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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叫進攻型上單啊》一:有間網吧
  “……盲僧老惦記你那個B三狼幹什麽玩意?來中路抓人啊!”

  “點點點,不配贏!”

  “這盧錫安玩的郵電部詩人了,你一個ADC刷我野區幹嘛?醬紫喜歡刷野你為啥不去玩打野?”

  他推開吱呀作響的窄門進入網吧,耳畔就被夾雜了各式情緒的叫嚷填滿。

  另有清脆急促的鍵盤敲擊聲響充當著背景音,也不知是哪位鋼琴家又在網絡上鬥法。

  正如店門所表現出來的那樣,網吧並不寬敞,一眼便足以望到底,只有幾十台機器擺放在內。

  不過人流量倒是不小,座位上多半都已有了顧客。

  整體裝修風格雖然過時,但勝在乾淨整潔,為數不多的空機位上耳機鼠標鍵盤乃至沙發椅都整理得井井有條。

  他對總體環境還算滿意,目光掃視一圈,發現近處的易拉寶展示架上張貼著數則告示。

  以黎明使者銳雯同黑夜使者亞索對峙場面作為背景、‘登場皆英雄’為主題的LOL第十六屆城市英雄爭霸賽海報,絕地求生吃雞挑戰賽的宣傳圖,以及由勝利街水陸派出所發布的‘堅持掃黃打非,營造和諧社會’標語。

  除此之外,另有一張較為嶄新的活動通知——峽谷Solo賽,規則是標準的一血一塔一百刀,只要戰勝網吧的網管即可獲得500元網費。

  他眼前一亮。

  有丶意思,這不是白送?

  將目光收回,眼前是一面略顯陳舊的吧台,其上擺放著帶有年月日完整時間的電子時鍾——2021年10月1日16:43分。

  在時鍾旁邊坐著一位少年。

  對方穿著一身純黑色衛衣,脖間還掛著根用來栓吊墜的黑色編繩,整體穿搭略顯老成,臉上神態懨懨,似乎是被心事困擾。

  但一切都依舊遮不住白淨面相裡稚氣未脫的感覺。

  誰家小孩?

  他一度懷疑這家網吧雇傭童工。

  拍出身份證的同時開口詢問,“團購能用嗎?”

  “能的。”

  程徹惜字如金,不著痕跡瞥了顧客一眼,再將掃好的身份證遞回去。

  縱然歸還證件只是短短一瞬,但無需借助電腦系統,光靠出眾天賦依然能捕捉到身份證上的姓名信息。

  陳澤森。

  很像自己無比熟悉的一個名字。

  程徹面露回憶之色,手上動作倒是不停,穩穩握住掃碼槍對準陳澤森遞出的手機二維碼,兌掉9.9元大廳四個小時的團購。

  而後飛快從面前的收納盒裡依次抽出消毒濕紙巾和一次性耳機罩推給陳澤森。

  整個過程雖說沉默寡言,但動作並不散漫,也不會讓人感覺服務態度有問題。

  程徹目送陳澤森邊打電話邊往大廳裡走,“喂老弟,今天不是說好帶我上分嘛,我都就位了你搞快點……店在關山北路,名字有點怪,叫什麽‘有間網吧’,我把定位發過去你直接導航過來就成。”

  見暫時沒有新顧客,程徹索性百無聊賴發起呆,不自覺隔著薄薄一層衛衣摩挲起胸前的翡翠吊墜,雙目出神任由不遠處機箱五顏六色的光汙染特效在眼前閃爍。

  忽而一聲呼喊傳入耳畔。

  “程徹,幫我拿瓶東方樹葉!”

  他抿抿嘴角,頭也不回的反手打開身後冷櫃,駕輕就熟從裡面摸出一瓶青柑普洱,循著聲音走向機位。

  視線盡頭,呼叫茶飲的男青年滿臉滄桑之色,神態放松癱坐在沙發椅裡,手掌穩穩抓住鼠標來回點擊。

  顯示器裡是一片鬱鬱蔥蔥的召喚師峽谷,與常規5v5不同的是,這張地圖雙方共計只有兩名角色。

  1v1。

  男青年操作的鱷魚正與敵方諾手隔著兵線補刀發育,而後者機位就在旁邊。

  與神態自若的男青年不同,諾手玩家相當緊張,握緊鼠標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像是沒有得到反饋。

  周圍有不少顧客觀戰,就連剛進來的陳澤森也在,此刻正抱團議論紛紛。

  “這就是門口貼著的Solo賽活動?”

  “對,玩鱷魚的是網管,贏他就拿網費!”

