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士正是王質,再次見到這女子,心中微驚,神色不動道:
“待貧道先看一下。”
細細看過傷口後他心中大定,不過沒有立刻說話,靜靜思索起來,白衣女子耐性極佳,也不催他。
良久後,王質笑道:“可以治。”
兩名大漢大為驚喜,齊齊看向自家小姐,只聽她道:“請道長救人。”
“我有一個條件。”王質捋著頷下長須道。
“你說。”
王質微微一笑,取出紙筆寫了個方子,又在紙上交代了些其他事。
之後,將紙四四方方折起,塞入一個竹筒。
他將竹筒遞給女子道:
“你將此物交給黃口村一個叫陸原的人,他自會將傷者治好,我的條件是半路上不許偷看紙上內容。”
傅雷怒火中燒,小姐每為他多勞一分神,他內心就如同被刀割一般,只可惜他被小姐禁了言,有怒發不出。
“你這是什麽意思,若是能治,直接治好就是,繞那麽多彎子做甚?”矮個大漢脾氣比傅雷更暴躁,哪裡忍耐的住。
白衣女子瞪了大漢一眼,雖隔著面紗,大漢還是感受到目光中冷意,再不敢多言。
白衣女子向道士點了點頭,道:“我信你。”
……
侯開山又尋了一上午,依然沒有尋到恩公下落,心中十分沮喪。已經兩天了,恩公一點消息都沒有,他懷疑恩公可能有意不再與他們相見。
在一間頗大的宅子門口停下後,他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一名管家打扮的男子,看到侯開山後,微笑道:
“侯壯士,你回來了,今日可有收獲?”
“沒有。”侯開山有些沮喪的回道。
進了大堂,堂內主位上坐了一名黃衣女子,那女子肌膚勝雪,容貌絕麗,兼且氣質溫婉,雙目如水,令人一見便生依賴之感,忍不住想向她盡訴煩惱,若能得她細語安慰,那煩惱自能盡消。
客位之上,侯越正在一邊喝茶,一邊與女子談笑。
侯開山頓覺一股怒氣止不住的湧出,在侯越腦袋上拍了個脆兒響道:
“你這兔崽子還在這喝茶,要是找不到恩公,我打死你。”
侯越嘟囔道:“說不定他躲起來不敢見我們。”
侯開山氣急,就要再打,侯越慌忙中躲到黃衣女子身後,叫道:“蘇姐姐,救我。”
“侯大哥,你別急,陸相公和侯越說的不是五到十天嗎?說不定過幾天他就會來找我們了。”黃衣女子站起身,擋在了侯越面前。
侯開山苦著臉道:
“我就怕這孽障得罪了相公,他不肯再幫忙了,總之見不到陸相公,我心裡就不安生。”
“真搞不懂爹爹你為什麽這麽信那家夥的話?”侯越躲在黃衣女子身後小聲嘀咕道。
“蘇小姐,你聽聽,這畜牲這麽不知好歹,陸相公還不知被他氣成什麽樣,你說我能放心嗎?”侯開山氣的發狂。
“說的也是。”蘇姐姐皺著眉頭對侯越訓斥道:
“你可不許再對陸相公無禮了,他可是救過你們命的。”
只可惜她天生一副輕柔嗓子,訓起人來依然柔聲細語,皺著眉頭也是一臉溫柔態。
侯越半點也不怕她,笑嘻嘻道:
“他救我們出獄,我自然感激,但他也不能騙我們。”
“他哪裡騙你了?”
侯越哼道:“他是孫府家丁,就不該騙我們說能救我妹妹!”
見他始終不開竅,
侯開山怒道: “用你笨驢腦袋給我好好想想,他前幾天還在寧國縣,又認識縣城高官,怎麽可能是孫府家丁?再說,我們前天去孫府問,孫府不也說沒陸原這個人嗎?”
