續道:
“我在上任縣令前,在縣外一家村落住宿了幾天,這兩名朋友就是我在村子裡認識的朋友。”
聽到縣令大人在村中住過,周圍百姓心中都覺得暖洋洋的,個個凝神傾聽縣令大人講話。
“當時我住在鐵柱家中,
他們吃的是一種叫野菜團子的東西,鐵柱應該就在此處。” 他話音未落,人群中便有人喊道:
“誰是鐵柱?縣令大人在說你呢?”
“鐵柱在不在,在的話他娘的吱個聲啊!”
聲音向後層層傳遞,後排忽有一人道:“俺是鐵柱,大人要找俺,都讓讓。”
那人擠出人群,卻是一名大漢,笑呵呵道:“大人,你找俺?”
陸原微笑道:“不是你這個鐵柱,是黃口村那個鐵柱。”
於是人群又傳了下去,老漢鐵柱終於被推了出來。
見到陸原後,他磕頭下拜道:“大人,大人呐!”
陸原將他一把扶起,輕聲道:
“鐵大叔,我記得我那天見您吃野菜團子的時候,便問過您是不是收成不好,您說是因為稅收越來越多,茶葉價格越來越低,是不是這樣?”
鐵柱不住點頭:“大人,您問過,老漢說過,說過。”
“稅收必定是官府原因,我之後定會整頓稅務,但茶葉價格越來越低是什麽原因?”陸原問道。
鐵柱鼓起勇氣,說出了真相:
“大人,以前大夥分開賣,雖麻煩了些,但價格穩定,如果有人收得低,我們可以賣給收的高的訝。
可後來全村一起賣,一開始呢,價格確實還行,買賣也利索,但每過半年,價格便會低一些,到了今年,這價格是低的不能再低了!”
“大夥們都是這樣嗎?”陸原沉聲問道。
圍觀百姓紛紛說是,那些之前鬧事的也跟著大聲叫:“就是這樣!”早忘了原本是來幹嘛的了。
陸原又問:“鐵大叔,你們茶葉是賣給誰?”
“那老漢就不知道了。”鐵柱搖了搖頭。
嶽毅沉思說道:“大人,歙縣茶葉大多由四大商會收購!”
“好,咱們這就讓四大商會的人來說個清楚。”陸原點了點頭,轉身對展元道:
“展捕頭,你去將四大商會中,每家的家主都請過來。”
“是!”展元領著幾名衙役站到人群面前,人群立即讓出一條道來。
……
孫府大堂中,一場激辯正在進行。辯論雙方為大小姐孫少清對陣家主孫博和表少爺霍誠。
孫少清皺著眉頭道:“爹爹,您到底還在考慮什麽?趕緊抽手吧,跟縣令大人作對沒好下場的。”
孫博似乎仍然拿不定主意,沉吟不語,霍誠在一旁叫道:
“我說表妹,你之前幫許雲打官司,已經害得我們家得罪了陳家,現如今又要我們和陳家對著乾,你到底是何居心?”
孫少清對霍誠向來沒好臉色,冷冷道:
“霍誠, 我知道你拿了陳謙不少好處,但你別忘了自己的根在哪,孫家倒了你看陳謙還搭不搭理你!”
霍誠怒道:“你少胡說八道。”
孫少清輕蔑的看了他一眼,不再理他,繼續勸道:“爹爹,您那天也在公堂偏廳也看到了陸大人審案,應該知道他的手腕,怎麽還犯糊塗呢?”
孫博終於不再沉默,悠悠歎了一口氣道:
“女兒啊,你是不知道咱倆的處境,自從你二爺爺死後,咱家在官家上的勢力便徹底斷絕了,這些年來我一直戰戰兢兢,你以為我真的願意跟著陳家為非作歹嗎?
還不是怕陳家、曹家、林家、祁家那些狼對咱家咬過來,我之所以和許家走的這麽近,就是想倚仗他家錄事大人的勢,得以自保。”
說到這裡,他飲了一口茶,繼續道:
“你也看到了,許錄事就那麽完了,你如此聰明,應該也能看出陳家的可怕,若不是陳謙喜歡你,許錄事倒的那天,我們家也會跟著完了。”
霍誠在一旁連連道:“對,就是這樣,陳家可不好惹!”
孫小姐隻當霍誠是空氣,說道:
“爹爹,以前咱們確實鬥不過陳家,可是縣令大人來了,女兒和他相熟,咱們也不必太怕他們。”
她雖和陸原認識不久,但深信他不會對自己見死不救。
孫博心想女兒雖然精明強乾,但畢竟年輕了些,搖頭道:“你以為陳家就只有李縣丞這一個後台嗎?”
“莫非他們家還有其他官方勢力不成?”孫少清驚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