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過。
眾人感覺有風吹過的時候,一口劍已刺到楚天的眉心。
快劍。
比楊無忌剛才那一記快劍還要更快的劍。
任何人都很難想象這一記快劍居然是出自於一女子之手。
出劍的不是明月心。
明月心極少用劍,她一向用暗器用智慧殺人。
卓玉貞不一樣。
卓玉貞喜歡用劍殺人。
她喜歡劍刺穿人咽喉鮮血飛濺的感覺。
她的劍下一向無情。
出劍的人正是她,劍快如一道流光疾閃而過。
拔劍出聲,刺劍也無聲。
這是無聲無息的一劍。
風至,劍也至。
傅紅雪止步。
傅紅雪本已朝楚天走去,但此刻隻好止步。
他的手握著刀。
自他第一次握刀時,這口刀就一直陪伴著他,從未離開過他。
這口刀簡直就是他的手,甚至比尋常人的手還要更靈活。
一刀揮出,漆黑刀光一閃,天地人鬼神魔都將死於這一刀之下!
此刻,他並未出刀。
他定,他等,他看。
他眼中忽然爆射刀鋒般的銳光,盯著這突如其來的出手。
劍在腰間,長生劍。
今日,楚天已用這口劍挫敗了不少強敵,這是一口可怕的劍,但更可怕的還是楚天這個人。
楚天感受到清風拂面,他才抬手。
清風拂面的時候,劍已至眉心,此時楚天才抬手。
抬手未拔劍,抬手卻擋住了劍。
食指、中指輕輕一夾,便夾住了劍。
叮的一聲!
卓玉貞用盡全力也掙脫不了。
她面色大變,這種事她以往從未遇上過,她甚至感覺自己的劍和楚天粘連在了一起。
這並非靈犀一指。
普天之下楚天陸小鳳以外,世上沒有任何人能真正懂得靈犀一指的精髓,即便花滿樓也一樣不懂。
不過這一夾卻也萬無一失,至少這一次卓玉貞的劍已被夾住。
卓玉貞眼中一閃而過狠色。
她忽然棄劍。
劍雖棄,人未退,不但不退,反而極快速度撲向楚天。
人撲至,手中寒芒疾閃。
他雖沒劍,但還有匕首。
寒光閃動,仿佛蝴蝶翩翩飛舞,可這翩翩起舞之中也已不知道蘊含了多少殺機,潛藏了多少死亡。
楚天沒死。
不但每死,而且身不動。
身不動手動。
他的雙手動的飛快,如穿花蝴蝶一般而過。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的聲音響徹不絕。
兩人交手的速度實在太快,一時之間也已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此輕響碰撞。
不過因為他們交手太快,因此看上去也只不過是乍合倏分。
三次乍合倏分之後,卓玉貞已失去了銳氣,喪失了鋒芒。
她雖有刀,但殺性已不在。
刀光又閃。
這一刀又快又急又準。
可這一刀不是殺敵,而是殺己。
刀光一閃,捅進咽喉。
所有人都驚呼。
他們想不到卓玉貞忽然會突然殺自己,可楚天不一樣。
他兩指夾劍,先前卓玉貞丟棄的那口劍。
一道金虹破空,奪的一聲,短刀脫手而出,又是叮的一聲,插入樹中。
卓玉貞呆住,但隨即死死盯著楚天,面色發白。
楚天面上並無變化,淡淡道:“你不必死,何況即便你死也沒有用,因為我已知道你的身份了。”
卓玉貞冷笑。
任何人都看得出卓玉貞已什麽都不怕了——一個人倘若連死亡都不怕,那世上還有什麽能令她恐懼呢?
可下一刻,卓玉貞面色大變,流露出了驚恐之色。
楚天道:“公子羽坐下有五大高手琴棋書畫劍!俞琴、顧棋、吳畫、蕭劍、唐書我都見過,也都和他們交過手,不過或許我見過的蕭劍未必是真正的蕭劍,而你或許才是真正的蕭劍。”
卓玉貞一下子面無血色了。
一陣愉快笑聲響起。
笑聲中還有鼓掌的聲音。
發笑的人是公子羽,笑聲之後公子羽開口了:“你隻說對了一半。”
“哦?”