侯越卻是個死腦筋,哼道:
“肯定是他拜托孫府那人不說他名字的,就是為了躲著我們,我親耳聽孫家小姐旁邊丫鬟說他是家丁,絕不會錯。”
“孫家小姐當時也在場嗎?”這事倒是侯開山第一次聽他提起。
“是啊,本來我還不知旁邊那兩女人是誰,後來為了問清他是誰家家丁,將來好去找他,我便找人問了下,才知那兩個女人中有一人是孫家小姐。”
提起這事他還有些好笑,當時他去找那許家書生問時,那書生起先還不肯說。
後來他把拳頭湊到對方面前捏的劈啪作響,那書生嚇得腿直發抖,不敢再有絲毫隱瞞。
見侯開山皺眉苦思,侯越十分得意:“這回你總該信我了吧。”
“我是懷疑你壞了陸相公大事,說不定他正是為了為我們探聽你妹子下落,才潛伏在孫府!”侯開山做出了驚人的聯想。
侯越頓時慌了手腳:“不會吧,您的意思是說孫府和姐姐失蹤有關?”
蘇小姐在一旁聽了良久,忽然插口道:
“不如這樣吧,我和你們一起再去孫府問一下,當面找孫小姐問清楚,順便探探孫府虛實。”
侯開山急忙擺手:“這怎麽可以,承蒙蘇小姐收留我父子,我們哪裡還能再給你添麻煩。”
“侯大哥這麽說我就不喜歡聽了,若不是你們在路上拔刀相救,我說不定已被山賊凌辱,我心中實則已將侯大哥當親人,希望侯大哥不要再和我見外了,好嗎?”蘇流鶯柔聲說道。
侯開山見她如此赤誠,心中一暖:“那好,就麻煩妹子你了。”
蘇姐姐微微一笑道:“這才好哩。”
……
縣城東南區,孫府繡樓內,孫小姐默默流著眼淚。
剛才她又和父親吵了一架,雖然仗著口舌伶俐,將父親駁的啞口無言,但回到樓中,想到自己每日都要傾盡全力才能擋住婚事、想到許叔叔臥病在床、想到雲哥恨自己入骨,心中便說不出的委屈。
就在這時,繡樓外傳來蘭兒的聲音:“小姐,我進來了。”
孫小姐擦了擦眼淚道:“進來吧。”
蘭兒進門後門也不關,快步上前道:“小姐,蘇大家來了,老爺和表少爺正在接待,她指名要見您呢。”
自己和她從未見過,她怎會來找我?孫小姐覺得有些奇怪,聯想到她是陳謙請來的,心中又多了些提防,問道:
“陳謙和她一同來的嗎?”
蘭兒眨了眨眼道:“沒有啊。”
見小姐皺著眉頭冥思苦想,她催促起來:
“小姐,您過去不就知道了,人家可是大人物,而且聽說長的和仙女似的,可不能讓她久等。”
孫小姐暗哼道:“什麽大人物,還不就是個妓女。”心中雖這樣想,手上卻不敢怠慢,迅速整理了一下容顏,向會客廳行去。
一路之上, 她見許多家丁丫鬟都向會客廳靠攏,顯然都想著見這女子一面,心中微覺有氣。
她和蘇大家可以說是相反的兩種女人,她是大戶人家小姐,但因接手家族商賈之事,時時遭人看輕,被人唾棄。
而那蘇大家,明明是一妓身,只因會吟詩作對,處處受人追捧,真是好不公平。
孫府大廳中,上首正中間擺了一張花梨木大桌,桌旁兩個檀木太師椅上坐著一老一少。老的是一名老婦人,是孫府家主孫博的母親符氏。
孫博為人孝誠,對她極少違逆,再加上她行事極有威嚴,在孫家說一不二。
符氏出身書香門第,最愛詩詞,表少爺霍誠投其所好,時常請些清客與她談詩論文,時日一久,她自然對霍誠孝心十分歡喜,也正是由於她的寵愛,表少爺霍誠才能在府中地位超然。
少的便是蘇大家,有“女詩仙”之稱的蘇流鶯。
按理說她如此年輕,比符氏小了兩輩,不該坐在首位,但原本孫博和她各坐一首,怎料老夫人符氏來後,直接將兒子擠到下首位去了。
孫小姐進了大廳,見很少出後宅的奶奶也跑出來了,微吃一驚。
站立片刻,見奶奶正將自己作的幾首詩給蘇大家品鑒,也就悄悄在下首一張椅子坐下。
向蘇流鶯偷偷打量,發現她果然容貌絕麗,令人炫目。
孫少清一向爭強好勝,心道:“就算她比我美,但說不定是個繡花枕頭。”
隨即想到她外號女詩仙,必定極有文采,自己怎比得上人家,臉色微微有些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