  陳澤森一臉質疑,“網管應該不太厲害吧,來個水平高點的玩家豈不是宿便贏?”

  “開玩笑呢,我看了不到一個小時,這網管一場沒輸硬是連續乾碎7個人!”有人指著老氣橫秋的男青年,語氣中滿是推崇。

  “這局他估計又要贏,前期都把諾手壓麻了,打回城一次還領先二十多補刀……”

  說話間,峽谷內5級鱷魚主動E【橫衝】向前穿過第九波兵線向敵方發起對拚邀請。

  陳澤森見狀精神振奮,“鱷魚敢E上來?網費要到帳啦!”

  在他看來如果網管老實回城補給,利用補刀差創造出來的經濟優勢再出來對線,諾手肯定沒得玩。

  然而現在雙方英雄等級相同,血量皆余六成,鱷魚血條下方的怒氣值所剩無幾,諾手裝備甚至還有所領先。

  在如此血量條件下,打不出紅怒W來製造足量爆發傷害的鱷魚沒有任何勝算!

  只要諾手留著必中的EQ二連外圈回血,殘存生命值足以疊滿五層流血效果觸發血怒來達成反殺!

  找死!

  不光是陳澤森,周遭圍觀者也察覺出諾手贏面很大,討論聲瞬間放大數倍。

  忍受許久對線壓力的諾手玩家亦清楚機不可失,不假思索先用普攻銜接W【致殘打擊】施加緩速留住鱷魚。

  程徹聽著圍觀群眾發出的聲聲歡呼面不改色,在心底已經給諾手判了死刑。

  “沒戲……”他低聲嘟噥道。

  男青年也大聲嚷嚷起來,“抬走下一位!”

  鱷魚揮動起彎月斧,普攻卻並未朝諾手砍去,而是瞄向臨近的一隻敵方近戰兵!

  旋即而來的Q【暴君狂擊】縱使沒有令鱷魚怒氣值來到50點的紅怒分界線,不過擊殺掉小兵之後,象征著升級的旋光已從它腳下升起!

  升抵6級!

  男青年手速飛快,不等諾手做出反應就秒學R施放大招【終極統治】,周身凝聚黑暗能量並讓怒氣直接增加20點,進度條由潔白轉為猩紅色,乍一看便覺壓迫感拉滿!

  旋即用強化W【冷酷捕獵】咬住諾手!

  緊接著二段E直撞穿過敵方身體,再跟一記普攻將其削成絲血。

  諾手心慌意亂,趕緊交出E【無情鐵手】再接Q【大殺四方】,可是不等外圈Q的回血效果打出來,就被鱷魚周身的黑暗能量灼燒致死!

  失望的哀歎聲在觀戰群體中此起彼伏。

  “我去,這也能反殺的?”

  “半場開香檳鬧麻了,鱷魚擺明故意E上來勾引諾手,這缽就不該拚到底鴨!”

  “經典馬後炮,剛開打的時候說鱷魚必死的不是你?”

  男青年志得意滿,快速退出遊戲,嘚嘚瑟瑟環顧四周,“還有誰?!”

  周遭無人應聲。

  連續8次Solo碾壓獲勝,擺明了水平超出大多數玩家,500網費的獎勵並不好拿,盡管失敗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可是圍觀群眾可不少,輸的太慘無異於當眾處刑。

  陳澤森也面色凝重。

  他全程在觀看諾手的機位,同樣沒發現鱷魚即將升6的細節,這網管的水平無疑要比自己強上一大截。

  程徹則將東方樹葉放到桌上,衝著男青年來上一句,“冷櫃就在旁邊,許硯你以後自己拿飲料……”

  許硯直樂,“我盡心盡力給網吧引流,使喚你兩句都不成?”

  還不等程徹回話,陳澤森就猛地回過神來。

  “你也是網管對吧?那我挑戰你成不?”

  程徹生著一副清秀稚嫩的臉,人畜無害毫無攻擊性。

  即便表情顯得不太開心,但給人的感覺跟LOL新出的英雄薇古絲一樣,看上去就很弱雞。

  聽到陳澤森的話,程徹沉吟片刻。

  按嚴格意義來講,別說他自己,就連許硯都不算真正的網管。

  這家小網吧由他們兩家人共同佔股,許硯說是網管,只不過是為了舉辦Solo賽活動而給自己掛上的頭銜——畢竟挑戰網管可比挑戰網吧合夥人聽起來順耳多了。

  至於程徹,純粹是在國慶假期這個網吧客流量較大的時段抽出閑暇時間來幫忙看店,並沒有實際職務。

  但他轉念一想,許硯能冒充網管,自己怎麽做不得?