公子羽道:“琴棋書畫劍不是我坐下五大高手,而是我坐下六大高手。”
楚天明白了。
“劍不止一口劍,而是兩口。”
“是的。”公子羽道:“一口是蕭劍,還有一口是卓玉貞。”
楚天點了點頭道:“看來公孫屠他們前來送死,也有你的推波助瀾!”
公子羽淡淡一笑道:“有些人該死偏偏死不了,有些人我想殺偏偏不能殺,為了達到目的,我不得不用一些非常陰暗且沒有人知道的法子對付他們,畢竟我是公子羽。”
公子羽雖然用一種很愉快隨意的語氣說出這番話,但任何人都聽得出公子羽的無奈。
世上任何人都有無奈的時候,哪怕名震天下的公子羽也不例外。
楚天看著公子羽道:“你實在不應當承認,也實在不應當說這番話的。”
公子羽微微一笑道:“錯的不是我,而是你。”
“哦?”
“以前公子羽是絕不可能說出這番話的,但現在的公子羽是可以隨隨便便說這種話的。”公子羽忽然拿出一個非常醜陋猙獰的青銅面具呆在臉上,這一瞬間公子羽瀟灑飄逸的氣質忽然變得說不出的陰冷邪氣。
王憐花已忍不住笑了起來,甚至連連點頭。
公子羽看著楚天:“這是殺人時候的公子羽。”他又取下青銅面具道:“這是仁義無雙的公子羽。”
楚天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淡淡笑意道:“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張面具,許多人甚至面具帶久了,自己也忘記自己帶著面具,不過你和那些人不一樣。”
“哦?”
楚天道:“你雖然戴上了青銅面具,但你也只是戴上了青銅面具,面具下的面孔還是你,屬於偏激性情的你,亦或者說這個時候的你應當是千面公子王憐花的傳人。”
公子羽不說話。
楚天繼續說道:“而取下青銅面具的公子羽仍舊是公子羽,只不過這個時候的公子羽已非千面公子王憐花的傳人,而是一代名俠沈浪的傳人,因此取下面具的公子羽無論如何也不會做出任何有損沈浪傳人身份的事情,是麽?”
公子羽沉默了很長時間才緩緩點頭道:“不錯。”
楚天淡淡道:“其實不管帶上面具的公子羽還是取下面具的公子羽,都是公子羽,只不過是你的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情而已!兩種性情代表兩種行為處事的作風,更代表著你這些年的掙扎遲疑,當千面公子傳人的身份壓過沈浪傳人身份的時候,公子羽便是殺戮之神!當沈浪傳人身份蓋過千面公子傳人身份的時候,公子羽便是仁義之主,可不管如何它們終究是公子羽。 ”
公子羽點頭:“不錯。”
楚天繼續道:“可現在不一樣了,當你將這些事情公之於眾的時候,無論沈浪傳人的身份還是千面公子傳人的身份你都已看開了,也都已想通了,你明白無論哪兩種身份都是公子羽的身份,也都只是公子羽的身份而已,你已不在乎江湖上下之人看待你的這兩種身份了,可你又為什麽突然想通呢?”
公子羽微微一笑,他轉頭望向明月心,悠然道:“若無明月心,何來公子羽,若無明月心,公子羽又何必存呢?”
明月心不說話,但她已淚流滿面了。
等這一天,等這一刻,她已等了太久太久了。
她終於又見到了昔日在蜀中唐門所見到的那個意氣風發亦正亦邪的公子羽了。
她捂住嘴,盡量不要讓自己哭出來,可面上的梨花帶雨,又已表明了一切。
公子羽笑了,他慢慢向明月心,毫不遲疑毫不猶豫的將明月心摟入懷中。
天下雖無明月,但公子羽已尋到了他的明月心。
只要明月心在他的身邊,他此生也已無憾了。
楚天看著兩人,點了點頭,淡淡道:“很好,如今的公子羽不但已是沈浪、王憐花的傳人,更重要的還是如今的公子羽也只是公子羽了,你必然是個極佳的對手。”
公子羽笑了,笑得有些邪氣,他瞥了瞥傅紅雪道:“只可惜你現今的對手不是我,而是他,他的刀法我保證當今世上沒有任何人有把握接下。”
“我一直期待這一天的到來。”楚天已望向了傅紅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