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將武林當成一個王國,那麽現如今公子羽無疑是這個王國的國王,關於這點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認,而且大部分人都心悅誠服的承認。
許多人認為近四十年來,真正算作大俠的人一共也不過三人而已,他們分別是一代名俠沈浪、小李飛刀李尋歡以及他門下弟子葉開。
第一個十年是屬於沈浪的時代,第二個十年小李飛刀縱橫天下,第三個十年十年是屬於葉開,而今的江湖也已是公子羽的天下了。也正因如此,不少人都認為只要公子羽離開江湖,那麽他必然是第四個被算作大俠的人。
事實上現如今已有不少人都承認公子羽的確是真正的大俠,甚至不少人相信公子羽和沈浪、李尋歡、葉開他們不一樣。
沈浪、李尋歡、葉開行走江湖之時,還有敵手,可公子羽沒有,一個敵手也沒有,因此很多人都認為公子羽不僅能統轄一個十年江湖,甚至可能主宰江湖二十年乃至於三十年,至少迄今為止江湖上下還沒有出現任何一個可以和公子羽抗衡的人。
也正因如此,公子羽雖然還活著,但已被奉為傳奇,當作神話,一個人在江湖上行走,可以不知曉其他所有的事情,但絕對不能不知道公子羽;即便沒有行走江湖的人也知道公子羽。
公子羽已不止是個名字,更如昔日的小李探花李尋歡一般已是一種化身,昔日的李尋歡是正義的化身,而如今的公子羽卻更多的是權力的化身。
楚天推開屋門便已見到了萬千江湖俠士相見但也見不到的公子羽。
楚天望見公子羽時也不得不承認公子羽的確是個無可挑剔的人,至少從容貌氣質上而論,絕對不可挑剔。
他不但長相氣質都非凡絕倫,而且待人彬彬有禮,不過任何人面對他都會感受到一段不可逾越的距離,這種距離仿佛在公子羽成為公子羽之前就已存在了,似乎也是在公子羽成為名滿天下公子羽之後才出現。
楚天望著一襲白衣,腰懸寶劍,一臉笑容立在窗前的公子羽,他看了很久很久,而公子羽也對著楚天打量了很久,很快無論楚天也好,公子羽也好,他們的臉上都已露出了笑意。
公子羽對楚天微笑點了點頭道:“我就是公子羽。”
楚天也點了點頭:“我就是楚天。”
公子羽、楚天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明月心已出現在小屋面前,她並沒有入屋,而是輕輕的合上了屋門。
屋門合上的一刹那,似乎也將整個世界都已關在屋外了。
屋內,公子羽、楚天他們沒有劍拔弩張,他們看上去是最佳的客人以及最好的東道主,他們正在愉快而從容的交談。
公子羽指了指長生劍,微笑道:“有生以來,我從未想過居然還能瞧見這口長生劍,更沒有想到長生劍居然還有了新主人。”
楚天也笑了笑,回應道:“其實有生以來我也從未想過還能見到公子羽,因此這世上任何事情似乎都難以說得清楚,有時候意外就這樣非常順其自然的出現了。”
“不錯。”公子羽輕輕歎息道:“年輕的時候我非常喜歡意外出現,因為意外才能逼迫我展現出才能,發揮出潛力,可當我成為名滿天下的公子羽以後,我已不希望任何意外出現了,因為意外就會產生變數,而往往許多變數都是我竭盡全力要避免的。”
楚天露出了一抹玩味之色,笑道:“看來我的出現大概也是變數。”
“是的。”公子羽點頭道:“對於當今武林各大門派的高手,我都了然於心,可偏偏對於你我卻一點也不了解,你雖然籍籍無名,但我看得出你大概比那些所為名門大派的高手還要更可怕,你的出現的確是個變數,而且也是個我竭盡全力想要避免的變數。”
“我明白。”楚天道:“變數的出現代表苦心構建的城堡極有可能因變數而生出變化,甚至於崩塌,因此面對變數最好的方式就是消滅變數。”
這一番話楚天已說得非常直白了,但楚天自己似乎認為這一番話還不夠直白,因此還指著自己的鼻子又加了一句:“眼下所謂的消滅變數,當然就是消滅我這個人,只要我消失了,那麽我這個變數自然就不存在了,而眼下似乎是你消滅我這個人最好的機會。”