  故而程徹也並未辯駁。

  “行啊。”他言簡意賅答應下來,打開一台空機器就準備上號。

  許硯剛打開青柑普洱噸噸噸,聽到兩人交流登時被嗆得連聲咳嗽,趕緊勸阻顧客。

  “你冷靜一點,我跟這小子打單挑,十局都贏不了一盤!”

  程徹的水平如何,許硯再清楚不過。

  之所以沒有給程徹也掛上網管的身份來參加Solo賽活動,純粹是因為下手太重。

  輸給自己,挑戰者頂多會有些挫敗與羞恥感;但是敗在程徹手下,沒準會徹底戒網癮!

  許硯辦個Solo賽活動是要當引流之主,而不是把別人從本網吧勸退——否則以他的性格,平常贏下Solo賽之後必然要公屏互動兩句以作嘲諷,哪會像現在這樣收斂。

  因此他壓根不敢讓程徹參與進來下死手。

  你給顧客打跑了,那我缺的這塊收入誰給我補啊?

  一時間,許硯言語愈發懇切。

  “真不騙你,我到現在就沒見有人Solo比他更強!”

  程徹不由得腹誹起來。

  這話有失偏頗,當年自己玩單挑差點被一個人打到自閉,只不過許硯並不知情。

  但陳澤森不以為然,見許硯極力勸阻,隻以為是網吧不想送網費。

  我卜信!

  自認捏到軟柿子的他信心滿滿,想要登號爽一把。

  然後他就聽到網吧內回蕩著女聲播報,“正在7號機上網的玩家,是來自艾歐尼亞的最強王者,祝您玩的開心……”

  陳澤森怔愣一瞬,挪動腦袋看向7號機。

  坐在那裡的正是面無表情的軟柿子。

  “電一可以吧?”軟柿子嗓音低沉。

  陳澤森不由得輕嘶一聲。

  他之前對於贏下網吧Solo賽的自信來源很簡單——自己曾經於5年前的S6賽季,以ADC位置在電信三區諾克薩斯登上過最強王者。

  盡管僅在王者段位待了一周就被當地臭名昭著的黑加吉劇組給送回大師,之後又離開校園進入社會遭受毒打,玩遊戲的時間漸少,水平飛速下滑,再也沒爬到過如此高的段位,現如今只能在電一鑽石附近徘徊……

  但理應不算菜。

  陳澤森本以為能夠靠個人能力找個軟柿子賺點網費,白嫖上網渡過國慶假期,萬萬沒想到小小一座網吧裡面居然藏龍臥虎,竟然有電一王者坐鎮!

  這科學嗎?

  不過他轉念一想自己所在的城市,再想想堂弟那驚人的天賦,好像一切都變得合乎常理。

  迎著程徹的目光,陳澤森咧開嘴乾笑。

  “兄弟我開玩笑的啊!”

  隨後腳底抹油立馬開溜。

  程徹又一次目睹顧客遠去,隻得發出一聲失望的歎息。

  許硯見周圍人群因為沒有Solo賽可看而四散開來,湊過來說悄悄話,“你什麽情況?原來就喜歡喪著臉,國慶回來變本加厲。”

  “年紀輕輕應該朝氣蓬勃一點嘛,你看你渾身喪勁,擱別人來看還以為咱倆差不多大咧!”

  程徹抬頭看看滿臉滄桑的許硯,隻覺這人多少沾點無恥,“……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許硯聽言倍感不滿,“我好歹比你大5歲,閱歷比你豐富多啦,怎麽可能不懂?!”

  一邊雙手叉腰,一邊碎碎念,“做人別那麽悲觀,你說你都考上華科了,未來一片光明,還要哭喪著臉?”

  程徹胸膛劇烈起伏,顯然是被戳到痛處,打開話匣子開始傾訴。

  平心而論,他的高中成績並不理想,根據一二模考的排名來看,程徹在今年夏天的高考只能瞄準中南財等還不錯的211院校。

  可是萬萬沒想到,程徹碰到高考大場面非但不懦,反而超常發揮,最後以644分位列本省物理類3443名。

  這名次肯定沒道理再報中南財,衝個中上遊的985都有戲。

  程徹和老爸研究半天,最後填報志願時選定知名度相當高的華中科技大學衝一把,再搞個中山大學穩一穩,其余的平行志願填報無傷大雅。

  由於本省在2021年首次采用‘3+1+2’的新高考模式,導致填報志願情況較為混亂,與往年有所出入,結果就是他撿漏成功壓線被華科錄取。

  按理來說是大喜事,程徹連同周圍所有親朋好友整個暑假都這麽認為。

  直到九月份開學軍訓,他才發現事情很不對勁。

  學校是個好學校,但專業可未必!

