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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在下雨，越下越大。

一場秋雨一場寒，氣溫開始加速滑落。

張歎也來到走廊裡，問茜的爸爸:“你們是怎麽來的?”

“打車來的。”茜的爸爸。

“這裡要到路口去，而且下雨不好打車，你們等一下，我開車送你們回去吧。”

幾分鍾後，汽車開進了車流中，後排傳來朋友的話聲。

張歎開車送他們回家，江濱跟來了，此刻和茜在後排竊竊私語，悄悄話。

茜的媽媽也坐在後排，副駕駛位置上坐的是茜的爸爸。

他們家離紅馬不遠，開車沒要十分鍾就到了，是租來的房子，一處老舊區。

現在是晚上9點，茜的爸爸邀請張歎到家裡坐坐，張歎還沒話，江濱希冀地抬頭看著他，讓他沒辦法拒絕。

“喝點水，家裡有些亂。”

茜的媽媽給張歎遞上水，江濱已經和茜鑽到房間裡，兩個朋友嘀嘀咕咕，茜要和他分享臥室裡的各種秘密。

張歎打量這個家，兩室一廳，大概60平，家具陳舊，但是乾淨整潔，布置的很溫馨，最醒目的，是牆壁上的各種照片，都是一家三口的，夫妻圍繞一個寶寶。

有寶寶嚎啕大哭的，有寶寶在地上亂爬的，有寶寶抱著媽媽的手啃的，有寶寶看到長頸鹿大吃一驚的，有坐在床上笑的前俯後仰的，有抱著布娃娃睡著的，有抱著爸爸的腿不讓去上班的……

然後寶寶一長大，可以走路了，可以用筷子了，可以在公園裡飛奔了，可以背書包上學了，可以自己畫畫了，可以當眾表演唱歌跳舞了……

張歎還看到了一張在紅馬深夜學園的照片，寶寶眼中含淚，可憐兮兮地站在紅馬學園門口，稍息立正，然後拍下了這張照片。

這個寶寶就是茜。

牆上的這些照片完整地記錄了茜從繈褓到現在的一個個重要節點。

茜的爸爸:“我喜歡拍照，身邊的美好都要記錄下來，但就是技術很爛，哈哈。”

張歎笑道:“這技術可不爛，真正走心的照片，往往是生活中的隨意一拍，你看那些榮獲大獎的攝影作品，又有幾幅是專門架構的?都是抓住生命中的某一刻。而你的這些，對一個家庭來，都是生命中最美好的一些瞬間，千金不換，我特別羨慕。”

茜的爸爸愣了愣，高興不已:“您過獎了，不過，最重要的是自己喜歡，我很喜歡這些照片，平時工作再累，回家看到它們，疲憊就一掃而空。”

張歎一邊細細觀看這些照片，一邊:“所以，我特別羨慕你。雖然房子是租的，但老婆孩子在，那就是一個家。這張是……B超照片嗎?真有心啊，這都保留著。”

這是一張黑白照片，看圖形，應該是B超的掃描照。

這張照片上，還夾了一隻紅色鼓，孩子喜歡晃的那種。

噠的一聲，茜的爸爸把牆壁上的射燈打開，頓時把這些照片照的清晰無比。

他湊近，看著這張B超照片，:“是啊，這是一張B超照片，我們的第一個孩子，不是茜。”

張歎愣了下，遲疑道:“不是茜?那是?”

茜的爸爸苦澀地笑了笑，:“確切地，是茜的哥哥。”

張歎知道自己問了個傻問題。

茜的爸爸見狀，笑著:“沒事，過了好多年了，我們已經走出來了。那是7年前的事，我和我老婆剛到浦江，意外有了這個孩子，那時候年輕不懂事，我老婆工作太累，身體超負荷，結果胎停了，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就永遠停留在6月零8。”

張歎:“肯定很難過，可以想象。”

“我老婆差點沒走出來。”

他把照片上的那隻紅色鼓拿下來，擦了擦鼓面，輕輕晃動兩下，咚咚咚~~一陣清脆的鼓聲響起。

他笑道:“這孩子在肚子裡的時候不安分，經常踢肚子，我老婆一定是個男孩，名字都給起好了，還準備了這隻鼓，他不是喜歡踢肚子嗎，以後就使勁敲鼓吧。”

他把鼓又夾回去，:“這個孩子可憐，還沒到這個世上就走了。後來我老婆懷了茜，我們是萬分心，一有點動靜就緊張的不行。4個月大的時候，我老婆身體反應越來越大，我不放心，把她送回了老家休養，哪怕是這樣，當時也是險象環生，一步沒走對可能就沒了。”

他笑著對張歎:“但好歹平安出生了，我們都覺得一定是她的哥哥在保佑她，所以把她哥哥的名字給了她。姚嶽西是她哥哥的名字，我們相信她的哥哥會永遠保護她的。”

張歎恍然:“沒想到背後有這樣的故事，很傷感，但又很溫暖。”

“所以雖然茜很不舍得離開紅馬，但是沒有辦法，她媽媽的身體不好，我很擔心她的身體和胎兒，保險起見，回家靜養最好，而我一個人留在浦江，沒法照顧茜，還是跟著一起回老家吧，她爺爺奶奶都在家，家裡也有很多夥伴，孩子過陣子就會忘了這些不開心的。”

張歎問:“浦江這邊的事，你暫時放不下嗎?”

“你的意思是我也回嗎?”茜的爸爸搖搖頭:“放得下，就是因為放得下，才不敢回去。浦江這座大都市太有誘惑了，每無數人進進出出，我只要一走，空出來的位置立刻就會被人補上。當然，家裡也能找到工作，但是我想給老婆孩子更好的生活，趁著現在還年輕，奮力拚搏，再過幾年，可能想象的空間都沒有了。”

……

臨走的時候，張歎給了他一張名片，囑咐他今後如果有什麽難事，可以打他電話，他能幫的一定幫。

回學園的路上，江濱坐在後座一言不發，張歎問他話他也不回答。

這個男孩雖然才8歲，但是已經有了自己的心事。

園裡的朋友們雖然不舍茜，但是哭過一場就過去了。

但是他不一樣。

深夜，江濱的爸爸來接江濱回家。

“今的作業做好了嗎?”

江濱沉默地收拾好書包，低聲:“做好了。”

江濱的爸爸欣慰道:“你班主任今又誇你了，她你……”

一堆誇讚的話，但是江濱一句沒聽進去。

他走出紅馬學園時，回頭看了一眼，安安靜靜的紅馬和以前數不清的夜晚一樣，但又好像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