這句話已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不僅是明示,簡直就是慫恿——楚天居然慫恿公子羽消滅自己。
這種事情除開楚天大概沒有任何人做得出來,而且大概也沒有任何人能如楚天這般語氣平靜,甚至以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說出這番話。
“你的確是個變數,一個出現在我意料之外的變數,或許還是一個我也沒有法子掌控的變數。”公子羽說得非常誠懇,那雙溫和而冷淡的眸子中也流露出了真誠之色。
此時此刻能說出這樣一番話的人,除開公子羽以外,大概也沒有幾個人了,公子羽也的確是非常人,楚天也一樣,這是兩個非常人之間的對話,他們之間的交談有瞧不見的刀光劍影,似乎也隨時都將興起刀光劍影以及腥風血雨。
因此兩人雖然舉手投足,言辭語氣之中都都非常溫文爾雅,但這場溫文爾雅或許就是一場狂風驟雨到來的前夜。這一點正如同嗜殺的猛虎在狩獵之前,永遠顯得那麽美麗而威嚴。
楚天是能感受到公子羽帶來的壓力的,而公子羽也同樣從楚天的身上感受到了壓力,公子羽出道至今除開最初面對幾個棘手對手以外,世上已再沒有任何人能給他這種壓力。
面對壓力,他是興奮,也是高興。
壓力出現的同時,也代表著動力,如今公子羽已有了動力。
兩人的交談還在繼續。
楚天道:“不能掌控便毀滅之,你應當毀滅我。”楚天也說得很誠懇。
“你說得不錯。”公子羽也很真誠說道:“雖然你現在還沒有法子對我產生威脅,但他日你若和我為敵,那麽你必然會對我產生極大的威脅,如今在我的地盤上,我要殺你的確是最好的機會,其實我也不是沒有想過要除掉你。”
楚天笑了,這種時候本不應當笑的,可他偏偏笑了起來。
楚天笑得沒有任何勉強之意,而是一種非常自然的開懷大笑,不過這種笑容之中已有了一種凌厲且恢弘的氣勢。
笑聲畢。
楚天微笑道:“聽你的意思,你似乎只是想過要殺,而並不打算要殺我了,是麽?”
“是。”公子羽斬釘截鐵道:‘倘若在三年前,我或許已毫不猶豫除掉你了,你應當也知道除掉一個人的法子並非一定要殺那個人,而我這種人要除掉一個人,至少有十七八種有用的法子,畢竟我是公子羽。’
這點公子羽是沒有任何誇張的,因為公子羽這三個字本就代表無盡的權力以及至高的地位,現如今江湖上下已沒有任何人能比公子羽更有名更可怕,也沒有任何人比公子羽的權力最大了。
有許多事情公子羽根本不必親自動手,便有成百上千的精英好手願意為公子羽拋頭顱灑熱血, 做成這種事。
“我相信,沒有一丁點懷疑。”楚天道:“三年並不算太長,為什麽才短短三年不到,你就改變了想法呢?”
公子羽輕笑道:“你認為我為什麽會改變想法?”
這個問題公子羽居然拋給楚天。
楚天本是不可能回答出這個問題的。
楚天愣了一下,隨即笑道:“你認為我知道?”
公子羽淺淺飲了一杯酒,淡淡道:“倘若你一點也不知道,那你大概也不配坐在我的面前了。”
這句話很風輕雲淡,但很風輕雲淡的一句話說出來之後,整個屋中都已變得殺機四伏,甚至十面埋伏了,這一瞬間,楚天甚至感覺自己已陷入了殺陣之中了。
楚天不說話,他低頭望著面前的酒杯,過了好半晌他才開口。
“我隻想到一種可能。”
“什麽可能?”
楚天已抬頭,望著公子羽,指著公子羽的臉道:“為什麽名滿天下的公子羽要以面具示人呢?”
公子羽不說話了,嘴角的笑意也不見了。
同一時間,楚天感覺屋子仿佛已在結冰,這一瞬間,楚天甚至感覺自己一下子掉進了冰窟之中,但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不見,而公子羽也很快就開口了。
“你果然是個聰明絕頂的人。”公子羽說完隻做了一件事,他撕掉了臉上的面具,因此楚天見到了公子羽真正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