  程徹當初為了進華科,特地選了接受調劑,然後……

  他就進了智能建造。

  該專業是近年來新開設的,乍一聽很前沿,可據程徹開學一個月以來從老師學長那裡得到的信息,智能建造在實際應用方面很難推進。

  未來興許能發展起來,但現在,專業名稱的前兩個字基本沒用,完全可以先拋開不談。

  建造,才是專業本質!

  是的,智能建造隸屬土木與水利工程學院。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程徹就將在本科畢業之後光榮加入土木大家庭。

  屆時華科的身份也派不上太大用場。

  程徹國慶放假歸途中看過貼吧的土木聖經——這點苦都受不了,幹什麽別的肯定也不行。

  主人公前後反差鮮明,在網友間口口相傳。

  可有人看樂子,有人照鏡子。

  程徹不想將靈魂束縛在紅桶內,現在自然鬱悶得很!

  許硯聽完對方的心路歷程,一時間也陷入沉默。

  有一說一,程徹說的還真沒錯,自己雀氏不懂。

  23歲的許硯學習成績要差一點,考了個二本又去澳洲讀了一年碩,回來找不到稱心如意的工作,乾脆專門來經營網吧。

  以他的人生軌跡根本無法給予什麽建議,平素能說會道的許硯撓撓頭吭哧半天方才開口。

  “要不先開局遊戲吧,你也不用太著急……車到山前必有路嘛。”

  程徹不接受也沒轍,退掉艾歐尼亞轉而登陸峽谷之巔。

  這是騰訊推出的超級服務器,在S7本土世界賽之後逐漸取代艾歐尼亞成為國服含金量的標杆。

  程徹在華科的第一個月忙著軍訓選課外加專業焦慮,只是抽空隨便打了打電一的保分局撐住王者段位,峽谷之巔都沒碰過,早已進入分數衰減隊列,急轉直下俯衝至鑽一75勝點。

  分一低,排隊速度變得十分驚人,首選上單短短幾十秒便進入房間。

  “來手絕活,先好好爽一盤!”許硯在旁邊慫恿道。

  程徹正有此意,想要發泄一下心中積壓的消沉情緒,位於藍色方一樓的他習慣性空ban英雄,再在角色列表裡熟練找到自己的招牌鎖定下來。

  梳著高馬尾的忍者下半張臉全部籠罩在深綠色面罩內,手握十字鐮刀渾身上下透露著肅殺冷峻氣息。

  離群之刺阿卡麗!

  “可惜了,自家中單二樓就出,要是再拖一拖,沒準還能騙一下對面……”許硯嘴巴一刻不停,跟話癆差不多。

  阿卡麗當前算是中上雙搖擺的英雄,有時能夠讓對方猜不透分路。

  但己方二樓掏出一手男刀來,這伎倆等於形同虛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壞壞壞,對面上單要是選個克烈潘森,你對線可就遭老罪咯!”許硯憂心忡忡。

  目前主流看法裡,阿卡麗親爹主要有三個。

  克烈、潘森和加裡奧。

  其中加裡奧在S7賽季之後只會在中輔兩個位置出現,在上路屬於絕緣,排除之後較為忌憚的僅剩前兩個英雄。

  程徹倒是蕪所胃,將阿卡麗皮膚切換成KDA一代,靜靜等待敵方英雄出爐。

  對面思前想後猶豫良久,最終卻敲定了一個意料之外的英雄。

  “狗……沙漠死神?!”許硯怔愣一瞬。

  峽谷之巔鑽一往上的分段裡,狗頭相當罕見。

  英雄自身前期對線太弱,對於苟混理解十分苛刻,多半是現實生活太如意才來峽谷裡挨揍找刺激,尋常人根本玩不明白,以致於平時就只有那麽幾個專精玩家在用。

  許硯轉動腦筋,“這個玩狗頭的該不會是……”

  他轉頭去自己機位上打開虎牙,可還沒輸入內心浮現的答案來印證猜想,程徹便已進入加載畫面。

  敵方五名玩家的ID也呈現在眼前。

  狗頭昵稱非常惹眼——奇怪的上單。

  “王慕霸,果然是你!”許硯脫口而出。

  與此同時,一名身材高瘦的男孩站在網吧門口,低頭瞅瞅手機確認著導航內容。

  屏幕上赫然顯示著完整地址。

  鄂省黃岡黃州區,關山北路‘有間網吧’。

  高瘦男孩喃喃自語,“還真是這兒……”

  他給堂哥發了條信息,推開吱呀作響的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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